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赦见“贾文”手握府上这么多的把柄,每一个都能将荣国公府送入地狱。
他只觉脑袋“嗡”的一声,好似被人手持粗壮的闷棍,狠狠地朝着脑袋重重敲了一下。
刹那间,整个人瞬间僵住,好似被施了定身咒一般,呆若木鸡。
原本红润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豆大的汗珠,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一般,从他额头滚滚而下,顺着脸颊迅速滑落。
府上众人平日里的所作所为,诸如放印子钱、暗中与朝中勋贵参与福寿膏生意的隐秘勾当,作为荣国公府实际的掌权者,其实并非一无所知,只是很多时候,他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但京中不少权贵人家的当家主母,皆是如此行事来中饱私囊、捞取银子。
放印子钱,利滚利,钱生钱,如同洪水冲堤般让银钱迅速汇聚,是目前京中生意里,来钱最快的。
参与福寿膏生意,更是暴利至极。
再没有什么生意,能比这两桩来钱更容易的了。
贾赦身为荣国公府背后的实际受益人,面对府中众人这般行径,思来想去,便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他们胡作非为了。
他心里打着如意算盘,即便将来东窗事发,自己又没有直接参与其中,到时候完全可以推说自己不知情,把罪责往别人身上一推,只要有人认罪,这事儿便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从中获取的好处是真真切切、能够瞧得见、摸得着的,风险却无需他直接去承担。
就算将来真出了什么岔子,顶多,也不过是被安上个治家不严、失察的罪名罢了,对他而言,不过是挠痒痒一般。
但这一切的前提,是这些见不得光的勾当,必须能够避过外人的耳目,绝不能暴露到明面上来。
可如今,眼前这个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冒牌“贾文”,竟知晓了这些,这无疑是在荣国公府华美的锦袍上,硬生生地划开了一道丑陋不堪的疤痕,随时都可能让府中隐藏在黑暗中的丑事,毫无保留地大白于天下。
这情形,就好似在他头顶上方,冷不丁地悬了柄寒光凛凛、随时能掉下来取人性命的利剑,让他时刻都处在胆战心惊的煎熬之中。
贾赦一时只觉心乱如麻,但他还是强自镇定,拼命压下内心的慌乱,竭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沉稳些,可话语里仍禁不住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颤抖,色厉内荏地道:“你……你到底想怎样?”
“贾文”嘴角微微上扬,眼神中透着几分得意与算计,慢悠悠地开口:“荣国公莫急,我今日冒险前来,自然是有求于您。不过嘛,您大可放宽心,只要您能帮我办成三件事,我以项上人头担保,您府上的这些秘密,会永远烂在我肚子里,绝不会泄露半分。”
贾赦听了,心中警铃大作,已然明白,这“贾文”所求之事,恐怕不会简单。
但此刻,自己已然被“贾文”拿捏住了把柄,根本没有别的选择,只能强压下内心的忐忑,先听听他究竟开出什么条件,之后再慢慢思量应对之策。
想到这里,贾赦紧咬着牙关,面色凝重地道:“你说吧,不过我能力着实有限,若是太难达成的事,我也实在无能为力。”
“贾文”哈哈一笑,笑声中透着几分张狂与得意,随后慢悠悠地道:“荣国公多虑啦,您在京中,那也算得上跺跺脚都能震三震的人物,人脉深厚。我所求之事,对您来说,不过是抬抬手、动动嘴的举手之劳罢了。”
他顿了一下,竖起一根手指,继续说下去:“这第一件嘛,我听说,您妹婿家有能起死回生的奇药,想必作为姻亲,他们家定不会少了您府上的一份儿,我也不多要,只要三颗。”
贾赦倒吸一口冷气,他们与林如海是姻亲不假,可是,自从去年九月,黛玉回扬州后,便像变了一个人似的,与他们彻底疏远了。
现在,去求药,十有八九会被拒。
“贾文”却无视他难看的脸色,继续竖起第二根手指,“第二件,设法搞到沙州军的穿云弓和穿云箭的配方。”
“第三件,我要接下来你们驻地运来的粮草信息,这对您来说,应该不难吧。”
贾赦听“贾文”提出的这三个条件,犹如五雷轰顶,只觉脑袋一阵眩晕,眼前金星直冒,双腿发软,差点站立不稳。
可真是狮子大开口,这三件事,哪一件不是棘手至极?
除了索要奇药的第一件尚有周旋余地,其余两件,皆是关系重大,稍有不慎,便会如飞蛾扑火般,惹来杀身之祸,让整个荣国公府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贾赦强忍着胸中熊熊燃烧的怒火,竭力让自己的语气平和些,缓缓摇头道:“这三件事,我能做到其中一件都已是勉为其难,更不必说三件都要做到了。”
“先说这第一件事,妹婿家的奇药,本就是世间罕有的稀罕之物,珍贵无比。妹婿早前就曾郑重言明,他家如今也不剩几颗了,平日里都视若珍宝,轻易不肯示人,一颗都已是难求至极,更何况你一下子就要三颗?”
“这第二件,沙州军的穿云弓和穿云箭配方,那可是沙州军在战场上克敌制胜的杀手锏,据说,就连兵部和工部专管军械制备的师傅都不知道它们的配方详情,堪称绝密中的绝密。我虽在京中有些人脉,可军中之事向来戒备森严,层层封锁,我根本无从插手去探寻。”
“这第三件,驻地运来的粮草,关乎军队生死存亡,每一批都有专人负责,日夜严密看管,戒备森严。一旦泄露了粮草信息,那便是通敌卖国的大罪,我贾家,就算每人有十个脑袋,也不够圣上砍的!”
“贾文”看贾赦急得要跳脚,不由“噗哧”笑出声来。
他神色悠闲,不紧不慢,脸上还挂着一丝嘲讽的笑意,阴阳怪气地说道:“荣国公,您可别跟我打马虎眼。您在京中这么多年,树大根深,手眼通天,这三件事对您来说,并非完全做不到。您若是不答应,那您府上放印子钱、盘剥百姓,还有参那祸国殃民的福寿膏生意的事,可就保不准会传到哪些人的耳朵里了。到时候,您这荣国公的位置,还能坐得稳如泰山吗?贾家上下几百口人,又该如何自处、何去何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