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驱散了冬夜的寒意,却未能驱散笼罩在伏尔格勒上空的凝重。
这一天,整座城市仿佛都陷入了沉寂,只为送别那位曾经统治帝国数十年的皇太后——奥尔加耶芙·伊戈尔。
代表叶塞尼亚帝国的双头鹰旗帜从冬宫尖顶垂落,悬挂在每一座政府建筑的窗口。
街道两旁橱窗蒙上黑纱。
无数普通的叶塞尼亚民众,裹着厚重的冬衣,自发地聚集在主要街道两旁,尤其是通往皇家陵墓的沙皇大道两侧。
他们手中捧着简陋的蜡烛低声祈祷,整个伏尔格勒沉浸在一片庄严肃穆的哀思之中。
房间内。
众人起床之后,都换上了黑色的葬礼礼服。
珂尔薇和瓦莲京娜都穿上了黑色的礼裙,头戴着黑帽,甚至连面纱都是黑色的。
4人的胸口上都戴着一朵白花。
“大家都穿戴好了吧?”洛林询问道。“我们出发吧。”
“嗯。”众人纷纷点头。
洛林突然停在拱窗边,他望着窗外广场上列队的近卫军。
“怎么了?殿下?”唐吉诃德问道。
\"我在想只是葬礼而已,为什么会驻扎这么多军队。所以他们在等什么?\"洛林说道。
洛林转身时,珂尔薇走过来,细心他整理了一下衣领。
\"你是在担心什么吗?洛林。\"珂尔薇轻声说道。
“希望是我想多了,走吧。”
随后众人出门前往大教堂,这座叶塞尼亚帝国最大的大教堂正好位于皇宫的正对面。
来到大教堂时,教堂内已经是人头攒动。
仿佛知道今天要举行国葬一样,天空中居然飘起了雪花,甚至还起了风。
圣伊戈尔大教堂内,气氛更是凝重到了极点。
恢弘的穹顶之下,烛光如星河般璀璨,却照不亮人们心中的阴影。
来自大陆各国的使节团,和整个首都以及叶塞尼亚各封地的大小贵族,几乎都齐聚在大教堂内。
洛林几人很快就看到了黛莉安,作为逝者的外孙女,她站在离棺材最近的位置。
所有人都身着庄重的黑色礼服,女士们戴着黑色面纱,胸口别着一朵洁白的鲜花,神情肃穆。
其他国家的代表也皆是如此,静静地站立着。
古老的安魂曲由唱诗班吟唱而出,庄严肃穆的旋律在教堂内回荡。
熏烟缭绕,烛火摇曳,仪式在极其隆重而传统的流程中进行着,每一步都遵循着古老的正教仪轨和皇室规范。
叶卡捷琳娜女大公、塔利娜、索菲亚公主、黛莉安等皇室女眷,她们身着黑纱,早早的就来到了这里。
巨大的空间里,已然汇聚了叶塞尼亚帝国几乎所有叫得上名号的贵族,以及各国使节团的全体代表。
他们如同黑色的潮水,安静地肃立在预留好的区域,等待着葬礼最终环节的开始。
四位大公——尤苏波夫、谢列梅捷夫、纳雷什金、费奥多罗夫,联袂而至。
他们锐利的目光扫过全场,很快便察觉到了异常。
沙皇彼得罗夫已经到了,他正不耐烦地站在最前方预留的位置,肥胖的脸上满是宿醉未醒的困倦和被人早早叫起的怨气。
但是,最重要的两个人却不见踪影。
“尼古拉摄政呢?”尤苏波夫大公微微侧头,对身边的谢列梅捷夫低语。
谢列梅捷夫眉头紧锁,目光再次扫过人群,尤其是教士聚集的祭坛附近。
“康斯坦丁陛下也不在。这不合规矩,他是主持葬礼的牧首,更该提前到场准备。”
纳雷什金凑近一步,声音压得更低:“情况不对劲。他们兄弟二人同时缺席……”
费奥多罗夫接话:“恐怕不是巧合。”
一种不祥的预感如同冰冷的蛇,缠上了四位大公的心头。
他们交换了一个眼神,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凝重。
教堂内,一些敏锐的贵族也开始窃窃私语,空气中原本庄重的哀思,渐渐掺入了一丝疑虑。
与此同时。
另外一处。
康斯坦丁猛地惊醒,刺骨的寒意让他瞬间清醒。
昨天晚上他为母亲守了一夜的灵,凌晨时分沉沉睡去。
但是醒来,却发现自己并非在教堂的祈祷室,而是身处一个开阔、冰冷的露天环境。
灰蒙蒙的天空低垂,细碎的雪花无声飘落,沾湿了他黑色的牧首圣袍。
他迅速爬起身,眼前的景象让他瞳孔骤缩!
