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看台方向传来夏洛特公主的轻笑,海西正侧耳听公主说话,手指翻动间就为公主用手帕叠出一个憨态可掬的小兔子,姿态自然又亲昵。
乔治端起酒杯浅啄一口,解开外套最下面的一口,叉腰感慨:“海西小姐倒真会讨公主开心,这笑容,比宫里的侍女哄着时还真挚。”
威廉摩挲冰镇香槟酒杯,杯壁的凉意没压下心头的一丝不悦,冷眸一瞥:“不是‘讨开心’,是她懂怎么跟夏洛特聊天。公主在宫里总被规矩束着,难得有人跟她聊些轻松事,自然会开心。”
他刻意强调“轻松”,暗指乔治口中的“讨”太廉价,配不上海西。
乔治嘴角的笑容未减一分,指尖敲了敲杯沿,直白开口:
“可斯宾塞家的姑娘,从小深谙王室礼仪,当初你解除与德比府的婚约后,太急了些,或是……”
“没有‘或是’。”威廉打断他。他完全转过身,抬手拂过胸前的家族纹章,惯常的一丝温和也完全收敛。
“我和海西的婚约‘不可更改’,从没有,也不可能有‘再次联姻’!斯宾塞家要是还抱着从前的心思,趁早收了。”
乔治闻言,非但没收敛,反而往前凑了凑,理直气壮地调侃:
“说起来,之前你为了拉近和摄政王的关系,还让阿黛拉小姐多在王室场合露脸……现在海西小姐能让夏洛特公主这么开心,旁人多想几句,也正常吧?毕竟你有前科在前。”
这话瞬间刺中威廉的逆鳞。之前海西就曾直言不讳地诘问,后来亨特也曾发出感慨。现在乔治这个斯宾塞的质疑,让他怒不可遏,又憋屈异常。
他胸口剧烈起伏,冰蓝色的眼睛寒光毕露:“乔治,把你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乔治却没慌,反而站直了些。作为斯宾塞家的继承人、威廉的表弟,他自有贵族的体面与底气。
“我只是实话实说。父亲让我探探你的口风,毕竟斯宾塞家与德文郡府的联姻,对两家都有好处。”
“至于有关‘利用’的种种猜测和怀疑,那也怪不得别人乱想。”乔治摊了摊手,故作无奈感叹:“是你之前的做法,给了旁人揣测的余地。”
威廉的眼底怒火更盛,却没失态拔高声音,只咬牙道:“阿黛拉不过是‘工具’,可海西是我要娶的妻子,这两者能一样?你要是敢把‘利用’两个字安在她身上,别怪我不顾表亲情面。”
“我没安罪名,只是转述父亲的疑问。”乔治耸耸肩,示意威廉看向正向摄政王献媚的诺森伯兰伯爵夫人。
言下之意,不言而喻,利用妻子的贵族又不止一个,谁能保证你个有前科的不会如此。
“现在你把话说明白了,我也能回去复命了。就跟父亲说,德文郡公爵心里只有海西小姐,斯宾塞家的联姻,没希望。”
他说这话时,没有不甘,也没有局促,只剩贵族继承人的冷静!探口风是任务,任务完成,便没必要再纠缠。
威廉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火气。
他转头见海西正帮夏洛特整理珍珠冠冕,嘴角的弧度不自觉软了些:“最好如此。以后别再让我从斯宾塞家任何人嘴里,听到关于‘联姻’或‘利用’的话。否则,别怪我不给马博罗公爵面子。”
乔治点点头,端起酒杯朝他举了举:“放心,我会如实转达。不过威廉,你这次是真的不一样了。以前你谈利益时从不会动怒,现在提到海西小姐,倒像被踩了尾巴的狮子。”
这话里有调侃,却没了之前的试探,多了几分表兄弟间的直白。
威廉没接话,海西已经向公主行礼告退,笑着转身往这边走。威廉收敛了冷意,自然地将她引领回座位:“跟公主聊完了?”
“嗯,公主说想下次约我去宫里看蔷薇。”海西点头,余光瞥见乔治从容的模样,没多问,只顺着威廉的话笑道,“不过我跟她说,得等你有空陪我一起去。”
威廉捏了捏她的掌心,眼底满是笑意:“好,都听你的。”
比赛结束的哨声刚落,乔治便主动走到威廉和海西身边,笑着提议:“正好顺路,不如一起坐我的马车回伦敦?”
