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幼体弱多病,爹娘总是担心我长不大。所以,在我很小的时候,爹娘就为我请来了一位女师父。
我看着我师父,与我家里的女性完全不同的打扮,还有她手里那把明晃晃的宝剑。从那时起我才知道,这个世界上除了我家的花园,还有一个名叫做江湖的地方。
在师父的教导之下,我磕磕绊绊的终于长到了十岁。爹娘非常高兴,因为我已经活过了,太医曾经为我断言过的年纪。
为此,爹娘又给了师父许多的好东西。以感谢她这么多年以来,尽心尽力的照顾我,教导我的恩情。
师父在我及笄那年,就离开了我家。她说她已经三十岁了,家中还有爹娘需要侍奉。于是,我心里最重要的那个人,离开了我的世界。
我的身体好了,也到了该议亲的年纪。有许多人来我家提亲,我也明里暗里的,见过了许多的公子。
可是,我根本不喜欢那些,弱不禁风的公子哥们。他们一个个瘦弱不堪,手无缚鸡之力。有些人小小年纪的,竟然已经有了通房丫头。
我记得师父说过,她之所以不成亲。是因为这世间的男子,大都是薄幸之人。成亲之前的感情再好,时间久了就会妻妾满屋。
后来,我说服了爹娘,让我自己去闯荡江湖。江湖上的所有事情,都是师父告诉我的。初出茅庐的我,也确实吃了不少亏。
不过不要紧,我很快就适应了这样的生活。我觉得,我应该是向往江湖的。因为,在闯荡江湖的时候,我就不必再想:我的规矩做的到不到位?这句话有没有说错?会不会得罪人?
而我身边的人,也不会总是在不断的提醒我:小姐,你这道菜应该少吃些。小姐,你应该走慢些。小姐,这个颜色不适合你。小姐,咱们该回去休息了。小姐,你刚才说的话不合适……
慢慢的,我结识的朋友越来越多。他们有男有女,有些人爽朗大气,有些人暗藏祸心。有些人遇到事情会迎难直上,而有的人就会推别人挡刀。
我认识了许多人,形形色色的什么人都有。有些女子,因为各种原因从事着令人不齿的工作。可是她们的心性,却让许多所谓的大侠而感到汗颜。
有些人,看着是顶天立地的大侠。实际上,他们小肚鸡肠的令人不可思议。比如说这位,他自称与自家是世交。
他总是一副趾高气扬的样子,似乎不把眼前的所有人放在眼里。为了避免被人蒙蔽,我曾经写信回家求证过。娘亲回信告诉我,这位令人不喜的公子,确实是我家的世交。
我并不喜欢他这个样子,可是他对待我的时候,却是除了师父以外最好的人了。他记得我爱吃的饭菜,记得我喜欢的颜色。无论冷暖,他总会在第一时间发觉。
我渐渐的觉得,其实这世间的男子,并不都像师父说的那个样子。直到后来,我遇到了一个犹如烈日般灿烂的少年。
我一下子就被他吸引了,在我的人生当中,没有遇到过这样生命力旺盛的人。他似乎永远都那么有热情,有活力。无论对待任何事情,他从来都不会退缩。
我们能够相识,是因为他在一伙强盗的手中,救下了我们几个人。原来,我们曾经自傲的功夫,在真正的高手面前,根本不堪一击。
我将更多的目光和注意力,投射到了这名少年身上。那个时候的我,并没有察觉到肖紫襟渐渐变了的目光。
那名少年能够吸引我,自然也会吸引更多人在他身边围绕。我恍然察觉,我似乎许久,都没有与这名少年单独相处过了。
每次我想找他的时候,肖紫襟总是能够找到各种各样的借口,陪在我的身边。我觉得我好像越来越窒息,好像是被人禁锢起来的窒息感。
这样的感觉越强烈,我就越向往那个如烈日般的少年。只是,追随他的人太多了,我似乎永远都挤不到前面去。
我们陪在他身边,看着他一点一点的进步,见证着他的名气越来越大。直到那天,他依旧是那气势高昂的告诉我们。他要去挑战天下第一了,因为他要做新的天下第一!
我那个时候担心极了,曾经的天下第一名为血域天魔。能够闯出这样的名号,必然是杀人无数,从尸山血海中走出来的。
而这个时候,我却有些窃喜。因为,我曾经从爹爹的口中知道。那位血与天魔,似乎因为我家有旧。
我知道,这个时候的少年,是一定打不过那位天魔的。所以,我非常着急找到他。告诉他我可以让家里人帮忙,取消这次已经沸沸扬扬的比武。
那少年非常疑惑的问我,为什么要取消这次的比武?
