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意志,德意志,高于一切,高于世间万物(deutschland, deutschlanduber alles,uber alles in der welt~)——】
隆美尔宣告胜利的那一刻,战歌如雷霆般在巴黎上空炸响。那是《德意志之歌》,第一次世界大战后取代了旧有的《胜利之冠归于你》的非官方皇室颂歌,成为民意所推举的“国之歌声”。
在今日,它以无可辩驳的姿态回荡在铁与血的帝国上空。
“从马斯河到默默尔,从埃施到贝尔特!”
“在这光荣的繁荣中盛放吧,吾祖国,德意志!”
沉醉在胜利狂欢中的德军士兵们,三三两两游走在巴黎街头,高声歌唱着祖国的荣光。
“伦敦啊,你可看见了吗?”
“哈哈哈——!”
“看看你们这帮青蛙佬,下场真是惨啊!”
枪声骤然响起。
“哒哒哒——!”
比德军晚一步进入巴黎的英军,更是将侮辱演绎到了极致。他们高声嘲笑着被缴械押往临时战俘营的法国士兵,一边向天鸣枪,一边唱着粗俗的打油歌。
“我们要去埃菲尔铁塔洗衣服啦——母亲,有脏衣服吗?今天天气真好,正适合晒太阳!”
“无论阴晴,都得洗!我们要去埃菲尔铁塔洗衣服啦——如果那塔还没被炸塌的话!”
那些本应维持纪律的军官,不仅没有阻止,反而和士兵们搂着肩膀放声合唱,笑声与嘲讽交织成刺耳的旋律。
他们当然会如此。毕竟,法国,那个在英国历史上屈辱地留名的宿敌,那个让“众多词汇”成为耻辱之词的法西政府,终于倒下了。
对德国士兵而言,这是迈向胜利的一步;而对英国士兵来说,这是一次复仇的狂欢。
“......到头来,还是变成这样了吗。”
“早知如此,就不该选拉罗克......”
“说这些还有什么用?我更担心英国佬现在不会对我们下手吧。”
“放心吧,还有戴高乐将军和自由法国,他们不会让我们被撕碎的。”
然而,不论英德两军之间有多少差别,巴黎的市民都只是沉默地注视着那群在凯旋门下相互拥抱的“解放者”。他们的眼中充满复杂的情绪,疲惫、屈辱,还有深深的担忧。
他们太清楚,战败者的命运意味着什么。
“唉......我们的巴黎啊。”
“拉罗克,你非要把国家逼到这种地步吗......”
“雷诺先生,叹息就先放一放吧。如今法国人能依靠的,只有我们了。得安置那些因轰炸失去家园的人,还得解放那些尚未被撤空的集中营,任务太多了。”
“是啊,现在不是哀叹的时候。不过......爱丽舍宫全被烧成灰了,我们该怎么办?”
“那就把临时政府设在卢浮宫吧。至少那儿还算完好。”
在那片焦土上,唯一让人稍感慰藉的,是“自由法国”从“卖国贼”的阴影中挺身而出的希望之火。
戴高乐带着残余的法军四处奔走,解除旧政权的武装,收编部队归于自由法国麾下,而留下来的将官与抵抗组织成员,则竭力在废墟中重建秩序。
“卡斯特尔诺将军,能与您并肩作战,是我的荣幸。”
“我也是啊。若我再年轻十岁,一定早就加入自由法国军了。”
“别这么说。若非您在拉罗克的监视下仍坚持暗中支援,我们也无法坚持到今天。”
“呵呵,那可不是我的功劳,是那些宁愿背负‘叛徒’之名也要抗争的抵抗者们的功劳。”
与此同时,抵抗军也在全城奔波。
在卡斯特尔诺与勒克莱尔的指挥下,他们肩负着维持治安的任务,防止英军与市民的冲突,并追捕那些逃亡未果的拉罗克政权残党。
“赖伐尔!你这杂种,原来躲在这儿!”
“饶......饶命!”
“你这个肮脏的老鼠!背叛共和国、投靠拉罗克,如今还想独自逃命?我的家人都死在你造成的战火中!”
“冷静点,尚!”
“是啊,这种人,不值得你弄脏手。交给自由法国和盟军吧。”
就这样,共和国的叛徒、曾任维希政府要员的皮埃尔·赖伐尔,在巴黎被捕,他藏身于情人的住宅,却终究逃不过清算。
“赖伐尔——!”
