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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书迷 > 网游动漫 > 公寓里的日常生活 > 第29章 密室大作战(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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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深可通幽冥……破虚妄……”

曾小贤瘫在冰冷的石板上,眼神发直地重复着,声音像被砂纸磨过,“通……通个鬼啊……贤哥我的魂儿刚才差点就从天灵盖飞出去了……”

他哆嗦着去摸裤兜,摸了个空才想起手机早存柜子里了。

胡一菲长长地、长长地呼出一口气,紧攥的拳头松开,掌心是几个深深的月牙印。

她几步跨到那对还死死抱在一起的人影前,目光像探照灯一样上下扫射:“喂!抱够了没?没缺胳膊少腿吧?刚才那一下,”

她指着大力,“够猛!差点把我膀子卸了!” 语气是惯常的凶悍,但眼底那点没散尽的惊悸藏不住。

关谷神奇扶着墙,腿还有点软,但眼镜后的眼睛已经燃起了熊熊的研究欲火:“非物质湮灭现象!能量转化!这蕴含了……超自然力与情感能量的量子纠缠!”

他激动地比划着,“刚才那光尘!绝对是高维能量的逸散形态!”

唐悠悠的眼泪还在啪嗒啪嗒掉,一半是吓的,一半是被刚才那惨烈又震撼的一幕激的。

她扑过去想抱大力,又怕弄乱那身歪斜的嫁衣,最后只敢抓着大力的胳膊,带着哭腔:“大力!你吓死我了!你怎么敢冲回去啊!孟屿他……”

她看向孟屿那张依旧没什么血色、但眼神已从空洞凝固转为深沉复杂的脸,后半句咽了回去。

孟屿的手臂还牢牢箍在大力纤细的腰背上,力道大得几乎要把那身华美的红绸嵌进自己粗糙的丧服里。他低头,看着怀里的人。

凤冠彻底歪了,沉重的金饰和流苏狼狈地挂在大力耳侧,几缕碎发被汗水黏在光洁的额角。

她的脸颊泛着运动后的红晕,呼吸还有些急促,但那双仰视着他的眼睛,却亮得惊人,清澈的眼底映着甬道顶惨绿的幽光,也映着他自己苍白僵硬的脸。

没有恐惧,没有后怕,只有一种近乎纯粹的、劫后余生的专注凝望。

她的手臂同样紧紧地环着他的腰,隔着粗糙的麻布,能清晰感觉到她掌心的温热和微微的颤抖。

“孟老师,”

大力的声音带着点运动后的微哑,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劫后余生的轻快,“你的心跳……现在比刚才在棺材里还快。” 她甚至用指尖,在他紧绷的后腰肌肉上,轻轻戳了一下。

孟屿:“……”

他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想说什么,最终只是收紧了手臂,把她更用力地按进怀里,下巴重重地蹭过她汗湿的发顶。

鼻尖萦绕着她发间淡淡的清新气息,还有那身嫁衣上沾染的陈旧线香和尘土味,混合着他自己身上那令人作呕的棺木腐朽气,构成一种极其怪异的体验。

劫后余生的庆幸,被她不要命冲回来的后怕,以及被她此刻安然无恙抱在怀里的巨大踏实感……复杂汹涌的情绪堵在胸口,最终只化作一声低哑的、带着点咬牙切齿意味的叹息,热气喷在她耳廓:“诸葛大力……你欠收拾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

大力在他怀里闷闷地笑出声,肩膀轻轻耸动,环在他腰后的手,安抚性地拍了拍他僵硬的背脊:“嗯,等出去,随孟老师怎么收拾。”

她顿了顿,仰起脸,凑得更近,几乎贴着他的下巴,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气声,带着点狡黠的甜腻,“不过……刚才我扑过来的时候,孟老师抱得……还挺紧的。” 温热的呼吸拂过他紧绷的下颌线。

孟屿身体几不可察地一僵,耳根在昏暗的光线下似乎染上了一层薄红。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松开手臂,但一只手仍紧紧攥着她的手腕,仿佛怕一松手她就会消失。

“咳咳!”

胡一菲重重地咳嗽两声,打断了这劫后还冒着粉红泡泡的旖旎,“抱够了就赶紧的!看看这门!” 她指向那扇无声滑开的幽深石门。

门内是向下的粗糙石阶,一股混合着浓重湿土腥气、铁锈味和某种难以言喻的、如同陈年棺木最深处散发出的沉闷腐朽气息,如同沉睡巨兽的吐息,沉沉地涌了出来。

黑暗浓稠得化不开,手电昏黄的光柱探进去,像被无形的墨汁迅速吞噬,只能照亮脚下几级湿滑、布满青苔的石阶。

“归……归墟?”

曾小贤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躲到胡一菲身后,伸着脖子往里看,声音发颤,“听着就不吉利!比刚才那纸人还邪乎!贤哥我申请……殿后!不!申请场外支援!”

“归墟乃百川汇聚之所,众水归宿之地。” 关谷神奇推了推眼镜,镜片反射着幽光,努力用知识武装自己:“蕴含了……终结与湮灭的意象!但往往也暗藏新生之机!就像游戏里的最终副本入口!”

“管他归西还是归东!”

胡一菲不耐烦地挥挥手,夺过关谷手里那支老式手电,率先就往石阶下走,“来都来了!总不能卡在这儿吹阴风!跟上!都给我打起精神!”

石阶陡峭湿滑,盘旋向下,仿佛没有尽头。

空气越来越阴冷潮湿,每一步都踩在滑腻的青苔和湿漉漉的泥土上,发出“噗叽”的轻响,在死寂中格外清晰。

手电昏黄的光晕只能照亮身前一小块区域,两侧是湿漉漉、不断渗水的石壁,触手冰冷粘腻。

“一菲姐……慢点……”

唐悠悠紧紧抓着关谷的胳膊,声音发飘,“我怎么感觉……有人在后面吹我脖子……”

她猛地回头,手电光扫过空荡荡的石阶,只有无尽的黑暗。

“是气流!悠悠!”

关谷神奇大声道,试图驱散恐惧,“甬道内外气压差形成的……穿堂风!蕴含了……物理定律!”

