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功宴的喧嚣渐渐散去,瑞国都城的灯火却依旧明亮。经历过战火洗礼的城池,仿佛被镀上了一层坚韧的光泽,百姓们脸上的笑容里,多了几分劫后余生的珍惜。
林羽回到御书房时,已是深夜。案上堆叠着战后的奏报,从边境重建到与云罗国的议和条款,密密麻麻的字迹记录着战争的余痕。他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拿起一份关于云罗国战俘处置的奏折,眉头微微蹙起。
“陛下,夜深了,该歇息了。”内侍总管李德全轻手轻脚地端来一碗参汤,低声劝道。
林羽摆摆手,目光仍停留在奏折上:“李德全,你说,这三万云罗战俘,该如何处置才好?”
李德全陪在林羽身边多年,深知他的心思,斟酌着回道:“陛下仁德,想必不愿过多株连。只是这些人皆是士兵,若放归云罗,恐日后再生祸端;若留在瑞国,又需耗费粮草看管,确实是桩难事。”
林羽指尖敲击着案面,沉吟道:“朕在想,不如让他们参与边境的重建。云罗国常年征战,百姓也多困苦,这些士兵中,想必也有不少是被迫入伍的。让他们用劳力抵罪,既解了边境缺人的困境,也算是给他们一条生路。”
李德全眼睛一亮:“陛下此计甚妙!既显仁德,又利民生,想必朝野都会赞同。”
林羽微微颔首,刚要落笔批复,窗外忽然传来一阵极轻的响动。他眼神一凛,低喝一声:“谁?”
一道黑影从窗棂闪过,李德全吓得脸色发白,连忙喊道:“护驾!有刺客!”
御书房外的禁军闻声涌入,林羽却已起身追至窗前。月光下,那黑影身手矫健,正往宫墙方向窜去,腰间似乎还挂着什么东西。
“追!”林羽沉声道。
禁军们如潮水般涌出,很快便将黑影围堵在宫墙边。火把的光芒照亮了黑影的脸——竟是个面容憔悴的少年,看年纪不过十五六岁,眼中却满是倔强与悲愤。
“拿下!”禁军统领上前,一把夺过少年腰间的东西,竟是一块沾着血迹的云罗国令牌。
少年被押至林羽面前,倔强地昂着头:“瑞国皇帝,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我哥哥死在你们手里,我今日就是来报仇的!”
林羽看着他单薄的身影,心中微动:“你哥哥是云罗国士兵?”
“是!他本不愿打仗,是被你们瑞国逼的!”少年红着眼吼道。
林羽叹了口气:“孩子,打仗并非瑞国所愿。你哥哥若真是被迫入伍,朕可以理解你的悲痛,但刺杀绝非明智之举。”他转向李德全,“先将他收押,好生看管,莫要亏待。”
待禁军退下,林羽望着少年消失的方向,久久不语。李德全轻声道:“陛下,这孩子怕是受了云罗国残余势力的挑唆。”
“嗯。”林羽点头,“战后人心浮动,正是容易被蛊惑的时候。传令下去,加强都城戒备,同时派人安抚云罗国降俘的家属,莫让仇恨滋生。”
次日清晨,苏婉带着几位嫔妃来到御书房探望。见林羽眼下带着青黑,苏婉不由心疼道:“陛下昨夜又没歇息好?”
林羽放下手中的奏报,笑道:“无妨,处理些琐事罢了。你们来得正好,朕正想与你们说说战后安置的事。”
他将云罗战俘的处置计划和昨夜遇刺之事一一告知,兰妃闻言皱眉道:“陛下仁慈,可这些人未必懂得感恩。那少年虽是可怜,却也凶险,若不严惩,恐难震慑宵小。”
苏婉却道:“兰妃妹妹所言有理,但陛下的心思,想必是想从根源上化解仇恨。臣妾倒有个想法,不如让后宫的姐妹们也参与到安抚之事中。我们可以去探望那些降俘的家属,给他们送去些衣物粮食,让他们感受到瑞国的善意。”
林羽眼中一亮:“这个主意好!女子心思细腻,更易让人放下戒备。只是你们去,会不会有危险?”
“陛下放心,我们会带足护卫,且只与家属接触,不与降俘直接碰面。”苏婉笑道,“再说,经过清河镇一役,姐妹们也多了些胆识,未必就是弱不禁风的。”
林羽被她逗笑,点头道:“好,那就依你。李德全,去安排一下,让侍卫营挑选些精干的护卫跟着。”
几日后,苏婉带着兰妃、柳妃等几位嫔妃,来到安置云罗降俘家属的营区。营区虽简陋,却干净整洁,士兵们正有条不紊地分发粮食。
一个抱着孩子的云罗妇人见她们走来,下意识地后退一步,眼中满是警惕。苏婉示意侍卫留在远处,自己则捧着一包糕点,缓步上前,用略显生硬的云罗语说道:“我们是瑞国后宫的人,来看看大家。”
妇人愣住了,显然没料到瑞国的嫔妃会亲自前来。苏婉将糕点递过去,笑道:“孩子们怕是饿了,尝尝吧,是我们亲手做的。”
孩子从母亲怀里探出头,盯着糕点咽了咽口水。妇人犹豫片刻,终究还是接了过来,低声说了句“谢谢”。
兰妃在一旁道:“我们知道你们受苦了,战争不是你们的错。瑞国陛下说了,只要你们安分守己,往后日子会慢慢好起来的。”
这时,一个老者拄着拐杖走过来,浑浊的眼睛望着苏婉:“你们真的会放过我们?不会像敖烈陛下说的那样,把我们当奴隶卖掉?”
