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三,于夜半时分,金陵城郊外。
天泉山庄庄主卓鼎风,琅琊高手榜排名第四,以三招之差败于赏金楼楼主之手。
琅琊榜上排名依次递减,不过两日已传遍江湖,不少人为之津津乐道,赞道这江湖中真是后浪推前浪啊。
但时至今日,琅琊高手榜上所书的只有赏金楼楼主几字,不知名讳;更别说这位楼主还荣登了琅琊美人榜,可惜除却当年与之交手的江东公子外,见过这位楼主真容的人少之又少。
“……也不知道这位楼主到底是何许人也,就连琅琊榜上都没有书其名姓。”言豫津感慨道。
梅长苏笑而不语,当然是靠武力说服的。
饶是蔺晨行事再不拘世俗,也禁不住日日交手,次次挨打。
“景睿,卓庄主伤势如何了?”
萧景睿眼底有着两分沉郁,更多的仍是温和:“苏兄放心,医者已经瞧过了,悉心养上两月便能痊愈。”
武者交锋,受伤在所难免,何妨是两大高手拼尽全力,重伤不治的境况也是常有的,他爹只是受伤并未危及性命已是极好了。
言豫津也说道:“我听说这位赏金楼楼主年岁也不大,天泉剑法闻名江湖已久,竟能赢了卓庄主三招,天赋真是惊人啊。”
梅长苏颔首,又宽慰两人道:“根骨得天授予,能苦练不负者更值得钦佩。”
三人随后闲谈几句后,梅长苏提出今日天光正好,许久不曾见萧景睿舞剑,不妨让他看看进益如何。
萧景睿欣然应允。
苏兄虽无法习武,但他见识广阔,每每交谈时总能给他启发。
看完之后,梅长苏叹道:“看来卓庄主的确不曾藏私,景睿你的天泉剑法已见精髓。”
“苏兄谬赞了。就像这招飞鸟投林,我练起来总觉得生涩,远不如我兄长熟稔。”
提起兄长时,阳光下的青年满目信任亲近,兄弟二人的感情可见一斑。
之后三人用了些点心,定下了元宵夜妙音坊听曲一约,也定下了四月十二梅长苏前往宁国侯府参加萧景睿的生辰宴。
客人离开,桌上还未用尽的点心也仿佛瞬间失了热度,连带着周边空气也冷凝下来。
“在想萧景睿?他好歹还做了二十四年的萧公子。要不是这个两姓之子的身份,他活不下来;他活下来了,天泉山庄势必会沦为谢玉手上的一把刀。”
朝轻不否认萧景睿是个好人,可人心生来便是偏的,生来便知取舍。
萧景睿或许是他人的心头肉,可又与他们何干。
一份热度覆上还未凉透的手掌,绵延不断又不容拒绝。
梅长苏收敛起面上的苦涩,感受了下朝轻的手上的温度,就比他的手热上一点儿,眉心泛起淡淡波折。
拾起备好的毯子给人盖住双腿:“只是可惜,我推衍多次,却始终无法保全景睿。”
朝轻撇了撇嘴,当时她奔着让卓鼎风重伤去的,没想立即杀了他,难免有些束手束脚。
这不,腿上被划了两剑,虽然流的血都浪费了,但也省的再添道伤口。
梅长苏一边把自己心中所想娓娓道来,一边细心将毯子铺好,保暖的同时避免捂住伤口。
也亏得他这时不知道朝轻心中在想什么,不然怕是气上加气。
他说,梅长苏与萧景睿结识本就是刻意为之,可兴起之时,非人力可控,终究用了几分真心相交。
或许是曾经他还是林殊时带着景睿一道玩耍过;或许是他是梅长苏时,景睿对他诚心相交,即便知道他别有用心;
又或许,还是惋惜如今满腔真诚的青年终将面对残酷的真相,亲人难圆,四散分离的真相。
朝轻不想见他再为之伤怀,提起旁的消息转移他的注意力。
“初一那日我去靖王府时庭生把剑法的前两招已练熟了,半点儿不用人操心,但他年纪还小,还是得多玩一玩,否则等长大了就没得玩了。”
“寓教于乐,松弛有道。”
“今个儿我听手下的人说,沈追他倒是跟靖王挺投缘,年前在码头上说话,年后还追到王府去说。”说到这儿,朝轻剜了眼面前的青年,冷哼一声:“都说靖王不懂转圜,对着沈追除了笑就是笑。”
她眼前这个不比沈追更掏心掏肺,挖地道,送人才,出良策,偏得不到一句好话。
朝轻捏了捏拳头,发出清脆的骨节声:“最好开朝后沈追他能第一时间把奏折呈上去,否则别怪姑奶奶我直接吞了私炮坊,让他扑个空。”
梅长苏眼底涌现几分笑意,这话中真心假意他听得分明。
他的心上人就是这般心善又心狠的人,否则赏金楼的名声也不会像如今这般毁誉参半。
朝朝从不吝于出手救人,却不会受他人言论裹挟,自有着一套行事准则。
就像沈追想要把私炮坊连根拔起,多方求证,为的是万无一失,而朝朝更在乎私炮坊周边百姓安危,求得是没有无辜伤亡。
两人谁对谁错,说不清,辨不明,但在此事上他自认不如朝轻,敢想更敢做。
朝轻说的有些口干,手还没抬起,已有人取了茶盏喂到她唇边,她也没有扭捏推拒,就着姿势喝了两杯茶。
“转移火药还需几日?届时我将私炮坊一事告知誉王,也能加快些沈追的进度。”
朝轻掐算了一番:“起码得过了元宵。太子那儿还藏着不少黑火预备着元宵当日的烟火盛会,那些换起来有些麻烦。”
“不需要我吗?”
迎上青年认真的目光,朝轻粲然一笑:“梅宗主,咱们是去偷换黑火的,人多了不就成抢了?”
“需要时我会开口,怎么会与你客气。”
梅长苏心中暗叹:不是不信,而是他们过于了解彼此,把对方的实力都能估个七八成。
朝轻换了个舒服点儿的姿势,隔着层毛毯躺在了青年身上,把玩着青年腰间的佩饰:“后日你是不是要出城去孤山祭拜?我陪你去。”
“孤山阴冷,你伤势未愈,不宜前往。”想到赤焰军中那位如兄如友的同袍,梅长苏流露几分思念之情:“日后我们还有机会,一起去祭拜聂大哥。”
日后……
怀里的人儿突然翻个身埋进怀中,察觉到怀中人的情绪变化,梅长苏的手轻轻覆上了那一头如绸青丝上,爱怜之意不言而喻。
“这是你第一次与我说日后,我很喜欢听。”怀里人闷声闷气说道,让本就软了的心肠简直要融成一摊水般。
“这次入京带了坛赏金楼初开时的琉光酒,你去祭拜聂将军时帮我带去吧。”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