我那个时候担心极了,我着急的告诉他。你根本打不过他的,他非常的厉害。我家里人认识他,可以延迟些日子。
那少年听我这样说以后,他竟然生气了。他很严肃的告诉我,让我不要多管闲事。
我根本不理解,我这样怎么能是多管闲事呢?我只是担心他而已,这有什么错吗?他毕竟还年少,江湖经验和武功,都没有办法和成名已久的前辈相比。
我只是一番好心罢了,我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跟我翻脸。以至于,自此之后,我与他渐行渐远。
少年因为我说的事情而生气了,他连夜就离开了我们的队伍。他骑着马,独自动身前往约定好的比武地点。
我知道那少年离开时,就非常的着急。于是,我不断的催促同行的肖紫襟,让他快些赶路。可是,在追赶少年的路上,我们总是麻烦不断。
终于,我终于在比武的前一天,赶到了那里。可是,为什么事情的结果,跟我想象的完全不一样?
少年赢了,他赢的那样惨烈,赢的那样耀眼夺目。他成了所有人的英雄,成了所有人的榜样和目标。
可是,谁能告诉我?为什么以往还算客气的少年,对待我越来越冷漠,越来越疏离了呢?
虽然,当时我低估了他的实力,没有完全的信任和支持他。可是,这并不代表我不欣赏他,我不想和他成为朋友。
为什么?为什么我们的关系,会变成这个样子呢?他离我越来越远,同我说话也越来越少。他甚至让肖紫襟带我走!这是我和他之间的事情,关肖紫襟什么事?
渐渐的,我能够见到少年的次数越来越少。直到后来,我能够知道的,关于少年的事情。全部变成了传说,变成了江湖流言。
终于,我找到了再次接近少年的机会。他想要成立一个门派,一个只为江湖人,只为普通百姓而存在的江湖门派。
他说,他要把这个门派取名叫做四顾门。他是取了,“今朝欲写鲁公帖,四顾门外将谁干”里的“四顾门”吗?
他想要让百姓生活不再窘迫,让江湖人日子不再被人胁迫。这是一个非常伟大的梦想,我更加佩服他了。这是除了他如烈阳般的气质以外,另一个让我佩服的地方。
我决定全力支持他,于是,我拿出了能够筹集到的所有的钱。可是,我们两个人的资金毕竟有限。想要成立一个门派,还是有些捉襟见肘的。
这个时候,肖紫襟又来了,他有更多的钱能够投入。但是,提出了条件。与此同时,还有另外一个人,也提出了要投资四顾门。
为肖紫襟提出的条件而头疼少年,立刻有了谈判条件。于是,四顾门的出资人,变成了四个。
在我的内心深处,还是非常窃喜的。毕竟,从此以后。我就有了更多的机会,能够与这个少年相处。
只是我算错了一点,少年是是个大侠。他需要在江湖上,闯出更大的名气。我想要追随少年的脚步,就继续跟着他的步伐,去闯荡江湖。
可是,无论我怎样追赶,都永远只能看着他的背影。我想拼命的追赶他,可是肖紫襟总是有理由将我困住。为什么是这样呢?我觉得,事情应该不是这样才对。
可是,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呢?
距离四顾门成立,已经过去好几年了。可是,除了每次聚会的的时候,我竟然再也看不到他的身影了。
后来,少年的名字与另一个人,紧紧的绑在了一起。人们渐渐习以为常,只要说起来其中一个。那么,必然会提起另外一人。
只是,他们两个人都是男子。两人相处时又坦坦荡荡。尽管,江湖之上也有许多同性的伴侣。可是,从来没有人把他们联系在一起。
一开始的我,也从来没有把这个二人联系在一起过。毕竟,除了这个令人向往的少年以外。另外一人,也是令人敬仰的存在。
我是什么时候,察觉了他们之间的不同寻常呢?记起来了,那日我听说,少年和那人一同回了四顾门。
我迫不及待的想要见到他,就兴冲冲的跑进了的四顾门。我看到那名少年站在那里,还来不及张嘴。便听到了令我震惊的声音,看到了令我心碎的场景。
一向心高气傲,从不与人低头的少年。竟然当着所有人的面,低声下气的对着那人道歉。
他们两人眼波流转间,我终于明白了少年转变的原因。原来,无论是谁爱上另一个人,都会变得卑微。那个如烈日般的少年,也是一样的。他爱上了那个令人敬仰的人,依旧会变得卑微起来。
后来,又发生了太多的事情。我似乎被看不见的洪流,向前推着走。我想挣扎,想要逃离现在的状态。可是,我总是被各种各样的原因,紧紧的束缚起来。
直到那次,我羞愧的退出了四顾门。我少女时期的梦想和追求,从此以后,也该深深的掩埋起来了。
我回了家,听从了父母的安排嫁了人。我的丈夫,是一个很好的人。他一生都没有纳妾,一直都对我很好。我为他生儿育女,我们举案齐眉。
我是在定亲的那天,才恍然察觉。这么多年,一直推着我向前走的东西是什么。原来,这么多年行走江湖的我。根本还是那个被礼教束缚的小姐,而不是一个江湖女侠。
我行走江湖的这么多年里,似乎忘记了师父的样子。那个洒脱的江湖女子,真正不被束缚的,潇洒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