在他面前,是一个临时充作的指挥点。
大批全副武装的士兵正在无声而迅速地集结,组成了整齐的方阵。
钢铁的枪刺如同森林,深蓝色的军大衣汇成一片肃杀的海洋。
数台涂着冬季迷彩的重型机甲如同苏醒的钢铁巨兽,引擎低沉地轰鸣着。
而站在他面前,背对着他,正与几名高级军官对着地图低声商议的,正是他的弟弟尼古拉。
但此刻的尼古拉,没有穿着摄政王的礼服,而是换上了一身笔挺的叶塞尼亚帝国上将常服,外面披着厚重的军大衣,整个人散发着一股铁血的杀伐之气。
“尼古拉!”康斯坦丁失声喊道。“你……你在干什么?这是什么地方?我们为什么不在教堂?!”
尼古拉闻声转过身,脸上没有丝毫意外,反而带着一种兴奋。
他快步走到康斯坦丁面前,用力拉住兄长的手臂:“哥哥,你醒得正好!来!”
他不容分说,拉着还有些踉跄的康斯坦丁,登上了旁边一台重型机甲的背部装甲,这里视野开阔。
尼古拉抬起戴着白手套的手,指向远方。
透过飘舞的雪花,可以清晰地看到伏尔格勒的城市轮廓,以及那座最为醒目、最为高大的建筑——冬宫,以及它正门前那宏伟的圣伊戈尔大教堂。
“看到那里了吗?哥哥。”
“那里,此刻聚集了整个帝国上下所有核心的贵族,所有手握权柄、决定国运的人!他们就像是被困在华丽鱼缸里的金鱼,茫然无知。”
他转过头,紧紧盯着康斯坦丁,一字一句地说道:“只要我们的军队开过去,将那里包围……今天,就在母亲的葬礼上,你,康斯坦丁·伊戈尔,就将重登沙皇宝座!拿回本该属于你的一切!”
“什……什么?!”
康斯坦丁如遭雷击,身体猛地一晃,几乎要从机甲上摔下去。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弟弟,声音颤抖着。
“尼古拉!你……你要发动政变?!在母亲的葬礼上?!”
尼古拉脸上的笑容扩大了些,纠正道:“不,哥哥。这不是政变。”
他的声音斩钉截铁:“这是复位。你,才是叶塞尼亚帝国真正的的沙皇!”
冰冷的雪花落在康斯坦丁苍白的脸上,他却感觉不到丝毫寒意,只有一股从心底窜起的、混合着恐惧、愤怒和巨大荒谬感。
他意识到,弟弟尼古拉,已经将他和整个帝国,都推上了一条无法回头的血腥之路。
尼古拉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癫狂的兴奋,他指向冬宫的方向。
“哥哥,你看!就在刚才,我们精锐的特工,已经将驻扎在首都城外、那些仍可能忠于保皇党的近卫军各部大小军官,尽数刺杀!”
他冷笑着:“就算现在有人察觉不对,想去调动那些部队,失去了大脑的军队,也不过是一盘散沙,根本不可能第一时间赶来支援冬宫!”
他的手指移向冬宫广场前那些严阵以待的士兵和机甲。
“我们最后的阻碍,就是冬宫前那些愚蠢的皇宫禁军,以及弗拉基米尔手下那部分不识时务的首都近卫军!只要我们的人像尖刀一样突进去,将尤苏波夫、谢列梅捷夫那些蛀虫全部清理干净……”
他猛地攥紧拳头,眼中凶光毕露。
“今天日落之前,你,康斯坦丁·伊戈尔,就将重新坐上那属于你的沙皇王座!”
康斯坦丁听着弟弟用如此平静的语气叙述着血腥的大清新,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
当他还在为母亲守灵后疲惫沉睡时,竟然已经有那么多军官在睡梦中被夺去了生命!
他仿佛能闻到空气中弥漫开的、无形的血腥气。
这一刻起,无论他是否愿意,他的双手都已经沾满了鲜血,他与尼古拉,已经彻底绑在了这条无法回头的血腥战船上。
他抓住了尼古拉的胳膊,急切地问道:“娜塔莎……我的娜塔莎怎么办?她还在冬宫里!混战起来,子弹可不长眼睛!”
尼古拉似乎早就料到他会问这个,拍了拍康斯坦丁的手背。
“哦,这个你大可放心,哥哥。我早就安排好了。维罗妮卡和米哈伊尔就在皇宫里,他们是顶尖的特工。在总攻开始之前,他们会第一时间找到珂尔薇,将她带到绝对安全的地方保护起来。我向你保证,她连一根头发都不会少。”
他意味深长地看着康斯坦丁:“等你正式加冕,重登沙皇之位,你就可以名正言顺地与她相认,将她接回身边。”
听到尼古拉已经有了周密的安排,康斯坦丁紧绷的心弦才稍稍松弛了一些。
为了娜塔莎,他必须走下去。
尼古拉满意地看着兄长神色的变化,他知道,康斯坦丁已经接受了现实。
他转过身,面向下方肃立的、黑压压的军队,登上了指挥机甲的更高处,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用尽全身力气呐喊:
“士兵们!帝国最忠诚的勇士们!建功立业的时候,到了!”