他的声音在狭窄的空间里带着回音,反而更添诡异。

孟屿走在大力身后一步的位置,手始终没有松开她的手腕。

他的步伐很稳,但全身的肌肉依旧处于一种微妙的紧绷状态,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前方和两侧的黑暗。

刚才被纸人“注视”时那种彻骨的冰冷和僵硬感,如同附骨的阴寒,并未完全散去。

“孟老师,”

大力忽然停下脚步,手电光照向脚下,“你的裤脚。”

孟屿低头,只见自己那身粗糙丧服的长裤裤脚,不知何时被几缕湿漉漉、颜色暗沉如同水草的东西缠住了。

那东西黏腻冰冷,触感怪异。

孟屿皱眉,刚想抬脚甩开——

“别动!”

大力蹲下身,手电光凑近。昏黄的光线下,那几缕“水草”呈现出一种令人不安的深褐色,纠缠着细小的泥沙,隐约还能看到……几根缠绕在一起的、纤细的、如同头发丝般的东西!

大力伸出两根手指,极其小心地捏住其中一缕,轻轻捻了一下。

指尖传来一种滑腻、带着韧性的触感,还有一种……淡淡的、几乎被浓重土腥味掩盖的、类似蛋白质腐败的微臭。

她的眉头紧紧蹙起,眼神变得异常专注:“这不是植物纤维。质地……像某种……动物组织?高度腐败后的肌腱?或者是……”

她没再说下去,迅速从自己嫁衣的宽大袖袋里(不知何时塞进去的)摸出一小块干净的布帕(大概是之前擦汗用的),小心翼翼地将那缕东西包裹起来,塞回袖袋。

“大力……你……你捡那玩意儿干嘛?”

唐悠悠在后面看得头皮发麻,声音都变了调。

“样本。”

大力站起身,语气平静得像在实验室收集标本,“成分可疑。出去分析。”

她拍了拍手,仿佛只是拂掉了一点灰尘,抬头看向孟屿,昏暗的光线下,她的眼睛亮得惊人,“孟老师,小心脚下。这里的‘泥土’,成分很复杂。”

孟屿看着她平静无波的脸,再想想她刚才徒手捻那玩意儿的样子,一股寒意混合着难以言喻的荒谬感顺着脊椎爬上来。

他默默地点了点头,攥着她手腕的力道不自觉地又重了几分。

石阶终于到了尽头。前方豁然开朗,但又瞬间被更浓重的黑暗和更压抑的空间感吞没。

这是一个巨大的、天然形成的岩洞,穹顶高耸,隐没在绝对的黑暗里。

脚下不再是石板,而是深及脚踝、冰冷刺骨、散发着浓烈淤泥腥气的黑水!

水面上漂浮着一些难以辨明的腐烂植物碎屑和浑浊的泡沫。

洞壁怪石嶙峋,在昏黄的手电光下投下张牙舞爪的狰狞黑影。

最令人心悸的是,在岩洞中央,黑水之上,架设着一座狭窄得仅容一人勉强通过的……木桥!

桥身由粗糙的原木捆绑而成,浸泡在黑色的污水里,早已腐朽不堪,布满了滑腻的青苔和霉斑。

没有栏杆,只有几根孤零零、同样朽烂的木桩立在浑浊的水中,权当支撑。整座桥在死寂中微微摇晃,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仿佛随时会散架,坠入下方深不见底的黑水深渊。

“桥……桥?!”

曾小贤的声音直接劈叉了,“这……这能走人?贤哥我体重超标啊!这玩意儿看着比我太奶奶的绣花鞋还不结实!”

胡一菲用手电光仔细扫过那朽烂的木桥和桥下深不见底的黑水,脸色也凝重起来:“妈的,这老板够下本的……悠悠,关谷,你们俩跟紧我!曾小贤!你给老娘打起精神!掉下去我可不管你!”

“水……水里不会有东西吧?”

唐悠悠死死抓着关谷,声音带着哭腔,手电光惊恐地扫过黑沉沉的水面。

水面平静得诡异,只有手电光晕下泛起的油腻反光。

“根据浮力定律……”

关谷神奇试图用科学武装自己,但声音明显底气不足,“只要保持匀速直线运动……重心稳定……理论上……”

“闭嘴!” 胡一菲打断他,深吸一口气,“我先过!你们看好了!”

她将手电咬在嘴里,活动了一下手脚,眼神锐利如鹰。

她选择了一种极其谨慎的姿势——几乎是手脚并用,重心压得极低,每一步都先试探性地踩实,确认那腐朽的木头能承受重量,才极其缓慢地挪动下一步。

腐朽的木头在她脚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胡一菲的身影在昏黄的光晕中,如同在刀尖上跳舞,一点点挪向对岸。

每一步都牵动着岸上所有人的心。

终于,她踏上了对岸相对坚实的岩石地面,长长地松了口气,转身用手电光示意安全。

“悠悠,关谷,上!” 胡一菲在对岸低喝。

唐悠悠和关谷神奇互相打气,学着胡一菲的姿势,战战兢兢地开始挪动。

过程惊险万分,有几次木头发出断裂般的脆响,吓得唐悠悠尖叫,但总算有惊无险地过去了。

轮到曾小贤。他站在岸边,看着那摇摇欲坠的桥和深不见底的黑水,脸白得像纸,双腿抖如筛糠。

“曾小贤!磨蹭什么!快过来!”

胡一菲在对岸催促。

“我……我腿软……贤哥我……我有深海恐惧症!幽闭恐惧症!朽木恐惧症!” 曾小贤带着哭腔。

“再不过来,我就过去把你踹下去!” 胡一菲的威胁简单粗暴。

在胡一菲的“死亡注视”和孟屿平静却带着压力的目光下,曾小贤终于闭着眼,以一种近乎爬行的姿势,嚎叫着,手脚并用地向对岸“蠕动”。

他每一次挪动都伴随着木头剧烈的呻吟和飞溅的黑水,场面极其狼狈,但对岸的胡一菲和唐悠悠都屏住呼吸,没人敢笑。

终于,曾小贤连滚带爬地扑到对岸岩石上,抱着胡一菲的腿就开始干嚎:“一菲!我还活着!我还活着啊!”

