洞里头火光晃悠着,傅子渊的影子就被映在石壁上,一会儿长一会儿短的,瞅着就好像马上能变成个专吃人心的妖兽似的。
他呢,动作已经停住了,就那么盘腿坐在地上,呼吸又稳又长的,看起来像是进入到深层次的调息状态了。
不过李太白心里明白,这就是个表面现象。
他就站在那儿,眼睛一直盯着那个背影没挪开过。
师父的肩膀和脊背啊,看着可比以前单薄多了,就好像被啥特别沉的东西给压弯了腰似的。
以前呢,师父高高坐在缥缈峰的顶上,心里头一个念头就能让天地都跟着动起来。可现在呢,却只能躲在这荒山野岭的洞里,避开众人的眼光,甚至啊,连个解释都没法给出来。
“为啥就不肯告诉我呢……”他又在心里头这么问着,那声音小得都快听不见了。
风从洞口呼呼地灌进来,冷得刺骨,把最后那点儿热乎气儿也给带走了。
山脚下呢,缥缈峰的弟子们早就集合好了,都在等着掌门回来呢。
季子清站在山脚的一块大石头旁边,两条腿有点发软,脸色白得跟纸似的。
他刚刚亲眼瞧见了一个本不该出现的场景——仙尊傅子渊,堕落成堕仙了。
就那么一下子,他感觉自己的整个世界在脑袋里轰的一声就崩塌了。他呀,以前不知道幻想过多少次这一天。就想着自己啥时候能站到更高的地儿,然后低头瞅瞅那个曾经把自己压得死死的、喘口气都费劲的师尊。
但真到这事儿摆在眼前了,他可没觉着有啥高兴的。心里头反倒像堵了一大块沉甸甸的铅,压得他都快没法喘气儿了。
“掌门师兄,咱……还得等下去不?”有个男修小心翼翼地开了口,声音都有点打哆嗦,“刚那人……真的是仙尊吗?”
季子清一下子就回过神来了,扭头看向说话的弟子,眼神里有那么一丝复杂的东西一闪而过。
“你这话啥意思?”他说话的语气冷了不少。
男修吓了一跳,赶忙低下头:“我、我不是故意冒犯的,就是……大家都传仙尊早就飞升了,咋会……咋可能……”
他话没说完,可这里头的意思谁都能听明白。
季子清沉默了老半天,最后就轻轻叹了口气,说:“别说了。”
他可不想听这些话。
哪怕现在傅子渊已经不是以前那个高高在上的仙尊了,可在他心底最深的地方,那个人还是他一辈子都跨不过去的坎儿。
就算他已经堕仙了,就算他不再是那个被万人敬仰的傅仙尊了,在季子清眼里,他还是那个一眼就能看穿自己心思、一句话就能让自己躲得远远的师尊。“回吧。”季子清小声嘟囔了一句,就转身往山下走了。
那几个弟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敢再多说半个字。
就只有最开始说话的那个男修,偷偷地扭头朝着山洞的方向看了一眼。他眉头皱得紧紧的,脸上全是疑惑和不安。
不过他心里更明白,掌门师兄刚刚的眼神,根本就不是平常面对老对头该有的样子啊。
那眼神,是敬畏吗?
还是恐惧呢?
或者是其他的啥玩意儿?
他想都不敢往深了想。
山洞里头,傅子渊慢慢睁开了眼睛,他的眸子深得像黑夜似的,还带着一种让人捉摸不透的情绪。
他把头转向还在原地站着的李太白,淡淡地问:“你还站在那儿干啥呢?”