威廉眯眼,自己这个表弟,可是“不见猎物,不撒鹰”的主,看来还有其他目的。
他低头看向海西,后者从善如流,三人并肩往马车方向走,无数贵族的八卦眼神追随三人而去。
斯宾塞家族的马车内饰设计精巧,处处可以看出主人的品味和性格:高傲,自信,精致。
车厢里燃着出自‘生命之泉’的清雅熏香,让海西微微挑眉。(‘生命之泉’是海西,西里斯和爱德华一起投资的精油坊发展而来。第10章)
马车轱辘碾过石板路,发出规律的声响,清雅熏香与海西身上的气息渐渐交融。
“这是‘生命之泉’刚出的‘晨曦系列’熏香,特别适合马车这种狭小空间。”乔治一遍轻声解释,一边垂眸向黄金熏笼里添了几滴精油。
他抬眸间,不经意地夸赞:“说起来,海西小姐用的香水,与这个熏香相得益彰。
前调的蔷薇不艳俗,后调的雪松又压得住甜气,连我母亲都赞,能调出这种味道的人,定是心思精巧,颇具品味的妙人。”
他说这话时,冰蓝色的眼睛温润多情,语气中的赞叹之情溢于言表。
斯宾塞家早就从线人那里听说,香水核心配方可能出自海西之手,他就是想‘引诱’她主动承认。
“斯宾塞夫人自然品味非凡。”海西轻轻撩拨马车窗的纱帘,礼貌地接话,再无其他。
她当然知道乔治的用意,可班纳特家是贵族,哪有自曝“家里做香水生意”的道理?装糊涂才是最体面的应对。
威廉挑眉坐在一边,看着表弟乔治自以为是的‘公孔雀’表演,闲适地整理自己袖口的花边,准备好看他‘大失所望’。
海西偏头向威廉眨了眨眼,给面子的又加了一句,“能调出这种味道的人,想必是花了不少心思。”话语情绪不足,平淡有余,仿佛被夸赞的人跟她毫无关系。
乔治眼底闪过一丝意外。
他本以为,不足20岁的姑娘,面对这种夸赞,总会忍不住露几分得意。
连斯宾塞家的年轻小姐,都爱在贵族面前展示自己的才艺。可海西却半点波澜没有,连眼神都没飘一下。
他不甘心,又补了句:“我倒好奇,这位调香人是哪家的小姐?若是有机会,真想认识认识。能把‘香氛’做得这么精致,想必也是位优雅有趣的人。”
他故意把“哪家小姐”进一步点出来,就是想让海西接话。
海西不置可否点点头,反而偏头与威廉闲聊:“之前托马斯管家来信,说是挑选了最好的玫瑰花瓣,我们回头也让人做些香膏?”
她直接把话题转到和威廉的日常上,彻底避开了“调香人”的话题。
威廉自然懂她的意思,:“是,这两天想来就会送到伦敦,按你喜欢的方子做。” 两人一唱一和,完全把乔治晾在了一旁。
乔治心下一沉,海西比他想的更难对付。
寻常年轻小姐,面对他这样“多金英俊的顶级贵族”的夸赞,再加上未婚夫在场,早就想表现自己了。
可海西却能稳得住,既不骄不躁,又懂得避开陷阱,这份心思,比不少贵族夫人都厉害。
他整理了下思绪,给海西倒了杯雪莉酒,被威廉不悦地直接半路截走。
“斯宾塞家有些兴趣,我们在伦敦也有间香料铺,或许能有合作的机会。”
他好脾气地抱歉,又给海西倒了杯冷饮,试探开口:
“西里斯男爵和爱德华公爵,怕是也有这方面的兴趣,听说他们也曾去工坊‘参观’?”
他没再逼海西承认,而是退了一步,用“合作”当借口,继续探口风。
海西这次没再岔开话题,只是笑着摇头:“西里斯哥哥和爱德华,在牛津时,就兴趣广泛。乔治勋爵...”
“乔治,请叫我乔治,海西小姐,我也是威廉的表弟,比爱德华那个表弟更近些呢!”乔治温和地开口。
既然婚约不可能改,海西公爵夫人已成既定事实,又颇具自身价值,何不拉近关系呢?
海西看向威廉,得到支持的示意,从善如流地继续说:“好吧,乔治。嗯,西里斯哥哥和爱德华,平时爱在俱乐部商量你们绅士的事情呢?威廉自会为你们介绍?”
“当然,亲爱的,我很乐意。”威廉接过话头,示意乔治试探到此为止。
乔治贴心地转移了话题,心里却记牢了:海西·班纳特,绝不是个可以随意拿捏的小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