“滚开!脏死了!” 胡一菲嫌弃地把他踢开。

现在,岸边只剩下孟屿和大力。

“我先过。” 孟屿沉声道,目光扫过那腐朽的桥面,准备松开大力的手。

“一起。”

大力反手更紧地握住他的手,语气不容置疑。她仰头看他,昏暗的光线下,那双眼睛清澈而坚定,“桥窄,两个人平衡性更好。而且,”

她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带着点狡黠的弧度,“孟老师要是掉下去,我还能捞你。”

孟屿看着她眼中闪烁的光芒,心头那点因环境而起的紧绷感莫名松了一瞬。他没再坚持,点了点头:“跟紧我。”

两人踏上木桥。腐朽的木头立刻发出比之前更剧烈的呻吟,整个桥身都在晃动。冰冷的黑水漫过脚踝,刺骨的寒意瞬间袭来。

孟屿走在前面,每一步都极其沉稳,重心压得很低,用身体为后面的大力挡住大部分晃动。他紧握着大力的手,引导着她的落脚点。

大力紧跟在他身后,一手被他握着,另一只手扶着旁边湿滑冰冷的石壁借力。

她的嫁衣下摆早已被黑水浸透,变得沉重冰冷,但她的动作却异常灵活稳定,眼神专注地盯着脚下和孟屿的背影。

走到桥中央,晃动最为剧烈。脚下的一块木板突然发出“咔嚓”一声脆响!大力落脚的地方猛地向下沉了一截!

“小心!”

孟屿反应极快,猛地回身,手臂用力一带,将重心不稳的大力紧紧揽入怀中!另一只手死死抓住了旁边一根湿滑的木桩!

大力撞进他怀里,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腐朽的木屑和冰冷的黑水溅起,打湿了两人。

桥身剧烈摇晃,发出濒临解体的呻吟。对岸的胡一菲等人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几秒钟后,摇晃终于平息。那块木板虽然裂了,但并未完全断裂。

孟屿低头,看着怀里惊魂未定的大力。她凤冠上的珠翠还在轻颤,脸颊贴着他冰冷的丧服,能清晰地感觉到她急促的心跳。

他环着她的手臂收得更紧,声音低沉紧绷:“没事?”

大力在他怀里抬起头,昏暗的光线下,她的脸颊泛着红晕,眼底却不见多少惊慌,反而亮晶晶的,带着点奇异的兴奋和后怕交织的光芒。

她甚至伸出手指,轻轻戳了戳他紧绷的下颌线,声音带着点微喘的笑意:

“孟老师……英雄救美的姿势,很标准。” 她顿了顿,补充道,眼神带着促狭,“就是……衣服太冰了。”

孟屿:“……”

他无奈地闭了闭眼,手臂的力道却丝毫未松,几乎是用半抱半扶的姿势,带着她迅速而谨慎地走完了剩下的桥面,踏上了对岸坚实的岩石。

脚踏实地的瞬间,孟屿才真正松了口气,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

“呼……吓死爹了!” 曾小贤拍着胸口,心有余悸,“孟总!大力!你们俩这过桥跟拍武侠片似的!就差再来个背景音乐了!”

“闭嘴!赶紧找路!”

胡一菲用手电光扫视着四周。对岸的岩洞更加空旷,前方似乎又出现了岔路。

“等等。”

大力忽然开口。她蹲下身,用手电光照着自己刚踩过黑水的绣鞋鞋底,又照了照孟屿同样沾满黑泥的裤脚和鞋。“孟老师,你看。”

昏黄的光线下,沾满淤泥的鞋底和裤脚边缘,除了腐烂的植物碎屑和泥沙,赫然又出现了几缕那种深褐色、滑腻的、如同腐败肌腱般的“水草”。

大力再次拿出布帕,小心地收集了一点样本,眉头紧锁:“又是这个……浓度比刚才石阶上高。这水里……”

她的话音未落!

“一菲……一菲……”

一个极其微弱、带着哭腔、仿佛被水浸泡过的女声,毫无预兆地、飘飘忽忽地从前方幽深的岔路黑暗中传来!

那声音……竟然像极了唐悠悠的嗓音!带着一种溺水般的绝望和哀戚!

“悠悠?!” 胡一菲猛地回头看向身边的唐悠悠。

唐悠悠正好好地站在她旁边,一脸茫然加惊恐:“一菲姐!不是我!我在这儿啊!”

“一菲!一菲你在哪儿?救救我……水好冷……”

那飘忽的女声再次响起,这一次更加清晰,带着令人心碎的颤抖,仿佛就在前方不远处,被黑暗和冰冷包围着,无助地呼唤着!

声音传来的方向,是岩洞深处一条更加狭窄、向下倾斜、完全被浓稠黑暗吞噬的岔路。

一股比之前更加浓烈、更加冰冷的湿腐气息,如同实质般从那条岔路里缓缓流淌出来。

所有人都僵住了!一股寒意瞬间从脚底板窜上天灵盖!

唐悠悠吓得死死捂住自己的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曾小贤怪叫一声:“鬼!水鬼!模仿人声索命的水鬼!”

关谷神奇也白了脸,嘴唇哆嗦着:“声……声波模拟?次声波干扰?蕴含了……精神攻击?”

胡一菲脸色铁青,手电光死死钉在那条如同巨兽食道的岔路口,厉声喝道:“装神弄鬼!给老娘滚出来!”

没有任何回应。只有那带着唐悠悠声线的、凄楚绝望的呼唤声,断断续续,如同冰冷的丝线缠绕着每个人的神经:“一菲……我好怕……水……水淹过来了……”

“走!” 胡一菲眼中戾气一闪,抬脚就要往那条岔路冲!管它什么妖魔鬼怪,先砸了再说!

“一菲姐!别!”

唐悠悠死死抱住她的胳膊,哭喊道,“那声音……那声音太邪门了!万一是陷阱呢?”

“是陷阱也得闯!” 胡一菲怒道,“不然在这儿等它叫一晚上?”

就在僵持之际,大力忽然开口,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冷静:“声音来源不对。”

她用手电光照向岔路口上方的岩壁,“听回声衰减和混响模式,声源至少在我们前方五十米以上,而且是在一个相对封闭的狭小空间内。模仿悠悠姐的声音……是为了诱导向下。”

她顿了顿,目光锐利地扫过另一条相对平缓、但同样幽深的岔路,“那边,气流是向上的。”

孟屿立刻用手电光探向大力指的那条平缓岔路。

昏黄的光晕下,隐约可见空气中有极其微弱的尘埃向上浮动。他沉声道:“听大力的。”

“诱导向下?”

胡一菲眯起眼,看着那条向下倾斜、传来“悠悠”呼救声的岔路,又看看大力指的那条平缓岔路,最终一咬牙,“行!信你们一次!走这边!”

她当先朝着那条气流向上的岔路走去,不再理会身后那如同附骨之蛆般的凄楚呼唤。

岔路同样狭窄潮湿,但坡度平缓。走了大约十几米,前方豁然开朗,竟然是一个相对干燥、人工开凿痕迹明显的石室。

石室不大,中央赫然摆放着两口巨大的、并排而立的石棺!