他猛地伸手指向身旁脸色苍白的康斯坦丁:
“看!站在你们身边的,是康斯坦丁·伊戈尔!他过去是你们的沙皇,未来,也必将永远是你们唯一的、合法的沙皇!”
“那些盘踞在冬宫里的蛀虫和篡位者,窃取了他的皇位,玷污了帝国的荣耀!今天,我们就要用手中的剑,夺回属于我们的一切!”
“康斯坦丁陛下万岁!” 尼古拉率先高呼。
“万岁!!”
“康斯坦丁陛下万岁!!”
山呼海啸般的呐喊瞬间爆发,士兵们狂热地挥舞着手中的马刀,将刺刀高高举起,枪刺如林,在灰暗的天空下闪烁着冰冷的寒光!肃杀的气氛达到了顶点。
尼古拉看着这支被他精心煽动起来的钢铁洪流,脸上露出了胜利者的笑容。
他猛地一挥手,如同挥下斩断旧时代的利刃:
“全军听令!目标——冬宫广场!前进!”
命令一下,肩膀上绑着白色布条作为识别的叛军部队,如同开闸的洪水,开始迈着整齐而沉重的步伐,伴随着机甲引擎的轰鸣,向着冬宫方向稳步推进。
钢铁的洪流碾过积雪的道路,发出令人心悸的巨响。
康斯坦丁被这庞大的军势和狂热的气氛所震撼,但目光却不自觉地被军队中一个极其突兀的景象吸引。
在推进的部队中,有六台最为高大的哥萨克重型机甲,它们没有携带常规的武器,而是如同远古的纤夫,用粗壮无比的钢铁手臂,拖曳着碗口粗的沉重铁链。
铁链的另一端,连接着一个巨大无比的通体由暗色金属铸造的巨型铁棺!
那铁棺庞大得超乎想象,表面没有任何标识,只有冰冷的焊接痕迹和复杂的管线接口,它被机甲们艰难地拖拽着。
康斯坦丁的心脏猛地一沉。
他想不到,这个由“约顿海姆”计划孕育而出的、代号为 “风车” 的秘密武器!居然会被尼古拉用来政变。
心中不禁冷笑着说道:“想不到最新研制的秘密武器,第一次上阵确实杀我们叶塞尼亚自己人。”
另外一边。
教堂内,一阵急促到近乎慌乱的脚步声,猛地撕裂了现场的寂静!
一名负责钟楼了望的近卫军军官,脸色煞白,连滚带爬地冲进了教堂大门,他甚至顾不上礼仪,直接扑倒在近卫军元帅弗拉基米尔的面前。
声音因为恐惧而尖锐变形:
“元帅!不好了!皇宫外面,各个街道出现大量不明军队!他们肩膀上打着白色布条,正朝着冬宫广场快速推进!是……是机甲和步兵混成部队,规模极大!”
这声凄厉的汇报如同惊雷,教堂里轰然炸响!
“什么?!”
“军队?!”
短暂的死寂之后,巨大的哗然和恐慌如同瘟疫般瞬间蔓延开来!
“是军事演习吗?”
“是有人造反吗?还是部队哗变了?”
贵族们脸上伪装的悲戚瞬间被真实的恐惧所取代,女眷们发出压抑的惊呼。
人群开始骚动,混乱。
“看清楚那些部队的军装和标志了吗?”尤苏波夫大功问道。
“看清楚了一部分,里面很多都是宪兵部队。”
“尼古拉!果然是尼古拉!”
尤苏波夫大公猛地跺脚,脸上因愤怒而扭曲。
他早就料到会有这一天,却没想到对方竟敢在皇太后的葬礼上,在众目睽睽之下动手!
“他竟敢……他竟敢如此!”
谢列梅捷夫大公相对冷静,他立刻转向同样脸色大变的弗拉基米尔元帅:“弗拉基米尔!还等什么!快!命令你的部队,死守冬宫广场每一个入口!绝不能让他们冲进来!”
纳雷什金大公嘶吼道:“快!保护陛下,保护彼得罗夫陛下。所有人,别愣着了!赶紧撤进冬宫主建筑里面!快!”
他知道,留在开阔的广场和教堂里,他们就是待宰的羔羊,只有依托冬宫坚固的防御工事,才有一线生机。
费奥多罗夫大公已经拔出了腰间的佩剑,对着周围惊慌失措的贵族们大喊。
“禁卫军!保护好沙皇陛下。所有护卫保护好自己的主人!向冬宫撤退!”
弗拉基米尔元帅到底是军人,短暂的震惊后立刻恢复了指挥官的决断。
他一把推开还在发抖的报信军官,对着身边待命的传令兵厉声吼道:“传我命令!近卫军第一、第三团,依托广场现有工事,建立防御阵地!机甲部队前出,挡住叛军机甲!不惜一切代价,守住防线!”
他猛地抽出佩剑,指向教堂大门外:“所有文职官员、贵族家眷、外国使节!立刻有序撤退至冬宫主楼!快!”
命令一下,整个场面彻底失控。庄严的葬礼瞬间变成了逃命的战场。
贵族们再也顾不得体面,惊慌失措地向着教堂出口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