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间里,烛芯积了圈黑灰,偶尔爆出个小火星,把墙上的人影晃得忽大忽小。
所有的问题,似乎都只有找到那个戴弥勒佛面具的人才能有答案。
而如今,他们对戴弥勒佛面具的家伙一无所知。
雅间里的烛火明明灭灭,映得每个人脸上都蒙着层阴影。
这个人更像是根毒刺,他到底是谁?
从他绑走公子和表哥为要挟,索要吴小姐手里的画像来看,他不是个局外人,更像是知道些什么内情的人。
秦武的目光落在葵青身上,在他看来,葵青这个人疑点很多,这个人自打出现到现在就跟他们之间有种说不清的疏离。
葵青自打进了雅间,就开始吃饭。
现在吃完了饭,就坐在那里喝茶,倒比谁都像个局外人。
秦武问他。
“你对那个戴弥勒佛面具的人有什么看法?”
葵青慢悠悠地转着茶杯,茶汤在杯里晃出圈涟漪。
“江湖上戴面具的不少,有用青铜面的,有蒙黑布的,戴弥勒佛面具搞事的,还真没听说过。”
他指尖在杯沿敲了敲,继续说。
“来路不明,行事又没章法,有可能是百中影从哪请来的高人。”
“总之,来路不明,他的目的我也猜不透。”
秦武的眉峰又拧了起来,话锋一转,问。
“你这些天,在什么地方?”
他带着审视,葵青身上的疑点太多,一开始哪哪都找不到他,现在突然冒出来,还把公子和表哥带回来了,由不得人不多想。
甚至,秦武觉得葵青身上的疑点比戴弥勒佛面具的人还多。
葵青放下茶杯,声音听不出有起伏,他说。
“当初在曲宗曼巴家,我和索命分头突围。”
“他保护吴小姐一路往古林来,我引开百中影的人。”
他顿了顿,抬手按了按腰侧,继续说。
“期间,和百中影的人纠缠,我腰上受了点伤,到古林,我找了莫歧黄,让他给我治伤。”
“他是我的老相识了,治外伤很有一套。”
索命突然插嘴,问。
“莫歧黄?他真的是你的朋友?为什么他会一口咬定说你已经死了,还说尸体在玄阴观?”
“我们就是听了他的话,才往玄阴观去查的,差点害死我们三个!”
葵青嘴角勾起一抹淡得几乎看不见的笑,坦然承认,他说。
“是我让莫歧黄那么说的。”
“我知道,只要你们到了古林,百中影那帮人肯定也会很快跟过来。”
“与其被动等着他们找上门,不如设个局,把他们全部引到玄阴观,在那里跟他们做个了结。”
“省的在接下来的行动里,他们跟狗皮膏药一样的粘着我们。”
秦武的目光还在葵青脸上,他又问。
“公子和表哥说,你是在玄阴观后院地窖里救了他们,你怎么知道他们被关在那儿?”
葵青笑了笑,这次的笑声里是嘲笑,他说。
“我一直都在玄阴观附近,你的那两个手下被扔进地窖的头两天,喊得跟杀猪一样,我想不知道都难。”
秦武追问。
“那你为什么不早点救他们?非要等那么久?要是再晚一点,他们说不定就挂了。”
葵青打断他,语气沉了沉,说。
“我不是神,刚开始的几天,百中影的人聚集在玄阴观,我没有机会下手。”
“后来过了很多天,百中影那帮人去了古林城里,我才有机会下去地窖救他们。”
“况且,就算我不救他们,你也拿我没办法。”
秦武盯着他看了半晌,喉结滚动,问。
“你到了古林城,为什么不先跟我们联络?非要自己单干?”
葵青脸上的笑淡了下去,摇了摇头,反问。
“你是什么级别?”
“能说的,我可以跟你说。”
他看着秦武,眼神里多了层说不清的距离。
“其他的……都是任务上的事,追风楼的规矩你懂,该保密的,就不能说。”
秦武没再问,他清楚,在追风楼,葵青的级别比他高,这次路过古林又是执行上面的任务。
对方不想说的事,他再逼问,不仅没用,反倒显得自己不懂规矩。
戴弥勒佛面具的家伙来自何方,是什么目的?
不知道。
这让刚理出点头绪的线索,转眼又成了死结。
谁也不知道答案,就像谁也不知道,窗外那片压得很低的乌云,什么时候会落下雨来。
窗外的风又起了,卷着落叶打在窗纸上,沙沙作响。
一切好像又回到了原点,每个人都揣着满肚子的疑问,却只能暂时按下,等着谜团浮出水面的那一天。
墙上的烛火还在晃动,把满室的阴郁,都映在每个人的脸上。
只有二楼的某间客房里,还能听到公子和表哥的呼噜声,打得震天响。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青牛客栈大门的门板才卸下一半,柳乘风就已经起床了。
他提着两个沉甸甸的布包,手心沁出的汗把布包带子浸得发潮。
布包里有四百万银票,是前几天炮仗陆陆续续送来给他办事的钱。
昨晚被各种变故搅得心神不宁,他倒把这茬忘了,今早一睁眼就想起这事,后背的冷汗立马冒出来。
秦武这群人水深得很,这笔钱哪能随便收啊。
柳乘风走到秦武房门口,抬手敲门,问。
“秦队长,醒着吗?”
门吱呀一声打开,秦武穿着件青布短褂,头发随意束在脑后,眼下带着点青黑,显然也没睡好,他说。
“这么早?有事?”
柳乘风把事情说了,又把布包往前递了递,说。
“这钱……我不能收。”
秦武低头瞥了眼布包,没接,反而侧身让他进屋。
“进来说。”
屋里带着股淡淡的叶子烟味,桌上摆着个没喝完的茶碗。
秦武往壶里添了点热水,倒了一杯推给柳乘风,说。
“你不收钱,是不是觉得四百万太少了?”
柳乘风赶紧解释。
“不是不是不是,实在是无功不受禄啊,这钱我真不能收。”
秦武端起自己的茶碗,喝了口,慢悠悠说。
“既然不是嫌少,那就收着,就当是我请你和你的弟兄们喝茶了,这笔钱,你不收不行。”
这话一出,柳乘风心里咯噔一下,哪能听不出秦武这话里的意思。
这四百万,明着是“喝茶钱”,实则是封口费。
因为他知道的太多,秦武需要拉拢他。
如果收了这笔钱,就等于跟秦武他们绑在一条船上,秦武要是翻了船,他也跑不了。
官场上的弯弯绕绕他太懂了,这钱就是个套,套上了,想摘就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