棺盖紧闭,材质是某种深灰色的、带着天然纹理的石料,在昏黄的手电光下泛着冰冷坚硬的光泽。

棺身上没有任何雕饰,朴素得近乎诡异,只有岁月留下的深深侵蚀痕迹。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浓重的尘土味和冰冷的石头气息,反而比外面湿腐的空气好闻了些。

“石……石棺?” 曾小贤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虚脱和新的惊恐,“这……这还没完了?刚躺完木头棺材,又来石头的?”

“双棺?”

胡一菲用手电光仔细扫过两口并排的石棺,眉头紧锁,“这又是什么幺蛾子?”

关谷神奇推了推眼镜,凑近观察:“材质……花岗岩?蕴含了……极强的封闭性!隔绝气息!这规格……像是合葬?但没有任何铭文标识……”

唐悠悠紧紧挨着胡一菲,小声说:“论坛上好像提过……后面有什么‘双生棺椁’……但没说这么具体……”

大力和孟屿站在石室入口处。大力的目光锐利地扫过整个石室,最后落在那两口冰冷的石棺上。

孟屿则下意识地侧身,将大力挡在身后半个身位,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四周的黑暗角落。

就在众人屏息凝神,思考下一步该如何是好时——

“咚……”

一声极其轻微、沉闷、仿佛隔着厚重石壁传来的……敲击声?

从其中一口石棺的内部,清晰地传了出来!

“咚……”

那声闷响像块湿透的朽木砸进深潭,余音在冰冷的石室里散开,敲得人头皮发麻。

“妈呀!!!”

曾小贤的惨叫拔高了八度,整个人原地一蹦,后背“哐”一声撞上后面湿漉漉的石壁,差点把眼镜震飞,“有……有东西!在……在里面敲!诈……诈尸了?!”

他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手脚并用地往胡一菲身后缩,恨不得把自己嵌进她那条红裙子里。

胡一菲也被那声音惊得浑身一激灵,下意识摆出了格斗起手式,手电光柱像探照灯一样死死钉在那口发出声响的石棺上,柳眉倒竖:“敲什么敲!给老娘出来!装神弄鬼!”

她嘴上凶悍,但握着电筒的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斯国一!”关谷神奇推了推滑到鼻尖的眼镜,镜片后的眼睛瞪得溜圆,声音带着一种被颠覆认知的颤抖,“内源性声源!非外力驱动!这……这蕴含了……违背物理定律的……呃……灵异现象?!”

他试图用术语武装自己,但明显底气不足,脚步也不由自主地往胡谷神奇组合那边靠拢。

唐悠悠更是吓得小脸煞白,死死抓住胡一菲的胳膊,指甲都快掐进肉里了:“一菲姐!论坛……论坛上只说有双棺……没说……没说会自己敲啊!”她带着哭腔,身体抖得像风中的落叶。

孟屿几乎是本能地侧跨一步,高大的身形将大力严严实实挡在身后,冰冷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刀锋,锐利地扫过石棺的每一寸缝隙和周围石壁的阴影。

他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像一头蓄势待发的猎豹,刚才在纸人堆里那种被剥夺行动的僵硬感被高度戒备取代。

他攥着大力的那只手,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传递着无声的保护和紧绷的神经。

被护在身后的诸葛大力,此刻却异常安静。她甚至微微踮起脚尖,下巴轻轻搁在孟屿宽厚的肩头,越过他的肩膀,专注地凝视着那口发出闷响的石棺。

昏黄的手电光勾勒出她冷静的侧脸轮廓,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小片阴影,眼神里没有恐惧,只有一种近乎纯粹的研究员式的好奇和专注。

她甚至伸出那只没被孟屿抓住的手,指尖在孟屿紧绷的后背肌肉上,极其轻微地、带着点安抚意味地划了一下。

“咚……”

又是一声!比刚才更清晰!沉闷的撞击声从厚重的花岗岩内部传来,带着一种固执的、有节奏的意味,仿佛里面真的有什么东西在坚持不懈地……叩门?

“孟老师,”

大力的声音贴着孟屿的耳廓响起,温热的呼吸拂过,带着一丝慵懒的甜腻和只有他能懂的亲昵,“你后背绷得像块钢板。放松点,它暂时还出不来。”

她顿了顿,语气带着点促狭的笑意,“不过……它敲门的频率,和你现在的心跳,有点同步哦。数据记录中。”

孟屿:“……”

他喉结滚动了一下,侧过头,撞进她近在咫尺、带着狡黠笑意的清澈眼眸里。

那眼底映着石棺冰冷的反光,也映着他自己紧绷的脸。

一股无奈混合着被戳破的紧绷感涌上来,他几乎能感觉到自己后槽牙咬紧的酸胀。这丫头……在这种鬼地方还能精准地“记录数据”!

他深吸了一口石室里冰冷干燥、带着浓重尘土味的空气,强迫自己放松肩膀,但握着她的手力道丝毫未减。

他压低声音,带着点咬牙切齿的警告:“诸葛大力,再乱记数据,出去就把你实验室的显微镜拆了当积木。”

“拆了可以,”

大力从善如流地点头,指尖却在他紧绷的腰侧肌肉上轻轻捏了一下,力道不重,却带着电流般的酥麻感,“孟老师负责给我拼个新的。要能看清你被吓到时毛细血管收缩的那种。”她说完,还故意眨了眨眼。

孟屿:“……” 他觉得自己额角的青筋在跳。

“喂喂喂!我说两位!”胡一菲受不了了,手电光猛地扫过来,精准地打在两人身上,“这都什么时候了!棺材板都快敲出《命运交响曲》了!你俩搁这儿演什么生死绝恋呢?眉来眼去的!考虑一下我们这些围观群众的肾上腺素行不行?!”

她叉着腰,一脸“老娘快被你们腻歪死”的表情。

“就是就是!”

曾小贤从胡一菲身后探出半个脑袋,声音还发虚,但八卦之魂已经开始燃烧,“孟总!大力!尊重一下恐怖氛围好吗?贤哥我这小心脏都快被那敲棺材的吓停了,还要被你们俩的粉红泡泡齁死!双重打击啊!”

唐悠悠的恐惧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打情骂俏”冲淡了些,她抹了把脸上的泪痕,看着孟屿无奈的表情和大力眼底狡黠的光,忍不住噗嗤笑出声:“大力……你也太会了……孟屿脸都黑了……”

关谷神奇则高兴地推了推眼镜:“向孟屿学习!”

