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念的指尖刚触到砚心精裙摆上的暗金纹路,就被一道突如其来的灼痛刺得缩回手。那是她第三次试图帮妈妈整理衣摆,前两次都被墨鳞笑着拦住:“你妈妈的袍子,要顺着纹路叠才不会皱。”
可这次,墨念分明看见妈妈转身时,颈侧的皮肤下闪过一道墨色的痕迹,像条沉睡的小蛇。她攥紧手里的寻母糖,糖块在掌心压出个月牙形的印子——和那道痕迹的弧度一模一样。
“妈妈,你这儿怎么了?”墨念踮起脚,发绳上的墨玉碰到砚心精的下巴。
砚心精的动作猛地顿住,浅墨色的瞳孔里泛起涟漪。她抬手摸了摸颈侧,指尖微微颤抖:“这是……‘噬忆虫’的牙印。”她的声音轻得像飘在糖丝上的雾气,“当年为了救你爸爸,被它咬了一口。”
墨念的《掌纹录》突然自动翻开,泛黄的纸页上浮现出模糊的记载:“噬忆虫,形如墨线,专噬记忆。被咬者会逐渐忘记至亲之人,直至灵体溃散。”她抓住砚心精的手,眼泪砸在裙摆上,晕开个深色的圆斑:“妈妈是不是快忘了我?”
墨鳞的身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门口,墨袍上的暗金纹路泛着微光。他走过来,将墨念的手按在砚心精的伤痕上,三人的掌纹在皮肤下交缠,像三条发光的河。“不会忘的,”他的声音带着糖晶碎裂的脆响,“你妈妈用‘共生墨’把你的名字刻进了魂里。”
砚心精的伤痕突然亮起,皮肤下浮现出细小的糖晶,拼出“念”字。墨念这才发现,妈妈的掌纹里,每条纹路都缠着根极细的糖丝,像无数根发光的弦,轻轻一触就会发出清越的声响。
“这是当年复活你爸爸时,我用自己的魂丝织的。”砚心精的指尖抚过墨念的发绳,“每根丝里都藏着个关于你的记忆:你第一次叫妈妈,你把糖抹在脸上说自己是甜娃娃,你抱着木芽的碎片哭……”
墨念突然想起,每次妈妈给她梳头时,发绳总会微微发烫。原来不是错觉,是那些记忆在发烫,在提醒砚心精“这是我的念儿”。
“妈妈,我要帮你把虫牙印变甜!”墨念抹了把眼泪,从怀里掏出块“刻魂师”新做的糖模——是木娃娃抱着记忆碎片的样子,“我们熬‘忆甜糖’,把你的记忆都熬成糖,虫就没东西吃了!”熬忆甜糖需要三样东西:噬忆虫的涎液(能引出被吞噬的记忆)、砚心精的魂丝(记忆载体)、以及墨念毫无杂念的甜魂。墨鳞带着刻魂师去苦渊找涎液,墨念则守在合心灶前,用发绳上的墨玉引妈妈的魂丝。
“念儿,记得要慢火。”砚心精的声音有些虚弱,她坐在灶台前,浅墨色的裙摆下露出半截小腿——那里也有一道墨色的伤痕,像条蜿蜒的溪。
墨念把寻母糖掰成小块,扔进锅里。糖浆开始冒泡时,她往里面撒了把墨甜草花,花瓣在糖浆里舒展,露出细小的“念”字。这是刻魂师特意在花瓣上刻的,说能帮妈妈把记忆抓得更牢。
“妈妈,讲讲我第一次叫你时的样子吧。”墨念往灶里添了把桃木柴,火焰噼啪作响,映得砚心精的伤痕泛着红光。
砚心精的瞳孔突然变得深邃,仿佛掉进了记忆的漩涡:“那天你刚学会走路,摇摇晃晃地扑进我怀里,把脸埋在我裙摆上蹭啊蹭,突然抬起头,奶声奶气地喊‘妈妈’。你的口水把我的裙子都弄湿了……”她的声音突然哽咽,“后来噬忆虫咬我时,第一个要吞的就是这个记忆。”
墨念把熬好的糖浆往糖模里倒,突然发现糖浆里浮着无数细小的光斑,像漫天的星子。她用勺子轻轻搅动,光斑竟拼出她和妈妈的影像:砚心精在教她认墨甜草,墨念把糖抹在妈妈脸上,两人笑作一团。
“这是被虫吃掉的记忆!”刻魂师举着装有噬忆虫涎液的玉瓶冲进来,“快让你妈妈喝下去,能把记忆追回来!”
