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竹站在船坞的了望塔上,手里攥着片泛着银光的星蝶翅,翅脉里的光轨印记正随着他的心跳轻轻闪烁。今天是陈叔家女儿出阁的日子,按照船坞的老规矩,新娘的嫁衣要由光轨“织”成——用星蝶吐出的光丝,混着红树林的韧皮纤维,在满月夜的光轨网里浸染七日。
“小竹哥,光轨有点乱!”藤编工会的阿苗在楼下喊,她正举着藤架调整光轨的走向。昨夜一场急雨打乱了光轨的排列,原本该呈螺旋状缠绕的光丝,此刻像团被猫抓过的线团。
小竹低头看笔记本,泛黄的纸页上记着老周的字迹:“光轨乱,是心不定。想想新娘盼嫁的模样,光轨自会顺。”他深吸一口气,摸出贴身的铁皮盒,里面是陈叔当年归航时留下的冰原苔藓标本,据说能稳定光轨频率。
当标本贴近藤架,光轨突然“嗡”地亮了,像被唤醒的溪流,顺着藤条重新盘绕。阿苗惊呼:“成了!你看这弧度,正好能裹住腰身!”光丝在月光里流转,织出细碎的花纹,仔细看竟都是船坞的轮廓——了望塔、铁皮屋顶、归航的船帆,全被星蝶织进了嫁衣的裙摆。
新娘试穿时,光轨突然在领口聚成朵紫藤花,和她发间的头饰一模一样。“这是星蝶在送祝福呢。”陈叔红着眼眶说,三十年前他困在冰原,正是靠星蝶的光轨才捡回条命,如今光轨又为他的女儿铺了幸福路。台风季的第三个深夜,船坞的应急灯突然全亮了。老周敲开小竹的房门,手里捧着个湿透的木盒:“东礁区的沉船里捞出来的,你看看这地图。”
地图是羊皮做的,边角已经烂了,上面的航线却被光轨描得清清楚楚。小竹认出那是二十年前“望归号”的失踪航线,当年船长带着全船的补给去支援极北科考站,再也没回来。
“光轨在哭呢。”老周指着地图上断断续续的光轨,“每断一截,就代表有船员没回来。”他用指尖划过最末端的光轨,那里突然亮起个小小的光点,“这是船长的标记,他当年总说,光轨会记得回家的路。”
小竹突然想起归航档案里的记录:“望归号失踪前,最后一次发信说‘星蝶很躁,光轨在画圈’。”他把地图铺在光轨网下,星蝶们立刻围拢过来,用翅尖的光填补断裂的航线。当最后一截光轨补全,地图上浮现出行小字:“北纬52°,冰层下30米,有我们的船。”
三个月后,打捞队在光轨指引的位置找到了望归号,船长的日记里夹着片星蝶翅,上面的光轨印记和小竹手里的标本如出一辙。小竹成了船坞的新向导那天,老周把那盒冰原苔藓郑重地交给他。“当年我接这盒子时,你师爷说‘光轨会选值得托付的人’。”老周的手在颤抖,光轨在他花白的头发间跳跃,像在告别,“现在轮到你了。”
星蝶群突然升空,在船坞上空织出巨大的光轨网,网中央是历任向导的名字,从最早的“铁叔”到“老周”,最后慢慢浮现出“小竹”两个字。阿苗举着藤筐跑过来,里面是新采的紫藤花蜜:“光轨说要庆祝,让我们往网里撒蜜!”
花蜜落下的瞬间,光轨突然炸开无数光点,像场盛大的烟花。小竹看见老周的光轨印记正在变淡——这是船坞的规矩,退休的向导会慢慢和光轨断开连接,把位置让给新人。但他发现,自己的光轨里,始终缠着一缕淡金色的光,那是老周的印记。
“师父,您看!”小竹指着光轨,老周笑了,眼角的皱纹里闪着泪光:“傻小子,光轨记着呢,从来不是接力,是一起走。”
那天的日志里,小竹写下:“光轨的尽头不是终点,是无数个‘我们’,在牵挂里,一直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