李太白愣了一下,然后慢慢地走上前,在傅子渊对面坐了下来。
“我在等您告诉我真相呢。”他很坦然地说道。
傅子渊的嘴角往上挑了挑,可那笑容里带着点嘲讽的意思:“你老是觉得,有些事儿是你应该知道的。”
“我是不该知道,可我就是想知道啊。”李太白眼睛直直地看着他,“我是您的徒弟,就算您现在已经不是仙尊了,就算您不想承认,我也还是您的徒弟啊。”
李太白这话一说,傅子渊的眼神稍微动了一下。过了一会儿,他慢慢地闭上了眼睛,语气很平静,但是那种不容置疑的感觉特别明显:“这事儿跟你没关系。”“这事儿跟我有关系啊。”李太白的声音一下子抬高了不少,“师尊啊,我晓得您不想把我牵扯进去,也清楚您一直在护着我呢。可是您想过没,您越是啥都不说,我这心里就越害怕呀。”
他停了一会儿,声音慢慢低了下去:“我就怕啊,哪天您就彻底离开我了。”
这时候,山洞里一下子安静得像死了一样。
傅子渊的手指头稍微使了点劲儿,关节都变白了,可他还是没睁开眼睛。
“你别怕。”他就这么简单地说了一句,然后就不吭声了。
李太白瞅着他,心里头冒出一股使不上劲儿的感觉。
他心里明白,师尊一旦下了决心,那是绝对不会再改变想法的。
他狠狠咬了咬牙,最后只能耷拉着眼皮,小声说:“弟子知道了。”
可他哪里是真的明白呀。
他也不甘心就这么算了。
在山脚下呢,季子清停住了脚步,看着不远处等着他的那些弟子,脸上的神色有点模糊不清。
那些弟子还没察觉到呢,这件事的影响可不止眼前看到的这些。
但是季子清感觉到了。
那种若有若无的危机感,就像一张看不见的大网,正偷偷地收紧呢。
他扭头朝着山上那个山洞的方向看了一眼,眼神变得阴沉沉的。
他得干点啥才行啊。不管怎么说,得在事情变得不可收拾之前。
“走。”他冷冷地丢下这么一个字,就大步流星地走在前头了。
后面的那些人心里都直犯嘀咕,可谁也不敢吭声。
就有那么一个人,偷偷瞅了掌门一眼,嘴唇微微颤抖,好像有话想说。
不过到最后,他还是把那想法给咽下去了。
但是迟早有一天,所有人都会晓得真相的。
哪怕是用最残忍的法子知道。
山脚下的风啊,带着初春那种凉飕飕的感觉,吹得季子清的衣服呼啦啦地飘。
他就站在那儿,眼睛盯着那个悄悄回头往山洞方向看的弟子,看了一小会儿。
“你,叫啥名儿?”他的声音又低又冷,就像一把还在剑鞘里藏着的剑,透着股寒气。
那个男修一下子愣住了,脸“唰”地就白了:“弟、弟子叫蓝子泽,掌门师兄……”
“住嘴。”季子清毫不客气地打断他的话,那口气强硬得很,“我就问这一回——刚刚你说的那句话,是谁让你说的?”
“没、没人让我说啊!”蓝子泽赶忙低下头,脑门上已经冒出细细的汗珠了,“我就是……就是心里头有疑问,没什么坏心眼儿。”
季子清哼了一声,慢慢走近了几步,眼神像刀子似的在在场的所有弟子身上扫了一遍。“今儿个这事儿,谁要是敢往外透露一个字……”他顿了顿,声音阴沉沉的,“会有啥下场,你们心里都有数吧。”
众人一下子都把头低下去了,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掌门师兄,我们都懂。”岑月儿小声地说道。她在这些弟子里算是比较沉稳的了,这时候也在强压着自己的情绪呢,“这事儿我们肯定不会说出去的。”
季子清慢慢地点了点头,可是他眉头间的那股子阴郁还是没散掉。
他扭过身子,背朝着大家,眼睛望着远处的天边,就好像天边那头藏着啥不能说的秘密似的。
他可是缥缈峰现在的掌门啊,这事儿要是闹大了,他肯定第一个被人盯上。
不过呢,让他心里更乱的是,以前那个高高在上、让人觉得高不可攀的人,现在可没那么神圣了。
按说他应该觉得挺痛快的,毕竟啊,那个人再也不是那种动都动不了的大神了。
可是他一丁点儿得意的感觉都没有。
就只有深深的害怕。
还有……一种隐隐约约的兴奋。
这种复杂的感觉在他心里搅和在一起,就像好多丝线越缠越乱,缠得紧紧的,弄得他都快喘不上气来了。
“师父……”他在心里轻轻地念着这个称呼,那声音小得几乎都听不到。
想当初啊,他可是把傅子渊当成神一样仰望着的人呢。就那么一个眼神,一个笑啊,就能让他的心扑通扑通跳得厉害,手脚都不知道往哪儿放了。
但是现在呢,那个人啊,不但不再是高高在上的仙尊了,还被天底下的人叫做“堕仙”呢。
他本不应该为这样的人伤心的呀,也不该再对这个人有一点点感情了。
可是呢,在心底最深最深的地方,他就是放不下啊。
更让他心里不痛快的是,傅子渊居然把李太白给带走了。
