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激光红点,宛如毒蛇的信子一般,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寒光,紧紧地锁定在林风脚前的金属地面上。每一个红点都像是一只蓄势待发的毒蛇,只要林风稍有异动,它们就会像闪电一样扑向他,给予致命一击。
随着激光红点的出现,溅起的微小火花在黑暗中闪烁着微弱的光芒,仿佛是在向林风发出最后的警告。这些火花虽然微不足道,但却蕴含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胁意味,让人不寒而栗。
与此同时,那沙哑、警惕、带着浓重口音的警告声,透过废墟间不知隐藏何处的扩音器,如幽灵般在这片死寂的巨型码头中反复回荡。这声音在空旷的空间中被放大,形成一种震耳欲聋的效果,无情地敲打着林风紧绷的神经。
“站住!不准动!扔掉武器!” 警告声中透露出毫不掩饰的敌意和紧张,似乎林风只要稍微违背命令,就会立刻引来杀身之祸。
“报上你的身份编号和来源废船!” 这是进一步的要求,显然对方对林风的身份充满了怀疑,需要他立刻给出解释。
“否则……格杀勿论!” 最后的威胁如同一把悬在林风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随时都可能落下,将他置于死地。
林风缓缓举起双手,动作尽量放缓,避免任何可能引起误会的举动。他的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搏动,全身那些暗红色的锈蚀纹路微微发热,既是警示,也是一种本能的防御预备。但他强行压制住了体内那股躁动的力量——在这里暴露非同寻常的能力,很可能招致更猛烈的攻击。
他目光快速扫过激光射来的方向——那是一堆由数十艘小型破烂飞船残骸堆积而成的小山,顶部经过粗糙的改造,架设着简易的防护板和观察哨,一个模糊的人影正躲在后面,枪口隐约可见。
他又瞥了一眼不远处依旧昏迷的小女孩,确认她暂时没有危险。
“我没有武器。”林风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尽管那沙哑的金属质感难以完全消除,“我们……遭遇了事故,漂流到这里。没有身份编号。”
短暂的沉默。对方似乎在评估他的话。
“事故?”扩音器里的声音带着浓浓的怀疑,“从哪个废船漂来的?‘暴食者’号?‘锈牙’号?还是……”声音顿了一下,似乎带上一丝更深的忌惮,“……从‘那边’来的?”
对方报出的名字林风一个都没听过,但他敏锐地捕捉到了最后那个词——“那边”?是指永恒风暴?还是指“方舟-七号”的遗骸?
他不能暴露太多信息。
“我们不记得了,”林风选择了一个模糊的说法,“醒来就在附近。只有我们两个人,还有一个孩子,她需要帮助。”
他刻意强调了“孩子”,试图唤起对方可能残存的一丝人性。
又是一阵沉默。他能感觉到暗处不止一道目光正在审视他们。对方似乎在用某种设备扫描他们。
“……你身上……能量反应很怪……既像锈渣佬……又不像……”扩音器里的声音嘀咕着,带着困惑,“……那小女孩……更怪……光源似的……”
林风心中一凛。这些人似乎对能量很敏感。
“我们无意冒犯,”他提高声音,“只是寻求一个暂时落脚的地方,或者指一条离开的路。我们可以支付……报酬。”他想到了账簿,或许里面有什么东西能被这里认可。
“报酬?”对方的声音带上了一丝感兴趣的嗤笑,“在这‘锈渣码头’,除了硬通货和能用的零件,别的都是垃圾!你拿什么付?”
锈渣码头?这里果然是一个聚集地。
“让我们见面谈谈如何?”林风提议,“你们人多,我们只有两个,还有一个孩子,构不成威胁。”
片刻后,扩音器再次响起:“……慢慢走过来!就你一个!把双手举高!别耍花样!那个小的,呆在那儿别动!”