“学习个屁!”胡一菲没好气地打断他,手电光重新聚焦回石棺,“赶紧的!想办法!这玩意儿到底怎么回事?总不能真等它自己把棺材板掀开吧?老娘可不想跟里面的东西say hello!”

“咚!”

仿佛回应胡一菲的催促,敲击声再次响起,这一次,似乎带着点……不耐烦?

孟屿的目光重新变得锐利,他不再理会身后那个“小恶魔”,手电光仔细扫过石棺的棺盖边缘。

刚才被大力一打岔,紧绷的神经反而松弛了些许,注意力更加集中。

“棺盖和棺身之间有缝隙。”

他沉声道,光束定格在棺盖靠近头部位置的一道极其细微、几乎难以察觉的阴影线上,“不是完全密封的。声音……像是从缝隙里传出来的敲击,不是内部。”

“缝隙?”

胡一菲立刻凑近,也用手电照着,“还真是!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妈的,吓唬谁呢!”

“所以……是机关?”唐悠悠胆子大了点,也凑过来看。

“可能性很大。”

大力从孟屿身后探出头,她不知何时已经从宽大的嫁衣袖袋里摸出了一根……细长的银簪?大概是凤冠上的装饰品。

她蹲下身,用簪子极其小心地探入那道细微的缝隙,轻轻拨弄着,“缝隙里有东西……很硬……金属感……”

她全神贯注,侧脸在昏黄光线下显得异常专注。孟屿的手依旧护在她身侧,警惕地留意着四周。

“咔哒。”

一声极其轻微的、如同锁扣弹开的机括声,从簪子拨弄的地方传来!

紧接着!

“轰隆隆——”

巨大的摩擦声猛然响起!不是来自那口敲击的石棺,而是它旁边那口一直沉默的石棺!

那口石棺沉重的棺盖,竟然开始缓缓地、平滑地向一侧滑动!如同被无形的巨手推动!

一股远比石室尘土味更浓烈、更陈腐、带着浓重湿泥土腥气和铁锈味的冰冷气流,如同尘封千年的墓穴被骤然开启,猛地从滑开的棺口喷涌而出!瞬间弥漫了整个石室!

“咳咳咳!”离得最近的胡一菲首当其冲,被呛得连连后退,眼泪都出来了。

“卧槽!什么味儿!”曾小贤捏着鼻子怪叫。

灰尘弥漫中,滑开的石棺内部景象在手电光下显露出来——没有想象中的枯骨或陪葬品。

里面,是向下延伸的、粗糙凿刻的、深不见底的石头阶梯!

阶梯狭窄陡峭,一级级向下延伸,迅速隐没在浓得化不开的黑暗里。

那股浓烈的、令人作呕的湿泥铁锈腐朽气息,正是从这阶梯深处源源不断地涌上来!

“通道?!”

关谷神奇惊呼,“另一条路?!”

“下去?”唐悠悠看着那黑黢黢的洞口,刚刚鼓起的勇气又有点泄了。

“咚!咚!咚!”旁边那口石棺的敲击声骤然变得急促起来!仿佛在催促,又像是在警告!

胡一菲用手电光扫了扫滑开的棺口和里面延伸的阶梯,又看看那口敲得越来越急的石棺,一咬牙:“妈的!留在这儿听它敲一晚上?走!下去!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溜!”

她当先走到棺口,用手电往阶梯深处照了照,光柱像被黑暗吞噬了一样,只能照亮前面几级湿滑、布满青苔的石阶。“小心点!跟紧了!”

她深吸一口气(然后被那气味呛得直皱眉),率先踏上了向下的阶梯。

唐悠悠和关谷神奇互相看了一眼,也赶紧跟上。

曾小贤哭丧着脸,嘴里碎碎念着“贤哥我上辈子造了什么孽”,但看着胡一菲下去了,也只能硬着头皮跟上。

孟屿看向大力,眼神带着询问。

大力站起身,将那根银簪随手插回有些松散的发髻里,拍了拍沾了灰尘的嫁衣下摆(虽然早就脏得不成样子),对他伸出手,眼睛在昏暗中亮晶晶的:“孟老师,走吧。这次……换我走前面?我比较轻,踩雷了损失小。”

孟屿没说话,只是伸手,极其自然地替她正了正歪斜得快要掉下来的沉重凤冠,指尖无意间擦过她微凉的耳廓。

然后,他直接牵过她的手,握紧,声音低沉:“跟紧我。” 他当先一步,踏入了那散发着不祥气息的石棺入口,踏上了向下延伸的冰冷石阶。

大力被他牵着,落后半步,看着他在前方被昏黄光晕勾勒出的、挺拔而可靠的背影,嘴角悄悄弯起一个温暖的弧度。

她反手更紧地握住他的手,指尖在他掌心轻轻挠了一下。

石阶盘旋向下,比想象中更长、更陡。空气越来越阴冷潮湿,那股湿泥混合着铁锈和腐朽的气息浓烈得令人窒息,每一步都仿佛踏在冰冷的沼泽里。

石壁湿漉漉的,不断有冰冷的水珠滴落,砸在颈后,激起一阵战栗。

“这得通到地心了吧……”曾小贤在后面喘着粗气抱怨,“贤哥我的腿……”

“闭嘴!省点力气!”胡一菲头也不回地低喝。

突然!

走在最前面的胡一菲猛地停住了脚步!身体瞬间绷紧!

“怎么了?”关谷神奇紧张地问。

胡一菲没说话,只是缓缓地、极其僵硬地抬起手电筒,光柱颤抖着照向前方。

石阶在这里似乎到了一个平台,前方不再是向下的阶梯,而是一片相对开阔的……空间?

不,不是开阔!

是镜子!

无数面镜子!

巨大的、落地的、破碎的、完整的……各种形状、各种大小的镜子,以一种极其混乱、毫无规律的角度,密密麻麻地镶嵌在、悬挂在、甚至直接斜靠在四周的石壁上、地面上、甚至头顶的岩穹上!

手电昏黄的光束射入这片镜子丛林,瞬间被切割、折射、反射、扭曲!形成无数道混乱跳跃的光斑!整个空间瞬间被无数个晃动的手电光、无数个晃动的人影所充斥!

光怪陆离!眼花缭乱!

无数个胡一菲、无数个唐悠悠、无数个关谷神奇、无数个曾小贤、无数个孟屿、无数个诸葛大力……在破碎的镜面里晃动、重叠、变形、拉长、扭曲!