那个小徒弟啊,是他亲自从凡间带到山上来的,就这么看着一点点长大的。
他一直都觉得,这个小徒弟就是他和师尊之间仅有的联系了。
可现在倒好,那个人连个话都没留下,就把人带走了。
他都不知道他们要去啥地方,也不知道他们会干啥。
不过他隐隐约约能感觉到,这事儿啊,肯定比表面上看起来要危险得多。
“李太白……”季子清小声地念叨着,拳头不自觉地就攥紧了。
就在这时候,他突然就有点后悔了,当时怎么就没硬把他们拦着,不让他们下山去历练呢。
要是那会儿拒绝了,说不定今天这些事儿就不会发生了。
唉,可惜啊,这世上可没有后悔药吃。
“走吧。”最后他就很平淡地说了这么一句,然后就先一步往前走了。
后面的那些人呢,就一个跟着一个,脚步声在那安静的山路上听得特别清楚。就当他们快要离开山脚的时候,突然一阵风就刮了过来,那风可不得了,把地上的尘土和枯叶都卷起来了。
季子清一下子就停住了脚步,扭头朝着山洞的方向看了一眼。
得干点啥才行啊。
不管怎么说,得在事情完全乱套之前做点什么。
天慢慢黑下来了,这一伙人就在山下的一个客栈住下了。
房间里的蜡烛火苗晃来晃去的,把季子清那张有点疲惫的脸照得忽明忽暗的。
他就坐在窗户边上,手里拿着一个玉简,这玉简可是傅子渊留给他的最后一个传讯符呢。
他一直都没打开。
为啥呢?因为只要一知道这里面写的啥,那就意味着他真的要走上一条没法回头的路了。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手指头轻轻在玉简的表面摸了摸。
这时候,他脑子里就冒出来李太白临走的时候说的那句话:
“师尊,我不甘心啊。”
不甘心啊,没错,他自己又何尝不是这样呢?
可是有些时候啊,越不甘心,就越得忍着。
因为他心里明白,真正的大麻烦才刚刚冒头呢。
而他呢,总有一天,会自己把这所有的真相都给揭开。
哪怕是用最残忍的法子。
季子清他们这一伙人从山脚出发,一路上谁也不说话,就这么回缥缈峰去了。春风已经有点暖和了,可还是带着冬天剩下的那股子寒气呢,吹得大家的衣服呼呼直响。
一路上啊,岑月儿一直走在最前面,脚步稳稳当当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就好像刚刚在山上发生的那些事儿,不过就是一次普普通通的下山历练罢了。
蓝子泽呢,落在后面几步远,好几次张了张嘴想说话,最后还是没说,就低着脑袋,一声不吭地跟着。
季子清在队伍中间走着,眼睛看着前面的两个弟子,心里头突然就涌起一种怪怪的感觉。
这两个人啊,岑月儿和蓝子泽,那可是这一代弟子里最有天分的。
特别是蓝子泽,他的眉眼之间居然有几分傅子渊年轻时候的模样。
那种沉稳的劲儿,还有那种把锋芒都藏起来的气质,一下子就让季子清恍惚了一下,就好像看到了那个曾经让他特别着迷的人似的。
“你们先回去吧。”季子清冷不丁地开了口,声音虽然不大,但是大家都能听见。
队伍一下子就停住了,几个人都停下了脚步。
“掌门师兄?”岑月儿回过头来,声音很平静,不过还是带了点疑惑,“您不一起走吗?”
“我还有些事儿得处理呢。”季子清淡淡地说道,眼睛有意无意地朝着蓝子泽的脸看了看。
“可是……”蓝子泽刚要说话,就被岑月儿轻轻拉了一下袖子。
“是,掌门师兄。”岑月儿小声地应了一声,拽着他往后退了两步,然后就对其他人说:“咱走吧。”
那些人都犹犹豫豫地瞅了瞅季子清,可到最后谁也不敢再多问啥,一个个都跟着岑月儿走了。
风从空荡荡的小道上吹过,吹起了一堆落叶,把最后的那点热闹劲儿也给卷没了。
季子清就这么盯着他们越走越远的背影,一直看到完全看不见了,这才慢慢转过身,朝着另一个方向去了。
他走得又慢又稳当,就好像每一步都踩在一种看不见的压力上头似的。
他心里明白,自己刚才看到的那一眼,肯定不是看错了。
蓝子泽瞅傅子渊的时候,眼神里有那种不像是普通弟子该有的情绪。
是敬仰吗?
还是怀疑呢?
或者是别的啥感情?
更关键的是,他感觉出来对方好像对自己有点防备。
季子清可不傻,他能看出来,蓝子泽在山下唠唠叨叨的,可不光是因为惊讶。
那家伙明摆着就是在试探,在打量,想找出点啥答案来。
可他到底知道多少事儿呢?
季子清没马上追上去,而是沿着小路接着走,走到了一个很隐蔽的山谷里。
他盘着腿坐下,把那枚还没打开的玉简拿出来,用手指头轻轻在上面摸着,
他知道,自己已经没别的路能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