“达拉第先生,住手!”
愤怒的呼喊几乎震碎空气。
那是被赖伐尔出卖过的旧共和国议员们,他们的怒火比炮火更炽。
“为什么?!为什么要背叛共和国?!背叛我们!”
“我、我不知道!我真不知道会变成这样!我若知道拉罗克会垮成这样,绝不会——!”
“你......这条狗!”
“嘭!”
“呃啊——!”
“达拉第先生,冷静啊!”
赖伐尔的辩解彻底摧毁了达拉第的理智。拳头落下,鲜血溅出,而外界的消息也同时传来——
【法国八周即告投降!】
【拉罗克的可耻崩溃——轴心国命悬一线?】
【总理汉斯·冯·乔宣称:胜利近在咫尺!】
当愤怒的拳声仍在巴黎回荡,法国投降的消息已如风暴般席卷欧洲。
“不!不可能!这不是真的!”
在遥远的非洲北部,摩洛哥前线的元帅菲利普·贝当也得知了这一噩耗,那个曾誓言“法国绝不会屈服”的老将,如今终于明白:帝国已亡。
自由法国仍在灰烬中呼吸,唯有火焰与信念尚未熄灭。
......
“哪怕只剩我一个人,我也该回到法兰西去!我本该在那里,与执政官阁下同赴黄泉!”
“别这么说,阁下。战争尚未结束,而您的使命,如今比任何时候都更为重要。”
“弗朗哥元首说得对,贝当将军。既然执政官已被盟军俘获,那么能继承他遗志的(尽管拉罗克还活着),唯有您一人了”
“住口,达尔南!你这抛下执政阁下独自逃命的懦夫,有何资格在我面前逞口舌之利!”
秩序保障局局长约瑟夫·达尔南,那位与赖伐尔不同,成功从巴黎逃至西班牙的法西政权军官,在贝当的怒斥下瞬间噤声。
‘该死的老家伙,自己在西班牙看着法兰西灭亡,还敢对我指手画脚。早知如此,当初该逃去美国或南美。’
他心中暗骂,悔意如潮,或许一开始就不该来见贝当。
“好了,好了,请息怒吧,阁下。”弗朗哥举起手,神色温和,
“达尔南先生说的并非全无道理。如今法兰西已沦陷,唯有阁下与您的部队,才是法兰西最后的希望。请先休息片刻,整理心绪。”
“我明白了,弗朗哥。每次都让你费心,老朋友。”
贝当似乎一瞬间老了十岁,瘫坐在沙发上。弗朗哥对他微微一笑,转身走出房门。
“该死的拉罗克,那混账!才撑了八个星期就崩溃?”
话音低沉,却透出冰冷的怒气。弗朗哥的神情渐渐变得阴沉。
“卡乌迪略,现在我们该怎么办?法兰西既然覆灭,盟军的下一个目标就会是意大利与我们。”
“我当然知道!”
弗朗哥猛然喝斥部下,那爆发出的怒意掩不住内心的焦躁。
‘不过......无论盟军多强,想越过比利牛斯山脉可没那么容易。’
他强迫自己冷静思考。
但真正让他担忧的,是海上。
西班牙海军的力量实在可怜,别说航空母舰,连战列舰都仅有三艘,还是在第一次世界大战前建造的老旧“西班牙”级铁壳船。面对英国的地中海舰队,几乎毫无胜算。
‘虽然我们也有海岸防御线......但......’
西班牙三面临海,又贫穷落后,不可能守得住整片漫长海岸。
更糟的是,弗朗哥面前的危机不仅来自外部。
在法兰西,有游击队与抵抗组织正与盟军合作,而在意大利,游击队“游击者”(partigiano)与“抵抗军”(Resistenza)在奥匈帝国的暗中支援下横行无忌。
奥匈皇帝自称“天主教的守护者”,以对轴心国施加压力,甚至连因墨索里尼而得以独立的罗马教廷,也开始日夜谴责轴心的暴行,摇撼着意大利国内的根基。
‘不,仅仅是意大利吗......’
连西班牙都开始动荡。这个以“宗教裁判所”而闻名、虔诚到极致的天主教国家,如今教会内部也出现了动摇。
对弗朗哥而言,这是最致命的征兆。
即便屠戮、镇压不断,共和派与cNt(confederacion Nacional del trabajo\/全称全国劳动联盟)的残党仍如杂草般死灰复燃。倘若连他赖以支撑政权的西班牙天主教会也动摇,那就算没有盟军进攻,西班牙也会从内部崩塌。
“更糟糕的是,葡萄牙的萨拉查那家伙,也随时可能倒向盟军。而我好不容易请来的巴顿,现在却只知道喝酒!”
