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庆元年七月癸未,太阳高悬,酷热难耐,秋老虎依然在洛阳城中肆虐。
炽热的阳光无情地照射着紫微宫的琉璃瓦,使得这些瓦片被晒得滚烫,仿佛能煎熟鸡蛋一般。
空气里弥漫着燥热的尘埃,让人感到呼吸都有些困难。
在内侍省中,一群小太监们正忙碌地穿梭在朱红廊柱之间。
他们小心翼翼地踮起脚尖,生怕碰到那些珍贵的物品。
每个人的手中都捧着一个竹笼,里面装着朝服。
这些朝服被精心地罩在竹笼里,以保护它们不被阳光直射。
绸缎的光泽在光影的交错中时隐时现,宛如夜空中闪烁的星星。
今天是一个重要的日子,因为要宣读崔敦礼被任命为宰相的诏命。
为了迎接这个特殊的时刻,连熏香都特意换成了更为清冽的龙脑香,希望能够驱散殿内的暑气,营造出一种庄重而肃穆的氛围。
此时,通事舍人步履匆匆地踏入宫门。他的脚步轻快而急切,仿佛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在等待着他。
他的靴子底踏在阶前的青苔上,发出轻微的声响,同时带起了一些露水。
这些露水在丹墀上留下了浅浅的痕迹,仿佛是他匆忙脚步的见证。
通事舍人手中紧握着一份紫泥诏书,这份诏书显得格外庄重。
诏书上的“崔敦礼”三个字,用金粉勾勒而成,在晨光的照耀下,泛着温润的光芒,仿佛在诉说着这份诏书的重要性和权威性。
昨夜三更时分,这份诏书刚刚从政事堂拟定出来。
中书令许敬宗亲自誊写了这份诏书,以确保每一个字都准确无误。
此刻,这份诏书正静静地等待着在太极殿完成它的使命,见证崔敦礼成为宰相的历史性时刻。
景云钟在宫城上空发出阵阵巨响,那声音犹如雷霆万钧,震得檐角的铁马也随之叮咚作响,仿佛整个宫殿都在为之颤抖。
在这庄严肃穆的氛围中,文武百官们按照各自的品阶,整齐地排列在大殿之中。他们身着青色的官袍,下摆如同一片沉默的芦苇般垂落在金砖地上,没有丝毫的杂音。
崔敦礼站在吏部官员的队列里,他的身影显得格外引人注目。
他身上的玄色公服,由于长途跋涉和汗水的浸湿,那上面原本鲜艳的鸂鶒补子此刻也变得有些微微发暗。
然而,尽管他刚刚从西域的屯田前线匆匆赶回,鬓角还沾着未及洗净的沙尘,但他的腰杆依然笔直,宛如当年镇守凉州时那般挺拔。
就在这时,内侍监总管高力士那洪亮的声音突然穿透了殿内的寂静:“传陛下口谕,宣崔敦礼上前听诏。”
这道旨意犹如一道晴天霹雳,在庄严肃穆的大殿中猛然炸响,引发了一阵轻微的骚动。众人面面相觑,脸上露出惊愕之色,仿佛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内容。
崔敦礼听到这道旨意后,心中没有丝毫犹豫,他毅然决然地迈出了队列。
他的步伐稳健而有力,每一步都像是经过深思熟虑,却又显得那么自然流畅。
他的袍角轻轻扫过地面,发出的声响在空旷的大殿里回荡,显得格外清脆,仿佛整个宫殿都在为他的行动而瞩目。
当他行至殿中时,他停下脚步,撩起长袍,双膝跪地,动作优雅而庄重。
就在他跪地的一刹那,他的目光恰好与御座上的高宗李治交汇。
他看到李治微微颔首,嘴角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那目光里似乎带着几分熟稔的暖意。
这一瞬间,崔敦礼的记忆如潮水般涌上心头。
二十年前,他还是秦王府的库直,负责管理王府的财物和仓库。那时的李治还只是晋王,年轻而充满朝气。崔敦礼曾为李治打理过书房,两人时常交流,彼此之间建立了一定的默契和信任。
而如今的李治已登上皇位,成为万民敬仰的天子。
而崔敦礼也历经风雨,官至高位。
然而,在这一刻,当他们的目光再次交汇时,那份曾经的熟稔和暖意依然存在,仿佛时间并未在他们之间留下太多痕迹。
张瑜缓缓地展开诏书,那金粉书写的字迹在阳光的映照下闪闪发光,仿佛散发出一种神秘而庄严的气息。
当他念出诏书中的每一个字时,声音在殿内回荡,仿佛穿越了时空,让人不禁想起了往昔的辉煌岁月。
“门下:
崔敦礼器识宏远,经纬文武,昔护西域,安辑边疆,今授太子少师、同中书门下三品,钦此。”
最后三字落下时,殿外忽然起了一阵风,那风如同一股无形的力量,卷起廊下的梧桐叶,打着旋儿飘落下来。
这些梧桐叶仿佛被赋予了生命一般,它们在空中翩翩起舞,最终轻轻地落在了崔敦礼的帽檐上,仿佛是天地也在见证这一重要的时刻。
崔敦礼静静地跪在地上,他的身躯微微颤抖着,心中涌动着难以言喻的情感。
当张瑜念完诏书后,他深吸一口气,然后叩头谢恩:“臣崔敦礼谢陛下隆恩!”
他的叩头声响沉闷而坚定,额头触地时,能清晰地感受到金砖上传来的凉意。
这一叩头,不仅是对皇帝的敬意,更是他对自己过去岁月的一种告别,对未来责任的一种承诺。
三十年前,他还是个年轻的统军,跟随太宗征战辽东。
在安市城下,他亲斩敌将,鲜血溅在甲胄上,凝成暗红的斑块。那是他生命中的一次辉煌,也是他永远无法忘怀的记忆。
如今,岁月已经在他的脸上刻下了深深的沟壑,他的鬓发也已如霜。
然而,他并没有被时光打败,反而在历经沧桑后,更加坚定地担起了辅佐储君、参赞机务的重任。
当他抬起头时,眼中闪过一丝泪光。
那不是悲伤,而是对过去的感慨和对未来的期许。
他知道,这条路并不容易,但他愿意用自己的智慧和经验,为国家、为太子,贡献出自己的全部力量。
高宗面带微笑地抬起手,向崔卿家示意让他起身,语气中透露出一丝愉悦:
“崔卿家,快快起身,不必如此多礼。”
他顿了一下,接着说道:
“朕对你在凉州的事情可是记忆犹新啊!当时你将屯田收获的谷穗制成标本呈给朕看,并告诉朕说‘西域的麦子,也能养大唐的兵’。”
高宗的话语在殿内引起了一阵轻微的笑声,仿佛大家都对这件事情印象深刻。
这时,吏部尚书杨弘礼从队列中站出来,向高宗行礼后奏道:
“陛下圣明,真是知人善任啊!崔公长期在边疆任职,对军国大事有着深刻的了解和丰富的经验。
如今他入朝担任宰相一职,实在是众望所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