枪声渐渐稀疏,硝烟如同浓稠的墨汁,在松岭高地的焦土间翻涌盘旋。弹壳与碎石混杂着枯枝残叶,在月光下泛着冷冽的金属光泽。萧云手中的\"惊龙\"狙击枪还在发烫,枪管升腾的热气扭曲着空气,将远处的景象切割成破碎的光斑。方才那穿透硝烟的致命一击,他精准命中了敌军指挥官的肩膀,那人踉跄着跌进战壕的瞬间,萧云就知道,这场鏖战的天平彻底倾斜了。
\"打扫战场,清点伤亡,救治伤员!\"萧云扯下染血的战术手套,沙哑的声音穿透战场的死寂。他的战术目镜边缘还沾着弹片擦出的火星,脖颈处的伤口渗出的血珠,顺着战术背心上的编号缓缓滑落。
战士们从弹坑与掩体后陆续起身,钢盔下疲惫的面容难掩劫后余生的庆幸。有人互相搀扶着包扎伤口,有人对着对讲机汇报战果,金属碰撞声与压抑的痛呼声交织成战后独有的旋律。牟勇拖着被流弹擦伤的右腿,浑身血污地撞开挡路的半截铁丝网,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头儿,这帮孙子总算被打趴下了!LZ - 7那老家伙估计也完蛋了!\"他胸前的急救包已经空了,绷带胡乱缠在手臂上,暗红的血迹正不断晕染。
萧云却没有接话,战术靴碾碎脚下的弹壳,发出清脆的声响。他的目光穿透弥漫的硝烟,死死盯着山坡下溃散的敌军。那些如潮水般退去的身影里,有人高举白旗跪地投降,有人扶着伤员蹒跚而行,更多的则是发了疯似的朝着北面或西面逃窜——那是他们来时的方向。就在这混乱的人潮中,一抹黑色的剪影突然刺痛了他的瞳孔。
那身影既没有慌乱地加入逃亡队伍,也没有选择开阔的逃生路线,而是猫着腰钻进了西南方向的密林。那里遍布断崖与沼泽,即使是经验丰富的侦察兵也不敢轻易涉足。那人的动作利落得可怕,在灌木丛间辗转腾挪,就像暗夜中的黑豹。萧云眼睁睁看着对方几个腾跃,身影便隐没在参差不齐的冷杉树影里,只留下几片被劲风扫落的枯叶。
\"把望远镜给我。\"萧云突然开口,声音冷得像淬了冰。身旁警戒的狙击手立刻递上战术望远镜,金属外壳还带着体温。透过八倍镜,萧云看见那人在林间穿梭的轨迹:每一次落脚都精准避开枯枝,转弯时刻意擦掉脚印,连呼吸节奏都控制得几乎不可闻。这种专业到近乎冷酷的撤离方式,绝不是普通溃兵能够掌握的。
更诡异的是,那人奔跑时微微倾斜的左肩,以及落地时习惯性的垫步动作,竟让萧云的太阳穴突突直跳。某个被刻意封存的记忆碎片,在硝烟的刺激下突然翻涌上来——那是三年前边境突袭战,他亲手击毙的双面间谍临死前的姿态。
\"那个人......\"萧云放下望远镜,喉结滚动着咽下血腥味,\"好像见过。\"风掠过焦黑的树干,卷起几片未燃尽的文件残页,在空中打着旋儿。
牟勇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看见一片浓稠如墨的黑暗:\"头儿,你看错了吧?不过是个溃兵,说不定是哪个怕死的军官想抄近路逃命。\"他的手指无意识摩挲着腰间的战术匕首,金属与皮革摩擦发出细碎的声响。
\"不。\"萧云蹲下身,捡起半截染血的布条。布料边缘有特种部队特有的激光切割痕迹,\"普通溃兵不会选择西南方向,那里有三处雷区至今未完全清除。\"他的指尖抚过布条上残留的荧光涂料,\"而且你看这个——\"荧光在月光下忽明忽暗,正是敌军最新研制的定位标记,\"他在给某个坐标发送信号。\"
萧云的战术目镜突然闪烁红光,内置地图迅速标出西南方向的地形:五十里外,一条废弃的走私通道蜿蜒穿过雷区,直通敌占区的地下指挥中心。冷汗顺着他的脊椎滑进战术裤,这个发现让他后背发凉。如果对方真是带着核心情报的关键人物,一旦让其穿过雷区,之前所有牺牲都将变得毫无意义。
\"头儿,你的意思是......\"牟勇的声音变得凝重,他突然意识到,这场看似胜利的战役,或许只是更大阴谋的序幕。远处传来直升机螺旋桨的轰鸣,搜救部队正在接近,但萧云知道,他们等不及支援了。
萧云重新戴上战术手套,将最后一颗子弹压进弹仓。枪管与弹壳碰撞的金属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不能让他跑了。\"他转身看向牟勇和狙击手,目光扫过他们沾满硝烟的脸庞,\"你们留在这里指挥善后,我一个人追。\"
\"不行!\"牟勇几乎是吼出来的,\"那片雷区连排雷机器人都折过三台,你一个人......\"
\"这是命令。\"萧云将战术手电别在胸前,冷白的光束刺破黑暗,在地面投下一道锋利的影子,\"如果天亮前我没回来,立刻上报指挥部,启动红色预警。\"
风突然变得刺骨,卷起满地弹壳发出呜咽般的声响。萧云最后看了眼满目疮痍的战场,转身踏进了那片深不见底的黑暗。此刻的松岭不再是胜利的丰碑,而像是一头蛰伏的巨兽,在硝烟与月光下,等待着更残酷的撕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