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沈莫北和马文斌,则带着孙继良的部分供词和刚刚掌握的身份铁证,走进了关押刘文龙的审讯室,这可是块硬骨头,不好啃啊。
与孙继良不同,刘文龙(孙继辉)显得异常安静。他坐在审讯椅上,低垂着头,看不清表情,仿佛一尊没有生气的雕塑。但沈莫北能感觉到,在那平静的外表下,是高度戒备和疯狂运转的大脑。
马文斌将孙继良的供词记录,以及那张泛黄的敌特培训班照片,轻轻放在刘文龙面前的桌板上。
“孙继辉。”马文斌直接叫出了他的本名,声音平静却带着千钧之力,“你哥哥孙继良,已经把能说的,都说了。”
刘文龙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顿,但没有抬头。
审讯室里,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冰块。
马文斌那一声“孙继辉”,如同冰锥,狠狠凿在刘文龙看似平静的外壳上。他虽然依旧低着头,但放在膝盖上、被铐住的双手,指节因用力而瞬间泛白。
沈莫北站在马文斌侧后方,目光锐利如鹰,捕捉着刘文龙每一个细微的反应,他知道,眼前这个敌特骨干,心理素质远非其兄长孙继良可比,这是一块真正难啃的硬骨头,毕竟和孙继良不同,刘文龙接受过特殊训练,沈莫北怀疑他甚至早就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孙继辉,”马文斌再次开口,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你的真实身份,你潜伏的任务,你与你哥哥孙继良这些年来的所作所为,我们已经掌握得一清二楚,孙继良为了争取宽大处理,已经选择了配合。现在,是你最后的机会。”
刘文龙终于缓缓抬起头,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双眼睛,深不见底,带着一丝讥诮和冰冷,他看了看桌上的照片和供词,嘴角扯动了一下,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低笑。
“马局长,沈副局长,”他的声音沙哑,却异常平稳,“你们费尽心机,就查到这些?一张模糊不清的老照片,能证明是我,还有孙继良在你们威逼利诱下的胡言乱语?这就能定我的罪?就能证明我是那个什么……孙继辉?”
他直接否认,态度强硬,甚至带着几分挑衅。
马文斌脸色一沉,正要发作,沈莫北却上前一步,按住了马文斌的手臂,示意他稍安勿躁。
沈莫北走到审讯桌前,双手撑在桌面上,身体微微前倾,目光如同两把利剑,直刺刘文龙的双眼。
“孙继辉,或许你更习惯刘文龙这个名字。”沈莫北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我们不只是在跟你谈照片,谈供词。我们在跟你谈河洛刘家村那个早就病死的真正刘文龙;我们在跟你谈民国三十五年厦门那个敌特培训班;我们在跟你谈你奉命潜伏,利用假身份混入新中国政权内部;我们在跟你谈你如何找到并控制了你那个在战争中有过‘不光彩’经历的哥哥孙继良;我们在跟你谈你们兄弟二人,一个在政,一个在企,相互勾结,构建起的这条为境外势力服务、输送利益、甚至秘密武装的黑色链条!”
沈莫北语速不快,但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如同重锤,一下下砸在刘文龙试图构筑的心理防线上。他提到的细节,远比孙继良的供词和那张照片更为具体、更为致命!
刘文龙的瞳孔在沈莫北提到“河洛刘家村”、“病死”、“特务培训班”时,控制不住地剧烈收缩了一下,虽然他迅速恢复了平静,但那一瞬间的失态,没有逃过沈莫北的眼睛。
“想象力很丰富,沈副局长。”刘文龙强自镇定,避开了沈莫北列举的具体事实,转而攻击其动机,“但这些都只是你们的推测和臆想,我为国家工作几十年,勤勤恳恳,你们现在想用莫须有的罪名把我打成敌特?真是天大的笑话!”
“勤勤恳恳?”沈莫北冷笑一声,从带来的文件夹里抽出一份材料,“勤勤恳恳地利用冶金部轻工局的审批权,为李怀德在轧钢厂的倒卖行为大开绿灯?勤勤恳恳地将国家计划内的稀有金属,以‘损耗’、‘次品’的名义,通过秘密渠道输送给‘和盛义’?勤勤恳恳地在你经手的多个涉外合作项目中,为境外势力搜集我工业布局和核心技术情报?!”
沈莫北每问一句,就拍出一份相应的证据,有被篡改的批文底稿,有异常的物资流向记录,有他与某些特殊外商接触的资料,这些都是专案组这些日子日夜审判的结果。
这些证据足以证明刘文龙在其职位上的严重渎职和可疑行为,甚至早就可以给他定罪了,但是现在他们急需从刘文龙的嘴里挖出来他们这些年潜伏的武装力量信息,这是事关国家安全的重点事项。
刘文龙的脸色终于变了,他没想到对方在如此短的时间内,竟然挖出了这么多他自认为隐藏得很好的东西,他的呼吸略微急促起来,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这些都是正常工作范畴内的往来和损耗!你们这是欲加之罪!”刘文龙提高了音量,试图用气势掩盖心虚。
“欲加之罪?”马文斌猛地一拍桌子,怒喝道,“那秘密组建武装力量呢?私自藏匿、输送军火呢?这也是正常工作?!孙继良已经交代,你们在冀北、晋中等地的山区,潜伏着一支由溃兵、土匪和亡命徒组成的武装力量!名单和具体藏匿地点在哪里?!那些军火在哪里?!”
“武装力量?军火?”刘文龙像是听到了什么荒谬的笑话,脸上露出夸张的惊讶表情,“我哥哥他是被你们吓疯了吧?胡说八道!我一个搞工业的,哪里懂什么武装、军火?简直是无稽之谈!”
他矢口否认,态度坚决,将孙继良关于武装力量的供词全部推为“胡说八道”。
审讯陷入了僵局。刘文龙显然早有准备,对最核心、最致命的武装力量问题,守口如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