咔嚓咔嚓,一阵机械运作的声响,从那堆残骸小山侧面,一扇由破烂钢板拼凑而成的矮门被推开了一条缝隙。
林风深吸一口气,看了一眼小女孩,低声对空气说(希望账簿或者那股冥冥中的联系能起作用):“保护她。”
然后,他深吸一口气,缓缓地举起双手,仿佛手中托着千斤重担一般。他的步伐显得异常沉重,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小心翼翼地向前挪动着。
脚下的金属碎屑在他的重压下发出沙沙的声响,这声音在空旷的码头里回荡着,显得格外刺耳。他的心跳随着这声音的节奏不断加速,仿佛要跳出嗓子眼儿一般。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在暗处至少有三个不同的方向,有几双眼睛正紧紧地盯着他,如同饿狼盯着猎物一般。而这些眼睛的主人手中,想必都握着致命的武器,只要他稍有异动,这些武器就会毫不犹豫地射向他。
终于,他走到了那扇矮门前。门内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突然,一只戴着破烂皮革手套、沾满油污的手从黑暗中伸了出来,如同一只来自地狱的恶魔之手。这只手毫不客气地在他身上胡乱拍打摸索着,仿佛他只是一件没有生命的物品。
他强忍着内心的恐惧和屈辱,任由那只手在他身上肆意妄为。过了一会儿,那只手似乎确认他身上没有明显的武器,便猛地一用力,将他像一只破麻袋一样拽进了门里。
随着他的身体被拽进门内,门在他身后砰地一声关上了,发出了沉闷的响声。这声音如同丧钟一般,在他耳边回荡着,让他的心脏猛地一紧。
内部光线昏暗,弥漫着浓烈的机油、汗臭和劣质酒精的味道。空间不大,是由几个破烂的飞船货舱拼接改造而成,到处挂满了各种工具、电线和小型设备零件。三个男人围着他,眼神警惕而疲惫。
为首的是一个脸上带着一道狰狞锈蚀疤痕、瞎了一只眼睛的壮汉,他手里端着一把老旧但保养得不错、加装了奇怪能量电池的步枪,刚才就是他在说话。另外两人一个瘦高,手里拿着一个不断闪烁着杂乱数据屏幕的仪器对着林风扫描,另一个矮壮,手里拎着一把巨大的、带有锯齿的扳手,虎视眈眈。
“妈的,扫描仪都快爆表了!”那个瘦高个看着屏幕上乱跳的数据,骂骂咧咧,“这家伙就是个 walking contradiction!生命信号弱得像快锈透的零件,但内部能量读数又高得离谱!还有这皮肤……这他妈是新型号的仿生人?还是从哪个实验室跑出来的失败品?”
独眼疤脸壮汉用他那只完好的眼睛死死盯着林风,目光锐利如刀:“小子,你最好老实交代。你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从哪儿来?那小女孩又是什么?”
林风大脑飞速运转。完全说谎肯定不行,对方不是傻子。必须真假掺半。
“我们……来自一艘坠毁的勘探船,”他斟酌着词句,这某种程度上是事实,“遭遇了能量风暴和……一种特殊的锈蚀污染。”他抬起手,展示手臂上那无法掩饰的纹路,“我受了伤,被感染了,变成了这样。那小女孩……她是船上的幸存者,似乎对那种能量有特殊的亲和性。”这也部分解释了混沌之光。
“勘探船?”疤脸壮汉眯起独眼,“哪个公司的?‘锈锤’?‘掘骨团’?还是他妈该死的‘清洁局’的探子?”他说出最后一个词时,语气明显带上了憎恶。
清洁局?是指749局吗?林风记下这个称呼。
“都不是,”他摇头,“是一艘独立小船,已经没了。”他适时地流露出一点悲伤和疲惫,这并不完全是伪装。
拿着扫描仪的瘦高个凑到疤脸耳边低声说了几句,似乎在确认林风的生命体征确实很糟糕。
疤脸壮汉的脸色稍微缓和了一点,但警惕未消。他上下打量着林风:“你说支付报酬?在这种地方,信用点是废纸。你有什么?”
林风沉默了一下,缓缓从怀里掏出了那本泛黄的账簿。在这个环境下,账簿看起来平平无奇,甚至有些破旧。
“这是什么?一本破书?”矮壮汉子嗤笑道。
但疤脸壮汉和那个拿扫描仪的瘦高个却同时目光一凝!
“等等!”瘦高个猛地将扫描仪对准账簿,屏幕上的数据再次疯狂跳动起来,“老大!这书……能量反应极其古老!结构……无法解析!而且……似乎和他身上的污染同源!”