墨鳞接住玉瓶,将涎液滴进糖浆。糖浆瞬间沸腾,无数光斑从锅里飞出来,钻进砚心精的伤痕。她疼得蜷缩起来,墨鳞赶紧将她抱进怀里,墨袍上的暗金纹路化作无数小蛇,缠绕在伤痕周围,替她分担痛苦。
“妈妈!”墨念扑过去,眼泪掉进糖浆里,竟在糖面上砸出个小坑,坑里长出朵墨甜草花。
“念儿别哭……”砚心精勉强挤出个笑容,“妈妈的记忆回来了……你看,这是你第一次熬糖的样子……”
墨念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糖浆里浮现出清晰的画面:小小的她站在合心灶前,踮着脚搅糖,锅里的糖浆糊成了黑色,她却举着糖勺大喊:“妈妈快看,我熬出巧克力糖了!”
墨鳞突然笑出声,墨袍上的暗金纹路抖落无数糖晶:“你小时候说的‘巧克力糖’,其实是烧糊的麦芽糖。”
三人相视而笑,糖浆里的光斑越来越多,把整个厨房照得亮堂堂的。墨念突然发现,妈妈的伤痕正在变淡,皮肤下的糖晶“念”字却越来越亮,像块永远不会化的糖。墨念的《掌纹录》第108页,“甜永不涸”的墨迹突然渗出糖晶,在纸面上聚成个小小的糖人——是砚心精抱着墨念的样子。阿念拄着拐杖走过来,拐杖头的糖木在糖人周围泛着红光:“这是‘甜魂显形’,说明你妈妈的记忆彻底甜化了。”
墨念把糖人小心地揭下来,贴在妈妈的伤痕上。糖人融化的瞬间,伤痕彻底消失,皮肤下却留下了个淡淡的糖晶“念”字,像颗永远不会褪色的痣。
“现在,该给妈妈准备‘甜魂祭’了。”阿念从怀里掏出个小陶罐,里面装着无色之墨,“用你的甜魂和妈妈的魂丝,熬一锅‘母女糖’,能彻底清除虫毒。”
祭典在念芽果树下举行。墨念把母女糖埋进树根,树突然剧烈摇晃,无数墨色的果子从树上掉下来,果肉里嵌着透明的糖晶,糖晶里是砚心精和墨念的记忆碎片。
“这些果子能治‘忘忧症’。”刻魂师捡起颗果子,用刻刀在果核上刻了个笑脸,“以后谁要是快忘了重要的人,就吃颗果子,记忆就会像糖丝一样,慢慢又甜起来。”
墨念把果子分给村里的孩子,最小的阿圆含着果子,突然指着砚心精的裙摆喊:“阿姨的裙子会发光!”
众人看去,砚心精的裙摆上,原本暗金的纹路竟变成了糖晶的光,每道纹路里都藏着个小故事:墨念学走路时的脚印,墨鳞用墨语通心写的“家”字,甚至刻魂师刻的糖罐。
“这是‘甜纹’,”墨鳞轻轻抚过裙摆,“只有心里有甜的人才能看见。”
就在这时,苦渊方向突然传来震天的巨响。原本温顺的怨墨凝成只巨大的墨兽,兽眼是两团翻滚的怨火,正往掌纹河冲来——是噬忆虫的母体,它感受到虫毒被清除,赶来复仇。
“用‘母女糖’!”墨念大喊,把剩下的糖往墨兽身上扔。
母女糖碰到墨兽,突然爆发出强烈的金光,光里浮现出砚心精和墨念的记忆碎片。墨兽的怨火眼瞳里,竟映出自己被甜化的瞬间,它发出声震耳的哀鸣,庞大的身躯开始崩解,化作无数墨蝶,蝶翅上都带着个小小的“念”字。
墨鳞站在墨蝶中央,身体越来越凝实,他抬手接住只墨蝶,蝶翅在他掌心化作滴墨,滴进新刻的糖罐里。
“原来我要刻的,不是盒子,是能让怨墨变甜的本事。”刻魂师望着掌纹河,糖罐里的墨正在发酵,泛出层甜甜的泡沫。墨念的《掌纹录》新页上,墨念用寻母糖调的墨写下:“最好的刻刀,刻的不是遗憾,是能让遗憾变甜的念想。”纸页的边缘,不知何时多了个小小的木娃娃印章,盖得歪歪扭扭,却透着股说不出的暖。
墨麟妈妈的裙摆上,甜纹越来越亮,像条流动的星河。墨念每天都会在裙摆上寻找新的故事,有时是妈妈和爸爸的初次相遇,有时是木芽消散时的微笑,还有时是自己小时候的糗事。
“妈妈,这个糖晶里的故事是什么?”墨念指着裙摆上的一个光点。
砚心精笑着说:“这是你第一次帮妈妈梳头,把我的头发缠在墨甜草上,怎么都解不开。”
墨念红着脸问:“那妈妈生气了吗?”
“当然没有,”砚心精温柔地说,“妈妈觉得,这是世界上最甜的发饰。”
墨念把脸埋在妈妈的裙摆上,闻到了淡淡的墨甜草香。她知道,无论未来发生什么,妈妈的裙摆都会永远散发着温暖的甜香,而她和妈妈的记忆,会像掌纹河一样,永远流淌,永不干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