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郑峰深吸了一口气,先前那双因些许气恼而微微泛红的眼神渐渐平复下来,他迎着对方的目光,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声音沉稳地回应:“嗯,我知道。”
一旁的李逸却迟迟没有给出明确答复,罗晓晓倒下时的画面如同烙印般刻在他脑海里,每一个细节都清晰得刺痛神经,那份深入骨髓的悲痛尚未消散,对罪魁祸首的恨意更是如藤蔓般死死缠绕着他的心脏,他绝不会轻易放过许宇泽。
许宇泽将李逸的沉默尽收眼底,只是漫不经心地扫了他一眼,并未多等,当即开口对众人做出安排。
他先是让大家取出随身携带的绳索和腰带,细致地叮嘱道:
“把绳索的一头找个结实的地方固定好,务必绑紧,防止待会儿再出现地面塌陷、有人坠入黑暗的情况。”
众人应声行动,仔细检查着固定点,确保每一处都稳妥可靠。
待这一切安排妥当,许宇泽缓缓站直身子,目光落在墓室中央那两口尺寸偏小的棺椁上。
棺盖都被掀开了三分之一,露出一道幽暗的缝隙,许宇泽眉头微蹙,陷入了沉思。
他反复在心里琢磨,那两个小鬼现在还在这间墓室里吗?是正躲在某个阴暗的角落窥伺着他们,还是说,又受了贪玩本性的驱使,已经跑到墓室的其他地方去游荡了?
他身后的郑峰、李逸三人正屏息凝神地等着许宇泽开口下达指示,目光紧紧锁在他的背影上。
可下一秒,三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顿住,许宇泽的肩膀上,不知何时竟缠绕上了一团模糊扭曲的黑色怨气,那怨气像是活物般微微蠕动,透着说不出的阴冷。
随着怨气愈发浓郁凝结,周围的空气温度骤然直线下降,原本就阴冷的墓室更添了几分刺骨的寒意,众人甚至能隐约感觉到皮肤表面泛起的凉意。
就在这时,一团比怨气更清晰的轮廓浮现出来,那是个体型瘦小的诡异存在,浑身都飘散着淡淡的黑色怨气,此刻正赫然蹲在许宇泽的肩膀上,发出细碎又尖锐的“叽叽”声。
李逸和郑峰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愕,他们没想到许宇泽竟然就这么毫无预兆地把厉鬼唤了出来,连半分铺垫都没有。
许宇泽仿佛没察觉到身后两人的诧异,也没有多余的解释,随着他心念微微一动,肩膀上那只水猴子的诡异存在便立刻有了反应,灵巧地跳下他的肩头,四肢着地,像一道黑影般朝着墓室深处快速窜去。
众人紧随其后,前半段路程倒是平静无波,没有任何异常发生,但即便如此,三人也不敢有丝毫松懈,眼睛始终一眨不眨地盯着前方水猴子的身影,生怕错过它任何一个细微的动作,更怕暗处突然冒出未知的危险。
可这场特殊的“考试”从不会手下留情,更不会给他们“跳过难题先做后面题目”的机会,该来的考验,迟早会出现。
当水猴子快要靠近墓室中央,正打算绕过那两口静静矗立的棺椁、径直朝着对面石门窜去的一瞬间,一声稚嫩得近乎天真,却又带着几分明显疑惑的“咦?”突然在空旷的墓室里响起。
这一声轻响仿佛带着无形的寒意,刹那间,本就充斥着阴冷气息的墓室温度直转急下,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刺骨。
跟在后面的几人只觉得浑身一僵,连呼吸都在此刻下意识地屏住。
就连许宇泽那只一向灵活机敏的水猴子,似乎也瞬间察觉到了致命的威胁,四肢紧紧贴在地面,整个身子僵住,一动也不动地钉在原地,连先前微微晃动的尾巴都停止了摆动。
许宇泽的瞳孔猛地一缩,双眼死死盯着水猴子身侧那道透明扭曲的轮廓,视线几乎要灼穿空气,全身的神经都紧绷起来。