疤脸壮汉的独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和贪婪。在这片废墟之海,任何无法理解的老古董,都可能意味着价值连城的发现或者……致命的危险。
“这东西……你从哪儿弄来的?”疤脸的声音低沉下来。
“家传的。”林风平静地说,“它可能……记录了一些有价值的信息。或者其本身……有些特殊。我们可以用它换取一些必需品和情报。”
疤脸壮汉盯着账簿看了半晌,又看看林风的状态,似乎在权衡。最终,他哼了一声:“一本看不懂的破书,换不了多少东西。不过……看在你快锈透了的份上,还有那个小崽子,疤脸爷我今天发发善心。”
他挥了挥手:“瘦猴,带他们去‘鼹鼠洞’歇脚。给点水和合成糊。看好他们。” “铁块,继续盯着外面,特别是‘清洁局’那帮杂碎的动静!”他提到了那艘坠毁的清道夫飞船。
名叫瘦猴的瘦高个不情愿地应了一声,示意林风跟他走。矮壮的铁块则拎着扳手回到了观察位。
林风暗暗松了口气,第一步总算勉强迈出。他收回账簿,跟着瘦猴从另一扇小门走了出去。
外面是更加广阔的码头废墟景象。他们所在的地方似乎只是这片巨大码头的一个小小角落。放眼望去,无数大小小的飞船残骸、废弃的集装箱、以及各种难以名状的巨大机械结构,如同垃圾山般堆积蔓延,形成了一座扭曲的钢铁丛林。昏暗的光线从极高的、布满污垢的穹顶稀疏洒落,空气中漂浮着永不停息的金属尘埃。
一些微弱的光点在废墟深处闪烁,表明这里并非只有疤脸一伙人生存。远处隐约传来敲打金属、能量工具运转以及模糊的争吵声,显示着一种粗粝而顽强的生命力。
瘦猴带着林风七拐八绕,在废墟间狭窄的通道里穿行,最终来到了一个半埋在地下的、由一艘大型货船断裂的货舱改造而成的居所前。舱门歪斜,上面用红色油漆潦草地画着一个龇牙咧嘴的鼹鼠图案。
“就这儿了,”瘦猴没好气地拉开舱门,里面一股更难闻的气味扑面而来,“老实呆着!别乱跑!不然被其他拾荒佬或者更糟的东西抓去拆了卖零件,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说完,他扔进来两袋密封的、看起来就毫无食欲的灰褐色糊状物和一小瓶浑浊的水,便砰地一声关上门,并从外面传来了上锁的声音。
林风检查了一下这个“鼹鼠洞”。空间狭窄,堆满了各种破烂,只有一张锈迹斑斑的金属板当床。他将小女孩轻轻放在床上,检查了一下她的状态,只是脱力昏迷,稍微松了口气。
他自己也疲惫地靠坐在墙边,感受着身体内部那无时无刻不在进行的、缓慢而痛苦的锈蚀融合。账簿安静地待在他怀里,那页坐标图和“守门人”的文字依旧清晰。
守门人……那个巨大无比的门扉……就在这里吗?
还有那艘坠毁的清道夫飞船……他们的人是否幸存?是否会找来?
危机四伏。
他需要情报,需要尽快弄清楚这里的规则,找到那个“守门人”。
过了一会儿,小女孩悠悠转醒。她看到陌生的环境,下意识地害怕起来,直到看到林风才稍微安定。林风将水和合成糊递给她,她小口小口地吃着,眼睛却一直看着林风身上那明显的锈蚀变化,小手轻轻摸了摸他手臂上凸起的纹路。
“……哥哥……痛吗?”她小声问。
林风摇摇头,挤出一个笑容:“不痛。”
但小女孩的眼神告诉他,她并不完全相信。
就在这时,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和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是他们舱门被猛烈敲响的声音!
“里面的人!出来!疤脸老大要见你们!”是瘦猴的声音,但听起来有些紧张和不耐烦。
林风心中一紧。又怎么了?难道清道夫找来了?
他示意小女孩躲到角落,自己深吸一口气,拉开了舱门。
门外不止瘦猴,还有另外两个疤脸的手下,神色都显得有些紧张甚至……恐惧?
“快走!磨蹭什么!”瘦猴催促道,眼神不敢直视林风。
林风心中疑窦丛生,跟着他们再次回到疤脸所在的据点。
一进去,就发现气氛完全不同了。
疤脸壮汉不再是之前那副掌控一切的模样,他额头冒汗,独眼中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惊惶。那个扫描仪瘦猴躲在他身后,瑟瑟发抖。
据点里多了一个“人”。
那是一个穿着厚重、陈旧但相对整洁的暗棕色长袍的人,袍子遮住了他大部分身体和脸,只露出一双在阴影中闪烁着冷静光芒的眼睛和一只戴着黑色手套、握着一根简朴金属手杖的手。
他如同雕塑一般静静地矗立在那里,仿佛与周围喧闹嘈杂、混乱不堪的码头环境完全隔绝开来。然而,正是这种与周围格格不入的静谧,使得他成为了整个场景的焦点,散发出一种无声却又无比强大的压迫感。
疤脸一伙人在他面前,就像一群受惊的鸟儿,战战兢兢,惶恐不安。他们原本嚣张跋扈的气势,在这一刻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恐惧和敬畏。
林风敏锐地注意到,疤脸那只完好的眼睛,总是不由自主地偷偷瞥向袍袖边缘一个毫不起眼的徽记。这个徽记看起来像是由一些齿轮和眼睛组成,虽然微小,但却散发出一种神秘而令人心悸的气息。
每一次疤脸的目光扫过那个徽记,他的身体都会微微颤抖一下,仿佛那徽记是一个可怕的诅咒,让他无法摆脱。而这种恐惧,随着时间的推移,愈发明显,使得疤脸在袍下人面前越发显得卑微和渺小。
袍下人的目光如同两道冷冽的寒光,越过疤脸,径直落在了刚刚走进门的林风身上。这一瞬间,林风感觉自己像是被一只凶猛的野兽盯上了,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那目光平静无波,却仿佛能穿透一切伪装,直接看到林风体内奔腾的锈蚀能量,看到他怀中那本古老的账簿,甚至看到他灵魂深处与“方舟”签订的契约。
一个平静、温和却不容置疑的声音,从袍袖下传来:
“外乡人。” “守门人……要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