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易？”
莲·艾瑟里恩眉头轻蹙。
“莫要乱想，奈芙薇尔家族自然不是我交易出的筹码。也许，把交易替换成我与他之间为了同一目的的谋划更合适一些？”
老校长按按自己的眉心，继续解释道：“而当年奈芙薇尔家族的事情......恐怕是我和教皇的保密工作没能做得足够好，从而使得有心之辈得知，趁着我将注意力移至别处时下的手。”
“那您事后不愿意让我收养小灵依作为自己的义女，还要求我切断与其来往且不能为其提供帮助......是为了试探那位有心之辈是为何人吗？”艾瑟里恩家主嘴唇微抿。
“不完全正确，但确实是有这方面的......嗯，罢了罢了，这个话题不妨先到此为止，我们言归正传，如何？”老校长沉吟片刻，显然不愿意在这一问题上多谈，打了个暂停的手势。
“会长，我能再问最后一个问题吗？”莲纠结稍许，眸中碧波荡漾着还是将迟疑之色给彻底淹没了，坚持着说道。
“哦，小莲，请饶了我这个老头子吧......”老校长轻轻呻吟一声，有点头疼地看了一眼艾瑟里恩家主，嘴里嘟囔着说着，但最终也还是微微颔了颔首，无奈摆手道，“好吧，可以，虽然我原本想说当你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就已经算是问过了......当然，先说说，我不一定会回答的。”
“......噗哼，谢谢老爷子......啊。”莲立即意识到自己不自觉喊出了小时候对于老校长的称呼，下意识低低惊呼一声后，稍显尴尬地略一垂眸清了清嗓子。
然而老校长却并不在意，反而满脸感慨之色地微侧过头，目光穿透微风细雨、跨过奔流的苍河与卷折的遍地青黄，落向了更加遥远的地方。他轻声笑道：“呵呵，真怀念呐，许久都没听小莲你这样子叫我了，好像是自你从学院毕了业便改换了称谓？其实像最初这样不也挺好的，顿时就亲切多了......”
听见老者的打趣，莲·艾瑟里恩眼底微不可见地掠过一丝窘色。她紧绷起那张相较数十年前容颜虽未曾衰退半点、但气质却要成熟稳重许多的脸，全然不知道自己的模样在老人眼中仿佛从未经历过时间流逝、仍旧是多年前青涩小丫头片子的形象。
强迫着自己忽略掉老校长眼角流露着的那丝打趣般的笑意，艾瑟里恩家主撑起作为魔协五执事之一的气势，状若未曾口误过的样子，笑容温婉地平静道：“......会长大人，还是不要在属下对您称呼的一时疏忽这件事上耽搁太久，让我们继续先前的正题吧。”
“呵呵，随你的心意，莲，我都可以。”老校长笑眯眯地应答。或许是因为刚才艾瑟里恩家主的一声口误将老人的思绪拉回了过去，他现在在面对莲时的态度与眼神相较于之前，更像是在看待一个稚嫩的孩童，或者思想还很不成熟的晚辈。
有关这一点，莲自然也是有所发觉，但也只得是倍感到无可奈何的郁闷，丝毫办法都没有。
不像是家族中一直在更替的家主之位，魔协会长的位置数百年间里都只有这一位，所以但凡是作为魔法协会五执事的家主，在他们的小时候，这位老人于他们而言便是位宽厚温和的长者，亲切点的更是半个爷爷，等长大点就成了有趣的校长，待到成人后，则又成为了自己顶头的上司......
‘都是从小被这位看着长大的，哪里来的气势可言？估计换成父亲过来面对他也只能与我一个样......’