有的镜像动作同步,有的却诡异得延迟半拍!有的在笑,有的在哭,有的面无表情如同鬼魅!

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在那些镜子无法照亮的黑暗角落,在那些光斑跳跃的间隙,似乎总有一些……不属于他们六个人的、模糊的、一闪而过的灰白影子!如同幽灵般蛰伏在镜子的背面!

“卧……槽……”

曾小贤的腿彻底软了,一屁股坐倒在湿滑的石阶上,声音带着哭腔,“镜……镜子迷宫?!还带……带残影的?!这……这他娘的是人玩的东西?!”

唐悠悠死死捂住嘴,惊恐地看着镜子里无数个自己,每一个表情都那么陌生而诡异。

关谷神奇扶住旁边的石壁,脸色苍白:“光……光学污染……视觉陷阱……蕴含了……高度的……精神干扰……”

胡一菲也倒吸一口凉气,强作镇定:“都……都别慌!跟紧!别走散了!这玩意儿就是吓唬人的!”

她试图辨认方向,但目光所及全是混乱的光影和扭曲的镜像,根本分不清哪边是路,哪边是镜子!她试探性地向前迈了一步。

“唰啦——”

旁边一面斜靠着的巨大破镜子里,一个扭曲拉长的“胡一菲”也同步迈步,动作僵硬诡异。

“哒……哒……”

一个极其轻微、仿佛赤脚踩在冰冷石板上的脚步声,毫无预兆地从众人身后的石阶下方传来!清晰无比!近在咫尺!

所有人猛地回头!

手电光柱齐刷刷地扫向身后的石阶!

空无一人!

只有湿漉漉的石阶向下延伸,隐入黑暗。

但就在光柱移开的瞬间!

“哒……哒……”

那个脚步声,再次响起!

这一次,仿佛……就在他们刚刚经过的、身后几步远的台阶上!

“啊——!”唐悠悠吓得尖叫一声,猛地抱住了身边的关谷。

“谁?!出来!”胡一菲厉喝,手电光柱猛地扫向声音来源的方向——几面巨大、相互倾斜倚靠的落地镜形成的夹角阴影处!

光线射入,只照亮了空荡荡的石壁和镜面里无数个惊惶的“他们”。

什么都没有。

但就在光柱移开的瞬间!

“哒……哒……”

脚步声再次响起!这一次,换了一个方向!在众人左侧,一片由无数小碎镜拼接成的、如同万花筒般的镜墙之后!

“鬼!绝对是鬼!”曾小贤的声音带着哭腔,腿抖得几乎站不住,“它在玩我们!它在镜子里!”

“闭嘴!曾小贤!”

胡一菲额角青筋直跳,手电光死死钉在那片碎镜墙上。昏黄的光晕下,无数块指甲盖大小的镜片里,映出无数个扭曲变形的、属于他们六人的微小影像,密密麻麻,如同爬满了整个视野的诡异复眼。

“冷静。”

孟屿的声音低沉响起,带着一种强行压抑的平稳。他站在大力稍前半步的位置,将她护在身后和一面相对完整的立镜之间。

他的手依旧紧紧攥着大力的手腕,力道很大,指节泛白,仿佛那是唯一能抓住的浮木。他的目光锐利如鹰隼,手电光稳定地扫视着四周镜面的角度和光线的反射路径,试图找出那个“脚步声”的来源或者规律。

但镜厅的光影太过混乱,每一次折射都如同精心设计的迷宫,将声音的来源彻底混淆。

“孟老师,”大力的声音贴着他紧绷的后背响起,温热的呼吸拂过他颈后的皮肤,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颤,不再是刚才那种带着调侃的冷静,“你的手……有点凉。”

孟屿没有回头,喉结却剧烈地滚动了一下。他感受到身后那具温软身体传来的细微颤抖,那不再是“记录数据”的兴奋,而是真实的、被这诡异环境勾起的恐惧。

一股混杂着保护欲和自身紧绷的烦躁感涌上心头。他反手,将她攥着自己手腕的手指包裹得更紧,指腹在她微凉的皮肤上用力摩挲了一下,传递着无声的“我在”。

“哒…哒…哒…”

脚步声的频率陡然加快!不再是单一的来源,而是仿佛从四面八方、从头顶、从脚下、甚至从那些镜面的深处同时响起!

如同无数个看不见的“东西”正赤着脚,在这冰冷的镜厅里围绕着他们……奔跑?跳跃?

混乱的脚步声叠加、回响,形成一片令人头皮发麻的、无形的包围网!

“我受不了了!”唐悠悠带着哭腔尖叫,死死闭上眼睛,把脸埋在关谷怀里,“让它停下!让它停下!”

“悠悠!别怕!”

关谷神奇也慌了神,紧紧抱着唐悠悠,手电筒胡乱地晃着,镜子里无数个“他”的动作显得更加滑稽而惊恐。

“装神弄鬼!给老子滚出来!”

胡一菲彻底怒了,她猛地抬起脚,狠狠踹向旁边一面巨大的落地镜!

“哗啦——!!!”

巨大的碎裂声如同惊雷炸响!整面镜子应声而碎!无数锋利的玻璃碎片如同暴雨般倾泻而下,砸在石板上发出刺耳的声响!镜子里无数个“胡一菲”瞬间化为齑粉!

然而!就在镜子碎裂的瞬间!

整个镜厅的温度骤然下降!一股刺骨的寒意如同冰水兜头浇下,瞬间冻结了所有人的动作和呼吸!

“嘶……”曾小贤倒抽一口冷气,牙齿咯咯打颤,“怎……怎么突然这么冷?”

寒意仿佛来自四面八方,穿透衣物,直刺骨髓。

更诡异的是,众人眼前那些完好无损的镜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凝结上了一层薄薄的白霜!霜花蔓延,发出细微的“咔咔”声,如同无数细小的冰晶在生长!

霜花迅速覆盖了镜面,模糊了里面晃动的光影。然而,就在这层白霜之下,一些东西……开始浮现出来。

不再是他们六人的镜像。

胡一菲正对着的一面巨大立镜上,霜花凝结的图案扭曲变化——镜中映出的,不再是她的身影,而是一个模糊、空旷、光线昏暗的舞台。

台下……空无一人!一排排红色的丝绒座椅在黑暗中沉默着,如同巨大的、张开的嘴,吞噬着所有的声音和期待。

舞台上,一个孤零零的、穿着滑稽戏服的小小身影背对着她,肩膀微微耸动,似乎在无声地哭泣。一股巨大的、被彻底遗忘的恐慌感,如同冰冷的巨手,瞬间攫住了胡一菲的心脏!