那道身影身形十分矮小,和寻常孩童相差无几,虽然无法被人直接看清样貌,但其周遭的空气却因为它的出现而剧烈扭曲着,若隐若现地勾勒出它模糊的身形轮廓。
更令人心惊的是,原本环绕在水猴子全身、如同薄纱般的黑色怨气,竟因为这小鬼的出现而变得剧烈扭曲、混乱不堪,像是被狂风撕扯的布料,瞬间散开了大半,直接将水猴子的真身暴露出来。
众人看得一清二楚,水猴子身上的毛发正根根直直竖立着,显然是处于极度恐惧的状态。
许宇泽紧盯着那道透明扭曲的小鬼身影,不敢贸然对水猴子下达任何指令。
他不敢赌,害怕稍有不慎就可能刺激到小鬼导致其失控,到时候将面对一场无法避免的恶战。
他侧过身,对着身后的三人缓缓举起手,用极其细微的动作比出无声的指令:“别出声,光线调低,跟我走。”
每一个手势都做得缓慢而清晰,生怕众人领会错半分意思。
郑峰和李逸等人立刻会意,连忙用力点头回应,同时迅速转动手电开关,将原本刺眼的光线调至最暗,只留下一道微弱的光晕勉强照亮脚下的路。
确认众人都已准备就绪,许宇泽这才提起心,小心翼翼地迈出第一步,打算沿着墓室的外围,一步一步地朝着对面的石门挪动。
四人按照许宇泽的节奏,有条不紊地向前移动,整个过程极其安静。
而不远处的小鬼,注意力似乎完全被身前的水猴子吸引了,那双看不见的眼睛像是黏在了水猴子身上,对许宇泽一行人视而不见,完全没将他们放在心上。
墓室地面堆积的杂物比想象中更多,散落着锈蚀的头盔、断裂的甲胄碎片,还有一些不知名的东西。
许宇泽不得不频频低头,目光紧紧锁在脚下,仔细辨认每一处落脚的地方,生怕不小心踢到或踩到这些东西,发出声响引来小鬼的注意。
而那道透明扭曲的小鬼,果然如众人所观察到的那般,对近在咫尺的四人全然无视,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水猴子这只它从未见过的“新鲜事物”身上,连周遭的空气都因它的专注而维持着稳定的扭曲状态。
水猴子浑身的毛发都在不受控制地战栗,四肢紧紧贴在地面,连尾巴都绷得笔直,却连一丝反抗的动作都不敢有。
作为众多冤魂凝聚而成的存在,它对怨气和危险的感知远比在场的任何人都要敏锐,也比谁都清楚,眼前这道透明身影的小鬼究竟藏着多么恐怖的力量。
而与水猴子有着精神联结的许宇泽,更是能清晰地感受到那股从水猴子身上源源不断传来的、几乎要将其身体撕碎的极致恐惧。
“叽!”
一声尖锐刺耳的叫声突然从水猴子嘴里迸发出来,打破了墓室里压抑的寂静。
霎时间,正在沿着外围缓慢移动的四人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瞬间停下了脚步,几乎是整齐划一地猛地扭头,目光死死锁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心脏都跟着提到了嗓子眼。
只见那道透明扭曲的小鬼身影,不知何时已经贴在了水猴子的身上,距离近得几乎融为一体。
水猴子后颈和脊背的毛发明显向下塌去,顺着那片毛发的弧度,几乎能判断出,那小鬼正在用它看不见的手,轻轻抚摸着水猴子的皮毛。
许宇泽盯着眼前的景象,见水猴子虽然吓得浑身发抖,但暂时还没有危险,悬着的心稍稍放下了一些。
但下一秒,他猛地想起水猴子存在的时间限制,那是一条绝对不能逾越的规则。
他立刻收敛心神,朝着身后的三人急促地挥了挥手,示意他们加快移动的速度。
他必须抓紧时间,心底的紧迫感越来越强烈,他最担心的就是,一旦水猴子的存在时间耗尽、凭空消失,那小鬼会因为自己感兴趣的“玩物”突然不见,情绪瞬间失控。
