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光再闪,快得只剩下一片流动的银影。
那粉白如玉的虾肉被片成近乎透明的薄片,薄得能透过它清晰地看到下方冰粒的棱角。
每一片都完美地保留着虾肉天然的纹理和弹性。薄片被精心卷成优雅的玫瑰花形,错落有致地铺陈在铺垫着翠绿海葡萄的碎冰之上。
旁边搭配着现磨的顶级山葵泥、薄盐酱油和几片金箔。
这道菜尚未完成,仅凭那极致刀工下呈现的虾肉之纯净、摆盘之清雅,已散发出一种令人屏息的、属于顶级食材和技艺的无声威慑。
“深海极萃·冰肌玉骨刺身盛”——这是主厨赋予它的名字。
另一处料理台则升腾起带着焦香的烟火气。几位肤色黝黑的本地大厨显然更擅长粗犷直接的火焰魔法。
巨大的老虎虾被利落地开背去肠,雪白的虾肉上瞬间涂抹上厚厚一层用新鲜椰浆、香茅碎、辣椒末和当地特色香料“德瑞德瑞”混合而成的浓郁酱汁。
虾被串在粗长的铁钎上,直接架在烧得通红的火山岩石块上方。滚烫的石块灼烤着虾壳,发出“滋啦滋啦”令人垂涎的爆响,浓郁的椰香混合着香茅的清新、辣椒的刺激以及虾肉本身的鲜甜,猛烈地爆炸开来,形成一股极具侵略性的热带风暴,瞬间席卷了周遭的空气。
酱汁在高温下沸腾、焦化,在红白相间的虾肉表面形成诱人的深色脆壳。
这道“椰岛烈焰·香茅椰浆焗烤虎虾”散发着原始而奔放的诱惑。
厚实的章鱼足段先经过秘制香料的长时间轻柔按摩,再投入滚水中短暂焯烫定型,最后被平铺在烧得滚烫的铁板之上。
高温瞬间锁住水分,章鱼足段表面迅速形成美妙的焦褐脆壳,内部却依然保持着令人惊叹的柔嫩弹韧。
厨师挥洒着特调的照烧风味酱汁,酱汁一接触炽热的铁板便“嗤啦”作响,腾起带着甜咸焦香的烟雾,迅速裹满每一块章鱼足。
撒上炒香的白芝麻和细碎的海苔粉,“铁板焦香·照烧魔腕八爪烧”的香气霸道地宣告着自己的存在。
……
各种难以形容的、层次丰富到爆炸的香气——鲜甜、焦香、醇厚、辛烈、果木烟熏、椰奶芬芳、海洋的咸腥与大地香料的温暖——在这座灯火辉煌的大堂里疯狂碰撞、交融、升腾,形成一股几乎肉眼可见的、令人沉醉又饥肠辘辘的浓烈气旋。
厨师们汗流浃背却眼神专注,锅铲翻飞,火焰升腾,蒸汽缭绕,构成一幅活色生香、热火朝天的“人间至味图鉴”。
夭夭看得目不转睛,鼻翼不停地翕动,肚子里的小馋虫早就闹翻了天。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腰间的小挎包,好想赶紧左手一个碗,右手拿筷子,赶紧开吃啊!
可是想了想,她强压下心中心中的那份渴望,赶紧摇头甩掉偷吃的念头:“不行不行,这些都是给师父的!”