她引以为傲的力量,她所有的存在感,在那一刻仿佛都被那空荡荡的剧场吸走了!

“不……”胡一菲下意识地后退半步,脸色瞬间褪尽血色,手电筒“啪嗒”一声掉落在湿冷的石板上,滚了几圈,光柱无力地指向黑暗的角落。

她引以为傲的坚强,第一次被一种深入骨髓的恐惧击穿。

“一菲?一菲你怎么了?”曾小贤注意到胡一菲的异样,顺着她呆滞的目光看向那面镜子,只看到一片模糊的白霜。

“关……关谷……”唐悠悠颤抖的声音从关谷怀里传来,她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死死盯着自己面前一面半人高的梳妆镜。

镜面同样覆盖着白霜,但霜花之下,隐约勾勒出的不是她的脸,而是一个熟悉的、堆满了各种古怪小道具的凌乱房间——她和关谷的“爱的小窝”。

然而,房间里空无一人,只有她那些精心准备、却无人欣赏的“唐氏表演法则”手稿,散落一地,被一阵不知从哪里吹来的冷风卷起,打着旋儿飘向角落的黑暗。一股巨大的、表演失去所有观众的恐慌和空虚感,瞬间淹没了她。“我的……我的观众呢?”

她喃喃自语,眼泪无声地汹涌而出,身体抖得像风中落叶。

“悠悠?观众?什么观众?你看着我啊悠悠!”

关谷神奇慌了,试图扳过唐悠悠的肩膀让她看自己。就在他转头的瞬间,他眼角的余光扫到了自己手电光柱旁一面斜靠在石壁上的破镜!

镜面霜花下,映出的不再是这阴森的洞穴,而是一个光线刺眼、装修奢华的日式书房!

一个穿着笔挺和服、面容冷峻、眼神如同鹰隼般锐利的男人(关谷健次郎)正背对着“镜头”,手中拿着一沓画稿——赫然是关谷神奇视若生命的《爱情三脚猫》原稿!

男人头也不回,冷漠地抬起手,将画稿一张、一张、缓慢而坚决地……撕成碎片!纸片如同雪花般飘落!关谷神奇仿佛听到了自己心脏被撕裂的声音!

他引以为傲的梦想,在父亲那毫无温度的撕扯中,化为齑粉。

“父……父亲!不要!我的……我的猫!”关谷神奇发出一声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嘶吼,猛地扑向那面镜子,双手疯狂地拍打着冰冷的镜面!“住手!住手啊!”

他引以为傲的理智和科学分析,在父亲撕碎梦想的幻象前,彻底崩溃。眼镜歪斜地挂在脸上,泪水混合着汗水流下,他像一头失去幼崽的母兽,徒劳地撞击着冰冷的现实。

“关关!关关你怎么了?!”唐悠悠被关谷的突然爆发吓懵了,也顾不上自己的恐惧,扑过去想抱住他。

“不!不要撕!那是我的命啊!”

关谷神奇完全陷入了自己的恐惧幻象,根本听不到唐悠悠的呼喊,只是疯狂地捶打着镜面,发出沉闷的“咚咚”声。

“一菲!悠悠!关谷!你们怎么了?!”

曾小贤彻底慌了神,他看着陷入各自恐惧、状若疯魔的同伴,巨大的孤立无援感让他浑身冰凉。

他下意识地寻找胡一菲的身影,目光扫过一面面凝结白霜的镜子。

突然!他正前方一面巨大的、布满水痕的浴室镜上,霜花如同活物般蠕动!镜中映出的景象变了——不再是这个恐怖的镜厅,而是他和胡一菲那个熟悉的的客厅!

胡一菲站在客厅中央,背对着他。她缓缓转过身来,脸上没有任何表情,那双总是充满活力的杏眼里,此刻只有一片冰冷的、如同看陌生人般的……失望。

那失望如此深刻,如此沉重,如同实质的冰锥,瞬间刺穿了曾小贤的心脏!比任何厉鬼的恐吓都更让他恐惧!

“一菲!一菲你别这样看我!”

曾小贤的声音带着哭腔,腿一软,直接瘫坐在地上,手脚并用地向后蹭,仿佛想逃离那面镜子,逃离那冰冷的眼神。“我错了!我以后一定靠谱!我再也不怂了!你别……别对我失望啊一菲!”

他所有的插科打诨,所有的“贤哥”尊严,在那冰冷的失望目光下,土崩瓦解,只剩下最原始的恐惧和哀求。

混乱!彻底的混乱!

胡一菲失魂落魄,唐悠悠无声哭泣,关谷神奇疯狂捶镜,曾小贤瘫地哀求……整个镜厅如同上演着一场无声的恐怖默剧,每个人都被自己内心最深处的恐惧魇住,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刺骨的寒意如同冰冷的蛇,缠绕着孟屿的四肢百骸。他强迫自己不去看那些陷入疯狂的同伴,所有的意志力都集中在紧握大力的那只手上,仿佛那是唯一能对抗这片冰寒恐惧的锚点。

他猛地转过头,目光带着一种近乎凶狠的保护欲,看向被他护在身后、紧贴着一面冰冷立镜的大力。

“大力!别看那些……”

他的话戛然而止,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喉咙。

诸葛大力并没有像其他人一样陷入歇斯底里。

她只是静静地站着,微微仰着头,那双总是清澈冷静、闪烁着理性光芒的眼睛,此刻睁得极大,瞳孔却失去了焦距,如同蒙上了一层深秋浓重的寒雾。

她的身体在孟屿宽厚的背影遮挡下,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着,如同寒风中即将凋零的蝶翼。

她的视线,死死地钉在她面前那面巨大的、覆盖着诡异霜花的立镜上。

镜子里,没有恐怖的怪物,没有血腥的场景,只有一个人。

是孟屿。

镜中的孟屿,穿着他平时那件干净熨帖的藏青色衬衫,身姿挺拔如松。

然而,那张总是带着一丝疏离、偶尔对她流露出纵容的俊朗脸庞上,此刻却覆盖着一层厚厚的、坚不可摧的寒冰。

他的眼神,不再是深邃的棕色湖泊,而是变成了两块毫无生气的、冰冷的黑色琉璃!