苏婉心中一痛,摇头道:“不会的。瑞国向来言而有信,只要你们愿意融入这里,就能像瑞国百姓一样生活。老人有赡养,孩子能读书,大家靠自己的双手吃饭,不好吗?”
老者沉默了,营区里的其他家属也围了过来,听着苏婉她们的话,眼中的戒备渐渐消散,多了些向往。
正说着,一个妇人突然哭了起来:“我的丈夫……他还在战俘营里,能让我见见他吗?我就想知道他是不是还活着。”
苏婉温声道:“只要他安分守己,过些时日,朝廷会安排家属探视的。你们放心,我们会把大家的意愿禀报给陛下。”
离开营区时,柳妃感慨道:“原来他们也不是都恨我们,只是被谣言吓怕了。”
“是啊。”苏婉点头,“仇恨往往源于不了解。我们多来几趟,让他们知道瑞国并非穷兵黩武之地,或许就能慢慢化解隔阂。”
然而,事情并未如此顺利。几日后,负责看管降俘的官员匆匆来报,说有部分降俘在营中煽动闹事,声称瑞国只是假意安抚,实则想等他们放下戒心后一网打尽。
“陛下,这些降俘中有几个原是云罗国的小吏,最是狡猾,定是他们在背后挑唆。”官员气愤道。
林羽眉头紧锁:“查清楚是哪些人了吗?”
“已经查清楚了,为首的是一个叫郑屠的小吏,在云罗国时就以凶狠着称。”
林羽沉吟道:“将这些挑唆者单独关押,好生审讯,看看他们是不是与云罗国的残余势力有联系。至于其他降俘,照旧安抚,切莫因少数人而寒了多数人的心。”
与此同时,苏婉等人再次前往家属营区时,发现气氛明显紧张了许多。之前接过糕点的妇人见到她们,竟转身躲进了帐篷。
兰妃怒道:“这些人真是不识好歹!我们好心相待,他们却……”
苏婉拉住她,轻声道:“别急,定是出了什么事。”她走到一个正在劈柴的少年身边,正是那日行刺的少年的弟弟。
“小兄弟,大家今日怎么都躲着我们?”苏婉温声问道。
少年放下斧头,咬着唇道:“他们说……你们是来打探消息的,等我们男人放下防备,就会杀了他们。”
苏婉心中一沉,知道是降俘营的闹事影响到了这里。她蹲下身,看着少年的眼睛:“小兄弟,你相信我们吗?那日你哥哥行刺,陛下没有杀他,就是想给你们一条生路。若瑞国真想赶尽杀绝,又何必费力气安置你们呢?”
少年愣住了,显然没想过这个问题。苏婉继续道:“你哥哥还在狱中反省,陛下说,只要他真心悔改,将来仍能与你们团聚。但前提是,大家都要放下仇恨,好好生活。”
少年眼中闪过一丝动摇,这时,之前躲起来的妇人走了出来,犹豫道:“娘娘说的是真的?我们……真的能和男人团聚?”
“只要他们安分守己,好好劳作,总有那么一天。”苏婉肯定地说,“你们若不信,可以看着。瑞国的承诺,绝不会像敖烈那样失信。”
妇人们面面相觑,心中的疑虑渐渐松动。一个胆大些的妇人问道:“那……我们能去看看他们吗?哪怕只是远远看一眼。”
苏婉笑道:“我会把大家的请求禀报给陛下,相信陛下会答应的。”
回到宫中,苏婉将营区的情况告知林羽。林羽听后,点头道:“看来是该让他们见一面了。安排一次家属探视吧,就在三日后,地点选在降俘营外的空地上,派人严加看管,确保安全。”
三日后,探视如期举行。当降俘们隔着栅栏见到自家妻儿老小,不少人当场红了眼眶。
“孩子,爹对不住你……”一个降俘泣不成声。
“你在里面要好好听话,我们等着你出来。”妇人抱着孩子,泪水涟涟。
郑屠等被单独关押的挑唆者,看着这一幕,脸色铁青。其中一人忍不住喊道:“别信他们的鬼话!这都是瑞国的计谋!”
然而,回应他的只有一片沉默。降俘们看着栅栏外的亲人,心中的恨意渐渐被思念取代。一个曾跟随郑屠闹事的降俘突然喊道:“我再也不闹事了!求求陛下放我出去,我想回家和妻儿过日子!”
连锁反应般,越来越多的降俘表态愿意安分守己。郑屠等人见状,彻底没了气焰。
林羽站在远处,看着这一幕,对身边的苏婉道:“你看,人心终究是肉长的。仇恨或许能让人疯狂,但亲情,才是最能牵住人心的东西。”
苏婉笑道:“陛下说的是。只是云罗国的残余势力一日不除,恐怕就还会有麻烦。”
林羽眼中闪过一丝锐利:“嗯,林风已经带人去围剿了。相信用不了多久,就能彻底肃清。”
夕阳下,降俘营外的哭喊声渐渐变成了低声的叮嘱,栅栏内外的人们,仿佛在这一刻忘记了国籍与仇恨,只剩下最朴素的牵挂。
但林羽知道,这只是战后重建的第一步。云罗国的残余势力仍在暗处窥伺,瑞国与诸国的盟约也需用心维系,后宫的姐妹们虽能安抚人心,却无法代替朝堂的运筹。
新的棋局已然展开,看似平静的表面下,仍有暗流涌动。他与三千嫔妃,以及整个瑞国,都将在这新的格局中,继续书写属于他们的故事。而那个行刺的少年,在狱中听闻探视之事后,又会生出怎样的心思?这或许,将是解开仇恨死结的又一个契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