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二狗的话,随野眉心倏然一拧。
二狗却觉得自己发现了真相,开始给随野分析:
【依我追剧多年的经验,刚刚方鹤川那样,完全就是情窦初开的小男生,面对心上人手足无措啊!青涩懵懂,小鹿乱撞,紧张忐忑,含羞带怯…】
【够了。】
随野被二狗的描述恶心到了,又是一脚踹过去,物理打断二狗越来越邪门的赘述。
他喝了一口水,神色顿时变得古怪起来。
盯着杯子里荡漾的水波,随野啧了一声,【不是说方鹤川是直男吗?】
【哈哈…直男】,二狗莫名其妙笑出了声,【老大你别逗我了,你相信脆皮鸭文学里的直男都是铁直的吗?】
随野的表情似笑非笑,但是没反驳。
他回到次卧,推开卫生间门,将只喝了一口的蜂蜜水全都倒进了盥洗池。
简单漱了下口,随野抬起脸望向镜子,因为抬头这个动作,灯影晃动了一下,从头顶落到脸上。
明明是充斥着矛盾与欲望的一张脸,荼蘼刺青蜿蜒生长,无知无觉地散发着堕落的气息。
可这拥有着这张脸的主人,却又长了一双清心寡欲,无悲无喜的眼睛,黑漆漆得一片,光都照不进去。
那双眼轻飘地扫过玻璃杯残留的水渍,带着点似是而非的戏谑与嘲弄。
“啧,直男。”
他转身。
“今晚上把门守好了,不然你明天休想吃饭。”
已经被扣下好几个月罐头的二狗一听,顿时急眼了,它誓死扞卫干饭狗最后的底线,一屁股堵了在门口。
【老大你放心,今天有我在,谁都别想进来!哪怕是一只蚊子也不行!】
它信誓旦旦地保证。
随野也不知道信没信,转身朝床边走去。
*
几个小时后。
夜深人定。
空旷的走廊里,低功率小夜灯竭力地散发光亮。
微不可闻的脚步声忽得响起,通往次卧墙面上,缓缓出现一道被拉长的人影。
人影一路移动,最终停在次卧的门上。
隔着门板,依稀能听到震天响的呼噜声,但仔细一听,却并不像是人类能发出来的。
人影晃动几下,一只修长白皙的手伸过来,轻握住门把手,慢慢向下转,下转——
转不动。
站在门前的方鹤川一下子愣住了。
他不死心地又试了几次,得到的结果无一例外——
门被反锁了。
方鹤川拧眉沉思片刻,去了趟主卧,没找到备用钥匙。
再返回时,手里多了一个细发卡。
随野留的中长发,有时候要用发卡把碍事的刘海别过去,家里面就存了很多这种小发卡。
方鹤川把发卡掰成细细一条,借着昏暗的光线,犹豫片刻,还是将它对准了锁孔。
在浴室里拿着随野的内裤做了那种事之后,方鹤川心底坚守了二十多年的观念,正在悄无声息地坍塌。
又或许,这种坍塌之前就有了,但一直被他刻意忽视,以为能够一直这样相安无事下去。
可就在今晚,就在充斥着水汽的浴室里,抵达顶端之后的那一瞬间,方鹤川终于没办法接着无视下去。
他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对某些东西即将失控的无力感,甚至是恐惧。
方鹤川迫切地想做点什么来阻止这场坍塌,但清醒时候的随野偶尔流露出来的眼神,又总让他感觉自己像是被扒光了,站在太阳底下。
明晃晃又赤裸裸。
一切小心思都无所遁形。
大脑不够清醒的方鹤川,在接二连三的刺激里,做下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只要他足够小心,随野不会发现的。
他只是想确认一些事而已。
过了今晚,他依旧还是随野眼里那只高傲圣洁的小白鸟。
很快…很快就会过去…
方鹤川闭了闭眼,一边不停地给自己催眠,一边弯下了腰。
他的手心便不自觉开始冒汗,数次深呼吸,想让自己冷静下来。
但过快的心跳还是暴露了他紧张的情绪。
发卡顶端塞进锁孔里,方鹤川贴着门,听着里面的动静,动作生疏,却又小心翼翼地撬起了门。
可就在他马上成功的时候,一只微凉的手从上方伸过来,覆在他的手背上,漂亮的青筋一路蔓延到小臂。
方鹤川瞳孔一震,心跳仿佛骤停。
慵懒沙哑的嗓音从耳后溜过来,像是贴着人说的,麻酥一片。
“乖,给你钥匙,别撬门了。”
轰!
冷不丁听见熟悉的嗓音,方鹤川的大脑空白了几秒。
人生头一次降低道德底线,三更半夜去撬另一个男人的门。
这件事已经耗尽方鹤川为数不多的勇气。
结果被正主抓了包,还就在撬门未遂的时候。
随野打开走廊主灯,光线一下子明亮起来。
他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走到方鹤川身后的,也许是方鹤川干坏事心虚,没有留意周围的动静。
总之,被随野突然这么一吓,方鹤川失语地僵在原地,瞳孔一张一缩,不知该做何表情。
他浑浑噩噩地转过头,第一眼看见的不是随野,而是随野手里拎着的棒球棍。
方鹤川眼皮子狠狠跳了一下。
察觉方鹤川的视线,随野将棒球棍松开搁置在走廊柜上,语气自然。
“我处理完工作太晚,就直接睡在了书房,听见撬门声,还以为是进小偷。”
他看着方鹤川,“你刚刚在干什么?”
随野的语气只是寻常的疑惑,但方鹤川却硬生从中读出了点质问的意味。
这让本就心乱如麻的方鹤川更是不知作何反应。
在他眼里,一身水色睡衣的随野淹没在冷色的光里,但因为长期通宵工作的原因,整个人呈现出一种不健康的白。
看向自己的时候,明明是带着关切的眼神,方鹤川却觉得那目光似乎要烧起来了,烧的他神经突突直跳,呼吸困难。
尴尬情绪蔓延,方鹤川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什么都说不出来。
其实很简单,只要说一句:“我想跟你一起睡”,就能解决目前的困境。
但方鹤川犹犹豫豫,始终开不了这个口。
他这副别扭拧巴的模样落在随野眼里,还挺新鲜的。
原来是只抱着试试看的心思设下圈套,没想到方鹤川真得咬了钩,干出半夜偷袭这种严重不符合人设的行为。
看到一向高冷淡漠的人露出慌乱紧张的神态,在某个瞬间,确实满足了随野那一点小小的恶趣味。
不过明天还要上班,没精力再陪方鹤川瞎折腾了。
随野高抬贵手放方鹤川一马,没再追问下去,转而哄小孩儿似的摸了摸他的头。
“闹够了就去睡吧,不早了。”
说完,他在方鹤川复杂的眼神里,转身朝书房走去。
方鹤川站在原地,紧抿着唇,翘起的眼尾却还是冷锐的。
他盯着随野离开的方向,眼神晦涩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