莲·艾瑟里恩心中无力叹息，然后迫使自己忽略来自老校长的一切影响，视而不见般地轻声提出自己想要询问的问题：“会长大人，能否告知属下，您在十二年前与教皇谋划之事的具体内容呢？”
“是问这个么？”老校长略显讶异地动弹了下眉须，随后温声笑道，“我还以为你要问我现在能不能再去收养奈芙薇尔小丫头了呢。”
“哈......”莲发出一道介于轻笑与叹息之间的声音，轻轻摇了摇头，“没那个必要了。小灵依已经长大，有了她所爱的人，也有了爱着她的人，她已经有了新的依靠与牵绊，我当然不会像那样去硬生生地闯入她现在的生活，不过......”
艾瑟里恩家主停顿下来，突然眼睛明亮地盯住老者，“不过若是能得到您的允许，待到此间事了返回雪尔城后，我自然是会去想办法弥补当年对她置之不理未能施以援助的裂痕、再度与她重新建立起信任往来。”
“......也好，现如今已然没有当年的那个必要，之后看你自己的便是，但——”
老校长忽然很是响亮地干咳一声，向来平静的湛蓝色眼睛变得略有点飘忽不定的，看上去稍显心虚，就像是个暗中得罪了自己小孙女的老爷子那样压低了声音。
“但前提是不能跟奈芙薇尔家的小丫头说当年是我要求你等对她置之不理的，否则她一旦知晓还不知道该怎么去想老头子......”老校长咕哝着说，“而且她知道了也就代表着小许同学知道了，依我看，这位大概率是不会说我什么好话地使劲给奈芙薇尔小丫头吹枕边风......”
怎么觉得吹枕边风的角色似乎弄反了啊......莲心中有点哭笑不得，然后面露一丝难色，“那我当年那般行事的理由......”
“啊啊，那就需要小莲你自己去想了。”老人完全没有负这份责任的打算，双手一摊地耸耸肩膀道。
“.......我明白了。”
想着至少得到允许，能够有机会去修补与小灵依......与奈芙薇尔小姐间的关系了，莲很快便点点头应下，而后迅速从关心旧友遗女的长辈立场跳转回正在执行任务的艾瑟里恩家主的身份当中，公事公办道：“那么请问会长大人，我刚才的问题是在您不愿意回答的范畴之内吗？”
“......对小莲你而言倒算不上是。”
老校长稍稍噎了一下，似乎没能够跟得上艾瑟里恩家主公私分明的身份跳转速度，再度沉默一阵过后，方才意味深长地缓缓说道，“十二年前教皇那一脉同样出了事......与奈芙薇尔家族的事情一前一后。”
莲顿时默然，半晌喃喃开口，“听起来简直像是您对教皇一脉动了手而为奈芙薇尔家族引来的报复......但您却说过，自己当时去往德亚·提波利拉是为了与教皇之间的谋划......所以教皇一脉出事是您与他的安排，而奈芙薇尔则是真的出乎您二位的意料？”
“啊哈，这便是第二个问题了哦，莲。”
老校长不置可否地说，脸上却明白带着到此为止的意思，而后，他眼角周围的皱纹绽开，重新露出温和的笑容，乐呵呵说道，“所以，现在让我们回到这次我与自己那位老朋友的交易中去——因为跟他事前有一些约定，我不会去妨碍教廷圣骑们的行动，甚至某些时候还会提供帮助，就比如说，让你收集死气在秘地结束后秘密交给圣骑。”
“那许星彦他们......”
“他早知晓教廷还有一队人马的存在，又怎会毫无防备？昨晚参与商谈之事中人，可是有着与教廷亲善者哦，”老校长眨了眨眼睛，“因此啊，想来那位小【零】同学是自有考量的。”
“可他不清楚猊古汀的......”
“他会清楚的。”老校长打断道。
又是一阵沉默，莲·艾瑟里恩回想着此行前老校长对自己的交代，呼出口气道，“那如果不妨碍教廷与您交付的任务出现冲突......”
“你大可见机行事，”老校长刚说完，又颤抖着胡须补充笑道，“但若是真到了关键时刻，仍要以许星彦和奈芙薇尔小丫头他们的安全为首要保证。只是委屈一下我的那位老朋友（教皇），想他那般宽宏大量，应该是不会介意的，呵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