萧励赢抱臂站在稍远些的地方,此刻他的表情微微有些冷峻,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被那火焰升腾的铁板烤虾和油脂滴落的炭烤蓝鳍鲹所吸引。
喉结几不可察地滚动了一下。
越冥焰则像一位检阅部队的将军,沉稳地巡视着各个料理台。他偶尔会驻足,对某位主厨精湛的刀工或对火候的精准掌控微微颔首示意。
当看到一道菜完成,达到他心中“至鲜至美”的标准时,他会亲自上前,指尖悄然凝出一缕极其微弱的、几乎看不见的灵力细丝,如同最精密的封印,瞬间覆盖在刚刚出锅的菜肴之上。
那缕寒气一闪即逝,却足以将这道菜肴的色、香、味、形乃至其中蕴含的“锅气”与“生命精华”,完美地冻结在它最巅峰的完美状态,如同时间在此刻被悄然截留。
“装盒。”越冥焰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厨房的喧嚣,抵达在场每一个人的耳中。
等候在一旁、穿着统一制服的服务生们立刻训练有素地行动起来。
特制的多层保温食盒被迅速打开,里面是分隔精细、铺垫着冰粒或保温材料的格子。那些被瞬间“封鲜”的珍馐被小心地、按照最完美的摆盘姿态转移进去,一层层码放整齐,盖上盒盖,锁死卡扣。
很快,几百个一模一样的食盒在旁边的长桌上堆积起来,如同一座由人间至味堆砌的小山。
看着最后一道热气腾腾的“紫气东来·古法姜苏蒸巨蟹”被越冥焰的灵力精准冻结,装入食盒,摞在最顶端,夭夭深吸一口气,小脸绷紧,神情变得无比庄重。
“乖宝儿,可以了!”越冥焰看向夭夭,“接下来看你的了。”
夭夭上前一步,从那个小小的锦囊中,珍而重之地取出了一张符箓。
这符箓上用极细的、仿佛流动着熔岩般暗红光泽的线条,勾勒出无数繁复到令人目眩神迷的符文。
这些符文并非静止,细看之下,竟似在符箓内部缓缓流转、纠缠、生灭,散发出一种幽邃、古老、沟通生死的苍茫气息。
一丝丝极淡的、仿佛来自九幽之下的阴寒之气,缭绕在符箓周围,让靠近的人不由自主地汗毛微竖。
这正是冥帝亲自研发的地府至宝——黄泉快递符,可互通阴阳。
夭夭双手捧着符箓,置于那堆积如山的食盒正上方。她闭上双眼,长长的睫毛如蝶翼般轻颤,口中开始低声吟诵一段音节古老晦涩、韵律奇特的咒语。
每一个音节吐出,都仿佛带着无形的重量,引动着周围空气的微微震颤。
随着咒语的进行,她指尖悄然逸出一缕极淡、却精纯无比的灵力,如同引信,轻轻触碰在符箓的中心。
嗡!
一声低沉到几乎超越听觉极限、却直抵灵魂深处的震鸣响起。
符文骤然爆发出刺目的血光!那光芒并不扩散,反而如同活物般向内急速收缩、坍缩!
符箓本身在血光中无声无息地分解、气化,瞬间化作一团浓郁粘稠、翻滚不休的深灰色雾气。
这雾气并非水汽,它沉重、阴冷,带着浓烈的土腥气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属于冥界忘川河水的寒意。
深灰色的雾气如同有生命般急速膨胀,瞬间将下方堆积如山的几十个特制食盒完全吞没!
雾气翻滚着,形成一个倒扣的、不断旋转的漩涡漏斗,边缘与地面接触的地方,坚硬的、价值不菲的云石地板上竟无声无息地凝结出一层薄薄的白霜,并向四周蔓延。
大堂里璀璨的灯光仿佛被这灰雾吞噬了大半,光线骤然变得昏暗阴冷。
那原本充斥空间的、各种美食的诱人香气,也仿佛被瞬间抽离、隔绝,只剩下一种令人心悸的、万物归寂般的阴寒。
旋转的灰雾漩涡猛地向中心一缩!
呼——
如同一个巨大的无形气泡破裂,又像是空间本身被强行撕开了一道缝隙。
那浓郁得化不开的灰雾连同其中包裹的几十个沉重食盒,就在大堂中央众目睽睽之下,凭空消失得无影无踪!
只留下原地一片迅速融化的薄霜,以及空气里残留的、淡淡的土腥与阴冷气息,证明着刚才那超乎想象的一幕并非幻觉。
大堂里陷入一片死寂。无论是挥汗如雨的厨师,还是训练有素的服务生,乃至见多识广的酒店经理,全都目瞪口呆地望着那片空荡荡的地板,嘴巴微张,如同集体被施了定身咒。
只有氧气泵还在徒劳地嗡嗡作响,水箱里剩余不多的海鲜们无知无觉地继续游动扑腾。
“搞定!”夭夭长长舒了一口气,拍了拍小手,脸上重新绽放出轻松的笑容,仿佛刚才只是寄出了一份普通的同城快递,“师父应该很快就能收到了!”
越冥焰看着那残留的霜痕,眼中闪过一丝满意的神色,微微颔首。
萧励赢则早已收回目光,仿佛对眼前发生的一切司空见惯,只淡淡地扫了一眼那些还在震惊中的厨师和服务生,冷声道:“发什么呆?剩下没处理的那些,你们继续啊!”
他们还等着吃呢!
这话如同解除了定身咒。短暂的沉寂后,大堂里再度开始了新一轮的忙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