弗朗哥深吸一口气,眼前一阵发黑。
他明白,自己正被命运一点点逼入绝境。
“元首!法兰西投降了!”
“哦,操他妈的......”
邻国的墨索里尼,也在咒骂声中,迎来了他人生中最黑暗的时刻。
......
“该死,法兰西亡了!而且只用了八个星期!”
“确切地说,是拉·罗克的法兰西亡了。”
“巴尔博,现在是玩文字游戏的时候吗!”
尽管墨索里尼在咆哮,伊塔洛·巴尔博仍面无表情地叼起一支烟。
他固然也震惊于这一切的速度之快,但从马奇诺要塞被突破、诺曼底登陆成功的那一刻起,拉·罗克政权的覆灭就已是注定的结局。
问题不在这里。
法西法国退出了战争。
这意味着法意边境大门洞开,那些斩杀法兰西的盟军之刃,如今正转向意大利。
墨索里尼当然明白这一点,他抱着那颗早已秃顶的脑袋,在房间里暴跳如雷。
“奥地利—匈牙利那帮杂种还不够,现在连盟军也要从西边攻过来了!不,只怕不止西边,像上次世界大战那样,他们还会从南意登陆!这样下去,我们完了,彻底完了!”
更糟糕的是,意大利国内的民意也在迅速背离他。
对墨索里尼而言,这简直是撕裂灵魂的悲鸣。
但无论他怎样绝望地咆哮,都没有任何可行的对策。
法兰西都在短短八周内覆亡,意大利又能如何?
他们唯一能做的,不过是以亚平宁山脉为盾,苦苦支撑,直到敌人抵达罗马。
就算如此,也撑不了多久。
巴尔博长长地吐出一口烟气,深深叹息。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当年他追随墨索里尼踏上法西斯之路时,原本只是希望结束国内的混乱,恢复秩序。
他从未想过如今这般。
可墨索里尼却不顾他的反对,一心要夺回“失地”,要重铸罗马帝国的辉煌,于是与法国联手,将意大利再次推入世界大战的烈焰之中。
结果,如同第一次世界大战时那样,意大利的命运再次变成风中残烛。
——我们真的完了。
现在,他们也得像法国那样,为自己的野心付出代价。
但,这个代价,非得让所有意大利人来承担吗?
巴尔博心中默念,目光落在那位仍然歇斯底里地狂叫的“领袖”身上。
那眼神,正如之前达尔南在背后刺向拉·罗克时的冷意。
“既然事已至此,不如趁还不算太迟,把墨索里尼拉下马,向盟军求取宽恕,岂不更好?”
不远处,还有另一双同样的眼睛,冷静地注视着这一切。
那是1931年逝世的埃马努埃莱·菲利贝托之子、现任意大利国王,阿梅迪奥。
早在战争爆发前,他就反对参战。
他曾是第一次世界大战的老兵,深知意大利军队的真实状况远不如墨索里尼口中那般强盛。
然而当他登上王位时,意大利政府早已被法西斯分子彻底蚕食,他已无力阻止。
正如他所担心的那样,墨索里尼以虚妄的荣耀为名,追随拉·罗克,把整个国家推入地狱。
“既然如此,总得有人负责。”
而那个人,既不是他自己,也不是无辜的国民,而只能是“领袖”墨索里尼。
他并不想像自己的叔叔维托里奥·埃马努埃莱三世那样,被人从王座上拉下来。
因此,阿梅迪奥终于下定决心,为了意大利,也为了保住王权,必须除掉墨索里尼。
‘嗯?你也想?’
‘嗯,我也想。’
正因如此,当国王与怀抱相同念头的伊塔洛·巴尔博视线交汇时,一切都已成了时间问题。
与此同时,在没有希儿可供庇护的情况下,墨索里尼的未来,已被浓重的阴云笼罩。
“终于见面了。”
“......”
“法兰西的领袖,弗朗索瓦·德·拉·罗克。”
在巴黎,汉斯终于与拉·罗克面对面。
而那场会面,对拉·罗克而言,将是他极不愿面对的命运的开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