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萝跟着缉妖司的人一路走出平康市,踏上了朱雀大街。一行人所过之处,百姓未敢靠近分毫,纷纷退避三舍,足见缉妖司凶名在外,是个所有人都不愿意沾染的所在。
过了朱雀街,又经过几个坊市,便到了城门口。
隔着城墙,一座恢宏威严的高楼映入嘉萝眼帘。
因此楼极高,嘉萝不得不抬起头,才能勉强看清它的全貌。
见到高楼那刻,许多记忆不受控制涌进嘉萝脑海——全都是关于陆行云和这座高楼的传闻。
原主记忆多有残缺,但有关陆行云和这座高楼的记忆却格外清晰,好似这些记忆早已刻入她的灵魂。
通过新获得的原主的记忆,嘉萝对这个世界和陆行云终于有了大致的了解。
时下人妖关系紧张,妖物常行害人之举,捉妖师见妖即杀。但其实很早之前,人和妖的关系并没有这么坏,细究人妖关系恶化的源头,要从一桩旧案说起。
此旧案,和陆行云关系紧密。
他乃明珠公主与信阳侯之子,当今陛下的亲外甥,生来含着金汤匙,受尽父母和陛下的宠爱,是不折不扣的天之骄子。
明珠公主乃陛下胞妹,少时陪着被废掉太子位的陛下在冷宫吃了很多苦,陛下成功夺位后对这位妹妹珍爱至极,这一点从她的封号便能窥见一二。陛下疼惜公主,恨不得将世界上最好的一切都捧给公主,是以公主到了成婚年纪后,陛下相看天下英才,千挑万选,最终为公主择定信阳侯陆鹤为驸马。
信阳侯人如其名,如鹤高洁,生而富贵却不留恋权势,最喜游历山川,听闻他本不愿尚主,为着陛下的旨意才不得不娶了公主。
彼时玉京权贵还以为他们会成为一对怨偶,没想到两人成婚后感情竟然越来越好,成了高门里人人称赞的伉俪,更是在婚后一年便有了长子陆行云。
父母感情和睦,家世富贵无匹,生在这种家庭,便是个天资平平的孩子也能富足快乐一世。偏陆行云本人也似汇聚了天地灵气,不论是读书还是习武的天资都极高,小小年纪便是玉京有名的神童。
陆行云的人生宛如一匹华丽的锦缎,找不出一丝瑕疵。如果没有二十年前的事,他该是玉京第一公子,而非令众人避之不及的缉妖司使。
可惜没有如果。
二十年前,驸马被一狐妖生生剜心而死,死状极惨。
驸马之死令明珠公主痛不欲生,为安抚妹妹,陛下在驸马下葬后将明珠公主和陆行云接回了皇宫。
本以为明珠公主回到皇宫,回到自己从小长大的家能稍稍缓解丧夫之痛,没想到明珠公主回宫当日便从摘星楼一跃而下,当场身死,如花的美人就此凋零,死得极为恐怖痛苦。
驸马和明珠公主死的那年,陆行云只有五岁。
父母的死彻底改变了陆行云的人生轨迹。他不顾陛下挽留,执意入深山学艺,一去便是十五年。
如果不是陛下年年派身边总管入深山为他送去节礼,玉京城的勋贵和百姓们简直要忘了这位惊才绝艳的神童。
众人绝不会想到,这位消失已久的公主之子再出现时,竟搅弄得整个玉京乃至天下动荡不安、风声鹤唳。
此方世界自诞生起便人妖并存,两个种族争斗不休。因妖物有妖法,人族伤亡惨重,险些族灭。直到第一位捉妖师窥见天机,制造出了能和妖物抗衡的法器,人族才得以喘息。
原来妖物的力量来源于世界清气,妖物生来拥有妖丹,引清气入妖丹便能产生妖力。人类没有能够吸引并炼化清气的妖丹,注定无法拥有超脱自然的力量。但那位捉妖师发现,有些物质能够吸收储存清气,这些物质经过锻造便能成为可以重伤妖物的法器。
有了法器,人族中武功高强者亦能屠妖。
法器的出现改变了人妖战局,经过无数次大战后,两族休战。以漠河为界,漠河以北为人界,漠河以南为妖域。两界互通有无,人类可以前往妖域,妖物也可以进出人界。进入对方地界后,必须遵循对方的律法。
在历代人皇和妖皇的共同维持下,人妖之间出现了很长一段时间的和平,虽然偶有摩擦,但总体相处和谐。
明珠公主死后,人妖关系变得紧张,陛下下令驱逐天下妖物,不许他们在人界活动。在人界生活多年的妖族不得不放弃多年经营,返回妖域。
这样的情况以前也出现过,一旦有妖或人在对方地界犯了大案重罪,两族便会将往来通道关闭一段时间——漠河只是一道线,人界和妖域没有结界,因是人族发起,所谓关闭通道,其实是由人族派捉妖师守在漠河附近,监控着不许妖族越过漠河,也不许人类前往妖域。
妖族以实力为尊,部分妖物生性嗜杀,和人类发生摩擦后往往杀人泄愤,一些恶妖以人类血肉修炼邪术,潜入人界后杀人提升实力。人族中也有人为了制造出更强的法器杀妖取丹。
妖皇和人皇没有办法辨别人妖之善恶,只能断绝人妖往来。
不过这样的做法一般不会持续很久,人妖既然能往来多年,自然有其缘由——妖族不善享乐建造,生活十分单调,许多妖物向往人族的繁荣;人族寿数有限,不似妖物生命漫长,妖域因群妖聚集,灵草丛生,以灵草入药,常有救命之效。凡此种种,不胜枚举,总的来说,人妖虽然彼此对立,但也有利益纠缠,无法完全分开。
关闭漠河通道只是为了平息事端,并不会一直持续下去,待人或妖惹出的事端平息后,人和妖便会恢复来往。
可偏偏,陛下因明珠公主之死心结颇深,一直没有同意妖皇重开通道的请求。妖域和人界内部不满的声音越来越多。
五年前,陛下本已扛不住压力,准备重开通道。
护国公奉陛下之令,率数十位文臣,前往妖域商议开启通道之事。
一行人行至漠河,到了妖域边界,正要叫回守边捉妖师之际,竟被陛下连发三道圣旨,要求他们返回玉京,议和之事就此停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