到那时,失去了吸引小鬼注意力的目标,他们四人必定会成为小鬼的目标。
事情进展的很顺利,小鬼对水猴子爱不释手,透明扭曲的身影全部贴在水猴子身上,水猴子丝毫不敢有所反抗,它就像个玩偶一般僵硬的保持着四肢着地的姿势。
小鬼稚嫩清脆的嬉笑声在空旷的墓室里来回回荡,那笑声本该带着孩童的天真,此刻听在四人耳中,却令人心悸,像一道无形的催命符,每一声都在不断绷紧他们心中的弦。
所有人都清楚,只要还没真正踏出那扇石门,悬在他们头顶的那把“刀”就永远不会消失,危险随时可能降临。
“快了,快了……”许宇泽紧抿着唇,双眼一眨不眨地紧盯眼前的石门,那扇门距离自己已不到五米。
杨羽墨跟在许宇泽身后,强忍着左眼传来的阵阵刺痛与灼热感,几乎是凭着意志力瞪大双眼,不敢有半分松懈。
鲜红的血泪还在从她的左眼不断涌出,顺着脸颊滑落,可她连抬手擦拭的时间都没有,更不敢因为这突如其来的痛苦停下脚步。
郑峰和李逸并肩走在后面,两人握着武器的手都在微微颤抖,掌心的汗水早已打湿了武器,滑腻的触感让他们不自觉地攥得更紧。
他们的目光如炬,死死锁定着前方的石门,看着自己与那扇“生门”的距离不断缩短,每一步都走得异常坚定,却又难掩眼底的焦灼。
为首的许宇泽终于率先来到石门前,他的手指几乎要触碰到冰凉的石门表面,却没有第一时间跨过去。
他迅速回头,目光扫过身后的三人,急切地做出“快走”的手势,动作幅度不大却格外有力。
作为队伍里唯一能驱使厉鬼的人,许宇泽比谁都清楚,没有厉鬼庇护的普通人在这种环境下有多弱小。
他没有丝毫犹豫,打定主意要让郑峰三人先一步离开墓室,自己则留下来断后。
杨羽墨、郑峰和李逸看清许宇泽的手势后,没有半句多余的废话,三人立刻加快脚步,动身准备越过许宇泽,尽快逃离这间墓室。
杨羽墨率先走到石门前,距离拉近后,石门上雕刻的图案已然清晰可见,纹路间还残留着岁月侵蚀的痕迹。
她深吸一口气,侧身便要迈出离开墓室的最后一步。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刹那,墓室里突兀地陷入了死寂,那道一直回荡的小鬼嬉笑声,毫无征兆地戛然而止。
这突如其来的安静让四人的额头瞬间冒出细密的冷汗。
就连距离离开仅一步之遥的杨羽墨,也像被施了定身咒般,硬生生停住了即将踏出的脚步,浑身的血液仿佛都在这一刻凝固了。
许宇泽甚至来不及回头去查看小鬼那边的情况,一股强烈到极致的危机感便猛地贯穿了他的意识,如同冰水浇头般让他浑身一寒。
这是水猴子通过精神联结传来的、最为强烈的危险预警。
他几乎是凭着本能猛地回头,视线死死锁定向墓室中央。
只见那小鬼依旧抱着水猴子没有松手,可它周身那扭曲的空气却像是被冻住了一般,彻底停滞下来。
在那道透明扭曲的身影轮廓中,一双黝黑得不带任何光泽的眼睛,正毫无波澜地死死盯着他,眼神里没有丝毫情绪,却透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不对!不白说的危险不是它!”许宇泽盯着小鬼的眼睛,心底猛地一沉,一股强烈的不安瞬间攥住了他的心脏。
“砰!”
一声沉闷的巨响骤然炸开,两侧的石门如同被无形的力量操控,以极快的速度猛地向内合拢,瞬间便彻底封死了几人的退路。
杨羽墨僵在原地,看着石门闭合时溅起的石灰粉末在眼前飘散,心脏狂跳不止,几乎要冲破胸膛。
她后知后觉地感到一阵后怕,刚才若是再往前多迈一步,此刻的自己恐怕早已被沉重的石门压成肉饼。
就在石门闭合的刹那,许宇泽清晰地听见身侧传来郑峰压抑的、哽咽的呜咽声,带着难以掩饰的恐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