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晨,袁慎果然准时来接。他没骑马,而是雇了辆轻便的马车,车厢里铺着软垫,还放着一篮蜜饯和温热的茶水。“路不算近,坐车舒服些。”他说着,准备扶程允初上车,动作自然得像是做过千百遍。
可一抬头,人已经上去了,问问蹲着还伸手准备拉他。
袁慎扯了扯嘴角,生气的没握上去。
马车缓缓驶出京城,一路往桃林去。程允初掀开车帘,看着窗外的田野,忽然道:“其实我小时候,也跟着阿父去过一次桃林,只是后来去了战场,就再也没去过了。”
袁慎坐在她身边,闻言轻声道:“往后每年春天,我都带你来。”他顿了顿,从袖中摸出个小盒子,递到她面前,“这个给你。”
程允初打开一看,里面是支竹簪,簪头雕着朵小小的梅花,与当初他送给她的那支很像,却更精致些。“上次那支弄丢了,我重新雕了支。”袁慎的声音带着点紧张,“你若不喜……”
“我喜欢。”程允初打断他,拿起竹簪,对着车窗映出的影子,轻轻插在发间。袁慎看着她,眼底的笑意浓得化不开,伸手替她理了理鬓发:“好看。”
马车到桃林时,正是正午。漫山遍野的桃花开得正好,风吹过,花瓣簌簌落下,像下了场粉色的雨。程允初牵着袁慎的手,沿着小路往里走,脚下踩着柔软的花瓣,竟比在演武场练兵时还觉得安心。
走到桃林深处,有处小小的石桌石凳。袁慎拿出带来的蜜饯和茶水,两人坐下来,晒着太阳,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袁慎说起他小时候读书的趣事,程允初则讲着战场他从未见过的风光,从正午聊到夕阳西下,竟半点不觉得腻。
回去的路上,程允初靠在袁慎肩头,看着窗外渐渐暗下来的天色,轻声道:“袁慎,谢谢你。”
袁慎握紧她的手,声音温柔:“该说谢谢的是我,若不是你,我或许还在京中浑浑噩噩,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他顿了顿,认真道,“程允初,我想娶你,不是一时兴起,是想往后的每一个春天,都能陪你看桃林,每一个冬天,都能给你暖手。”
程允初抬头,撞进他认真的眼神里,笑着点头:“好。”
回到程府,刚踏入自己的院子,就看见凌不疑,林朗和程少商都在那坐着。
凌不疑见她回来,立即激动上前,眼眶微红,“允初,你是在哪救的林朗?”
程允初被问得一愣,下意识看向身旁的袁慎,见他也皱着眉,显然和自己一样摸不着头脑。她拉过林朗,语气带着疑惑:“少主公,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林朗就是我回京路上带回的流民,怎么还问起‘在哪救的’?”
凌不疑往前走了两步,目光紧紧盯着林朗的眉眼,声音发颤:“允初,你仔细看他的眉眼,像不像幼时的我?”
这话让程允初浑身一震,她猛地看向林朗的脸。阳光下,少年眉骨的弧度、眼底的神态,竟真的与初次见面时的少主公有七分相似。
她之前只觉得眼熟,再加上几年时间少主公眉眼越发凌厉,与幼时截然不同,她便没认出来。
她从没想过原来还有这层关系,此刻被凌不疑点破,心脏竟有些发慌。
程允初仔细打量林朗,随即沉声道:“确实像。雍王说当年真正的凌小公子被人救出,难道……”
林朗被众人看得不知所措,下意识攥紧程允初的衣角:“阿姊,他们在说什么?我不是流民吗?我没有家人的……”
凌不疑上前一步,从怀中摸出一块半旧的玉佩——玉色温润,上面刻着半个“凌”字。“你们看这个。”他将玉佩递到林朗面前,“你身上,是不是也有一块一模一样的?”
林朗愣了愣,下意识摸向自己的领口,掏出一块同样的玉佩——另一半“凌”字赫然在目。两块玉佩拼在一起,严丝合缝,连纹路都能完全对接。
“这……”程允初彻底惊住,连呼吸都慢了半拍。
凌不疑的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颤抖,看向林朗的眼神满是复杂:“我们兄弟俩各有一块玉佩,拼在一起才是完整的‘凌’字。我一直以为你不在了,却没想到……”他顿了顿,喉结滚动,“没想到竟让你流落在外这么多年。”
林朗抬头看向凌不疑,眼眶瞬间红了,“那我到底是谁……”
“你就是凌不疑,真正的凌不疑!”
程少商走上前,轻轻拍了拍林朗的肩:“以后你就住回凌府来,我们一起吃饭,一起说话,再也不会让你一个人了。
程允初看着拼在一起的玉佩,心里满是感慨——她从未想过,自己随手救下的少年,竟然就是真正的凌不疑。
袁慎走到她身边,低声道:“这大概就是天意,让他在你这里得到安稳,也让凌将军了却一桩心事。”
程允初点头,看向眼前相认的兄弟,又看向身边的袁慎,真好,所有的波折都在朝着好的方向走。
凌不疑拉着林朗,又看向程允初和袁慎,语气郑重:“允初,袁慎,今日之事,多谢你们。林朗的身份,我会尽快禀明圣上,让他认祖归宗,恢复凌家子弟的身份......
孤城一案彻底查明,相关官员都被处以死罪,轻者流放,文帝也算是给了九泉之下霍家一个交代,午夜梦回也不会被噩梦惊扰。
大概过去半年,凌不疑脸上竟也时常带着笑意,他和程少商的婚期将近。
谁都没想到他们俩比袁慎要早。
奈何袁慎一定要等到自己位列三公,好十里红妆将程允初娶进门。
好在他确实争气,成为三公里最年轻的一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