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性格淡漠,向来不会将目光分给陌生人半分,就连他身边的范储也是在见面好几次之后才记住人。
如今第一次见面,就记住那男的是做医药科技的,姐姐是不是对他……
光是想到这,剜心般的痛楚如潮水漫过胸腔,每次心跳都带着割裂般的窒息感。
晏安澈手一抖。
刀掉到了地上,发出一声脆响。
在格夏疑惑的目光中,晏安澈挤出一个微笑,“不小心掉了,我去洗洗。”
他弯腰在餐桌下捡起刀,青筋暴起的手掌死死扣住锋利的刃口,猩红的血珠顺着冰冷的金属蜿蜒而下。
他却像是一具失了知觉的木偶,连睫毛都不曾颤动分毫。
将手藏了起来,十分自然地进了厨房。
水流声哗啦啦响起。
他将手放在水下,恍惚地望着与水混合在一起的血红。
灼烧的痛意,远不及心底翻涌的绝望万分之一。
…
临近开学。
范储发现最近见晏安澈的机会越来越少了,好几天都收不到他的消息,就像人失踪了一样。
这天晚上给他打去电话。
“你干嘛呢?群消息不回,电话也不接。”
“有事。”少年的声音明显在刻意压低。
范储顿了顿,“你说话声音怎么这么小,你做贼呢?”
“……”
可不是在做贼么?
公司楼下,时间已经九点多,这边没什么人,晏安澈身影躲藏在绿化带后,阴影完全将他笼罩。
目光直勾勾地盯着远处那道门。
只见刚刚在手机里和他说加班,他心心念念的女生的身影,和另外一个男子并排,从里面走出来。
不知道男的在说什么,女生微微侧着头,发丝从脸颊边垂落,昏暗的光线中,也能看到她脸上的专注。
旁边的男子,正是他之前见过的那个,眉眼带着一片笑意……
笑什么笑!就这么开心吗?
晏安澈死死捏着手机,猩红的眼眶里烧着两簇暗红的火,胸腔里滚动的妒意,啃噬着每一寸理智。
他几乎控制不住想要冲出去。
“晏安澈?你干嘛呢?不会真在做贼吧?”
晏安澈拉回一丝清醒,瘦长的手指,压低了脑袋上的鸭舌帽,转头离开。
来到大路上,晏安澈语气冷恹恹的,“什么事儿?”
范储知道再不说正事儿,他就要挂电话了。
“我得了两张去海城的旅游票,你陪我一起呗?”
-
格夏回到家。
晏安澈已经在家了。
格夏顿了顿,“什么时候来的?”
“刚来不久。”晏安澈一只手拿着冰激凌,雪白的牙齿咬着勺子,眉眼弯弯,一片温软,“姐姐加班到这么晚啊,好辛苦。”
格夏点头,“最近有个新项目。”
晏安澈眼底闪过一丝暗色。
骗人。
真的只是新项目那么简单吗?
格夏目光突然定定地落在少年身上。
晏安澈心里一颤,抬起头来,露出无辜的眼神。
“你怎么了?”格夏问道。
“没怎么啊。”晏安澈眼底迅速掠过一丝心虚,“就是……今天范储约我去海城玩,我在考虑要不要去。”
“当然要去。”格夏:“离我们上次去已经过了很久了,你先去探探路,看看有没有什么变化,下次我们一起去,你就要做我的导游了。”
‘下次’‘我们’,每个字眼都能让他嘴角不受控地扬起弧度。
“那好吧。”
-
范储虽然把他约出去了,这很显然,某人身在心不在。
海边沙滩上,范储和晏安澈面对面坐在一张小圆桌前,头顶的遮阳伞在他们身边笼罩出一块阴影。
范储见对面少年一直在点手机,有点无奈了,“手机有什么好看的?我看看。”
看到是某个定位软件,两个代表位置的红点相隔甚远。
范储一下愣住了,“你上次说跟踪你姐去相亲,还跟着定位去她公司楼下盯人,都是真的?”
这些事情晏安澈并没有瞒着范储。
毕竟这么多年的好兄弟,范储也知道晏安澈对他姐的感情有些超乎寻常。
有些过分的在意和占有欲。
都是有姐姐的人,他不是不能理解。
但是今天,就连他也觉得,这太变态了!
范储看着他的眼神变得怪异起来。
晏安澈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你这是什么眼神?我装软件的时候,我姐知道。”
范储:……
好吧。
这对姐弟,弟弟不正常,姐姐也没正常到哪去。
晏安澈看着定位,见格夏一直在公司,位置没有变动,才关掉了屏幕。
范储看着远处的海,兴致勃勃,“要去玩摩托艇吗?”
晏安澈摇头。
他不想去,范储也不觉得扫兴,聊起别的话题,“发在群里的那套卷子你打印了没?马上就要开学了,我一个字都没写呢。”
晏安澈一愣,“什么卷子?”
“就是前天发在同学群里的呀,老班说一天一张,到开学的时候刚好能够写完,说要测测我们的水平,免得我们一个假期把那些知识点都忘了……”范储忍不住吐槽,“真变态。”
晏安澈默默地看着范储。
范储通过他的表情也知道,他不知道这件事。
“不是吧?你这都不知道,你整天在忙什么?”
晏安澈不语。
能忙什么?
自从姐姐和那个男的见面之后,他每天都静不下心,就想知道姐姐在哪,有没有和那个男再见面,其他的,哪顾得上?
范储下意识皱眉,有点担心,“上学期你成绩下降挺明显的,你这样的状态,到时候高考怎么办?”
高考对于这个年纪的孩子来说是人生大事。
少年修长的手指插进发丝中,将额头磕在桌子上,抱着脑袋,声音低沉暗哑,“别说高考,我现在,整个人都快疯了。”
少年周身缠绕着浓稠如墨的阴影,裹挟着腐朽气息,似要将他的灵魂拖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在这么朝气蓬勃的年纪。
范储从来没有见过他这样,一下怔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