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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书记、王副镇长和翟世昌三人在夏书记的办公室里密谋了好一阵子,

烟蒂扔了满满一烟灰缸,三人才压低声音敲定最后细节,随后各自揣着心思分头行动——

但卫国可没给他们留太多周旋的机会。

吃过中午饭,他把秘书老郭叫到自己办公室,

“老郭,中午辛苦你一下,别午休了。”

卫国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

“一会儿看到老廖回来,你立马把他引到我这儿来,路上别耽搁,也别让其他人碰到他。”

老郭愣了一下,迟疑地站在原地没动。

他不是不愿意去接老廖——老廖前阵子刚调去邻镇,今天突然回黑龙镇,按说该有人迎一下——

可他实在琢磨不透,卫镇长为什么要这么急着见老廖,还特意叮嘱“别让其他人碰到”。

但老郭做通讯员多年,知道这位镇长办事向来有章法,没多问,只点了点头:

“您放心,我这就去门岗等着。”

果然,刚过十二点十分,老廖就风尘仆仆地出现在镇政府门口。

他调去的镇离黑龙镇只有十二公里,为了省点车票钱,

他骑着那辆半旧的永久牌自行车回来了,

车后座还绑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帆布包,应该是给以前的同事带的土特产。

通讯员老郭早就在门岗的长条凳上坐着了,手里捧着个搪瓷缸子,却一口水没喝,眼睛一直盯着门口的路。

老廖刚一进院,老郭就“腾”地站起来,快步迎了上去:

“老廖,可算把你盼回来了!一路骑过来累坏了吧?卫镇长在办公室等你呢,你直接跟我去他那儿。”

说着,老郭自然地接过老廖手里的自行车龙头,陪着他一起往镇政府院内走。

老廖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老郭半引半扶地往前带,他隐约觉得不对劲——

以往回镇政府,总有同事在院子里打招呼,今天却格外安静,而且老郭的手一直没离开车龙头,像是怕他半路被人截走似的。

两人刚走到办公楼前,二楼东侧的一扇窗户突然“哗啦”一声被推开,

王副镇长的脑袋探了出来,脸上堆着热情的笑,声音洪亮得整个院子都能听见:

“老廖!你可算回来了!这一路辛苦啦!”

他顿了顿,眼神飞快地扫了一眼老郭,又对着老廖说:

“现在还没到下午上班时间,我办公室里刚泡了新茶,是上次县领导送的碧螺春,你快来喝一杯,咱们也好聊聊近况。”

老廖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身边的老郭。

他心里嘀咕:

今天这事儿不对劲啊,卫镇长和王副镇长都这么急着见自己,

一个让去办公室,一个喊去喝茶,哪像是单纯的“聊近况”?怕不是有什么麻烦事等着自己。

就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老郭轻轻拉了拉他的胳膊,

手往前一伸,指了指办公楼一层最东边的办公室:

“老廖,卫镇长就在里面等着呢,咱们先去见他,耽误不了多久。”

老廖没别的办法,只能跟着老郭往卫国办公室走。

进了门,老郭简单给两人介绍了一句“卫镇长,老廖来了”,

就识趣地退了出去,还顺手轻轻带上了门,把外面的动静都隔在了门外。

老郭走后,卫国起身给老廖倒了杯热茶。

他没绕圈子,直接从抽屉里拿出一叠用回形针别好的欠款单,递到老廖面前,声音平静却带着分量:

“老廖,这是村东头翟世昌拿来的欠条,他已经按签字人分好类了。

这里面,你签字的一共有三十六万七千元。”

他顿了顿,看着老廖瞬间僵硬的脸色,接着说:

“你先看看,这些字是不是都是你签的。

如果是你签的,就在每张发票旁边注上,这张票是招待谁的、当时都有谁作陪。

到时候我会一一去查,要是正常的公务招待,我会批字让政府正常报销;

但要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谁签的字,谁就自己掏钱补上。”

卫国的目光扫过老廖发白的脸,补充道:

“这不是针对你一个人,翟世昌那里总共还有八十万欠条,不管是谁签的,我都会像对你这样一一核实。”

老廖一听这话,腿一软,瞬间瘫坐在椅子上,额头上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往下滴,很快就打湿了胸前的衬衫。

他心里跟明镜似的——这三十六万七千元里,顶多有十六万七是真正用于公务招待的,

剩下的二十万,大部分是王副镇长以“招待上级”的名义让他签的字,

还有一小部分是夏书记偶尔用公款请人吃饭,让他帮忙兜底,

就连他自己,也借着招待的名义报过几次私人饭局的账。

卫国端着自己的搪瓷茶杯,站在老廖对面,居高临下地看着浑身发抖的老廖,心里悄悄松了口气——他赌对了。

从翟世昌拿来的欠条数量来看,

这八十万欠款里,真正用于正常招待的,顶多也就四十万左右,剩下的全是有人借着“公务”的名义中饱私囊。

老廖拿着那叠欠款单,手指因为紧张而微微发颤,

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最后才颤抖着拿起笔,在几张确实是公务招待的单子上,歪歪扭扭地批注了

“招待县民政局李科长,陪同有陈二山”

“招待市农业局技术员,陪同有常西月”之类的字样。

其实这些他心里都记着——县里虽说有十几个职能部门,

但每次下乡都有对口的七所八站负责接待,比如农业局来,就由农业服务中心陪着;

民政局来,就找民政所;

只有县政府办公室的人下乡,才需要镇政府办公室出面招待,可县政府的人一年也来不了几次,哪用得了这么多钱?

老廖一边批注,一边偷偷往窗外瞟。

他现在最盼着王副镇长能过来替他解围——毕竟那二十万大部分是王副镇长的账,

要是王副镇长能出面认下,他或许还能少担点责任。

可窗外除了偶尔路过的几只麻雀,连个人影都没有。

就在这时,办公室墙上的挂钟“当”地响了一声,下午一点半的上班时间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