那眼神里,没有愤怒,没有厌恶,只有一种彻骨的、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漠然!

镜中的孟屿,缓缓地、决绝地转过身。

动作流畅,没有丝毫留恋。他的背影,挺拔依旧,却散发着一种比这镜厅更冰冷的、令人绝望的疏离感。

他一步一步,朝着镜中那片浓得化不开的、仿佛能吞噬一切光明的黑暗深处走去。步伐沉稳,没有丝毫迟疑,越来越远,越来越模糊……

“不……”

一声极其轻微、如同幼兽濒死般的呜咽,从大力紧咬的齿缝中溢出。

那声音破碎不堪,带着一种被整个世界遗弃的、深入骨髓的绝望。

孟屿的心脏如同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瞬间停止了跳动!

他看到大力眼中那片迅速蔓延的、足以淹没一切的恐惧汪洋。

那不再是好奇的研究员面对未知的兴奋,而是他从未在她脸上见过的、纯粹的、被遗弃的恐慌!

她所有的冷静,所有的理智,所有的狡黠,在镜中那个决绝离去的背影面前,轰然崩塌!

“大力!”

孟屿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惊惶,他猛地转身,双手用力抓住大力剧烈颤抖的肩膀,试图将她从镜中那可怕的幻象中拉回来,“那是假的!看着我!大力!看着我!”

然而,大力仿佛完全听不到他的声音。她的目光依旧死死追随着镜中那个越来越模糊、即将消失在黑暗中的背影。巨大的恐慌如同海啸般彻底淹没了她!

“不要走……”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破碎而微弱,却像一把淬了冰的匕首,狠狠扎进孟屿的心脏,“孟屿……别丢下我……”

就在孟屿心胆俱裂的瞬间!

大力眼中那点仅存的微弱光芒骤然熄灭!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不顾一切的、近乎疯狂的决绝!

她猛地挣脱了孟屿抓着她肩膀的手!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像一颗不顾一切扑向毁灭的流星,朝着那面映照着“孟屿”冰冷离去背影的镜子,狠狠地撞了过去!

“不要——!!!”

孟屿的嘶吼响彻镜厅!带着绝望的颤音!

砰——!!!

一声沉重的闷响!

不是玻璃碎裂的声音!

是身体狠狠撞在冰冷坚硬镜面上的声音!

大力整个人结结实实地撞在了那面覆盖着霜花的巨大立镜上!

额头重重地磕在冰冷的镜面!发出一声令人心悸的闷响!

“呃……”一声压抑的痛哼从她喉咙里溢出。

镜面剧烈地震颤!覆盖其上的霜花簌簌落下!但镜子本身,却纹丝未动,完好无损!

镜中,那个“孟屿”的背影,在撞击的震动下微微模糊了一下,却依旧固执地、一步一步地走向黑暗深处,没有回头,没有停留……

“为什么……抓不住……”

大力额头抵着冰冷的镜面,身体因为撞击的疼痛和巨大的绝望而剧烈颤抖,泪水终于汹涌而出,顺着苍白冰冷的脸颊滑落,砸在同样冰冷的镜面上。

她徒劳地伸出手,五指张开,死死地按在镜中那个越来越模糊的背影上,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仿佛想穿透这层冰冷的阻隔,抓住那个正在离去的人。

“假的!大力!那是假的!”

孟屿肝胆俱裂,他冲上前,从背后死死抱住大力剧烈颤抖的身体,双臂如同铁箍般将她锁在怀里,下巴重重地抵在她汗湿冰凉的发顶,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带着无法言喻的恐慌和心痛,“我在这里!我在这里!你看我!看我啊!”

他用力扳过她的身体,强迫她看向自己。

大力被迫抬起头,涣散的目光终于对上孟屿近在咫尺、写满了惊痛和焦急的脸。

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她看着眼前这张真实的、带着温度的脸,又透过他肩膀的缝隙,看向镜中那个已经只剩下一个微小黑点的、决绝离去的背影……

巨大的落差和恐惧让她瞬间崩溃!

“不——!!!”

一声凄厉到变调的尖叫从她喉咙深处爆发出来,带着一种灵魂被生生撕裂般的痛苦。

她猛地推开孟屿,身体因为巨大的反作用力向后踉跄,后背再次重重撞在冰冷的镜面上!

“不要走!孟屿!不要丢下我!我害怕!我真的害怕!”

她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又像是被逼到绝境的幼兽,不管不顾地对着镜中那片即将彻底吞噬背影的黑暗嘶喊,声音尖锐、绝望、充满了被抛弃的恐惧和卑微的哀求,“我什么都改!我不乱记数据了!我不拆显微镜了!我……我以后都听你的!我再也不惹你生气了!你别走!求求你……别不要我……”

她语无伦次,身体顺着冰冷的镜面滑坐在地,蜷缩成一团,双手死死抱住自己的膝盖,将脸深深埋了进去,肩膀剧烈地抽动着,压抑的、撕心裂肺的呜咽声从臂弯里闷闷地传出来,如同受伤小兽绝望的悲鸣。

那哭声,像无数根烧红的钢针,狠狠扎进孟屿的耳膜,穿透他的颅骨,直刺灵魂深处!

他僵在原地,如同被最恶毒的诅咒石化。耳边是大力绝望的哭喊,眼前是她蜷缩在冰冷镜前、被巨大恐惧击垮的颤抖身影。

一股冰冷粘稠、带着浓重血腥味的黑暗记忆,如同被强行撬开的潘多拉魔盒,轰然冲破了所有理智的堤坝!瞬间将他彻底淹没!

不是他自己的恐惧幻象。

是真实发生过的!被超忆症永久镌刻、深埋心底、他以为早已腐烂的碎片!

画面毫无预兆、带着刺骨的寒意撞进脑海——

六岁的孟屿,小小的身体蜷缩在冰冷黑暗的柜子里。

柜门紧闭,隔绝了外面客厅里男人醉醺醺的咆哮和女人冷漠的脚步声。

浓烈的酒气、汗臭和一种令人作呕的、类似铁锈混合着恐惧的味道,如同实质般塞满了狭小的空间。他死死捂住自己的嘴,不敢发出一丝声音,眼泪无声地汹涌,身体因为极致的恐惧而剧烈颤抖。

柜门外,沉重的脚步声停下,然后是男人粗暴的踢打声和含糊不清的嘶吼:“……累赘!……没用的东西!……锁起来!……别出来碍眼!”

接着,是女人那永远事不关己的、冰冷的声音:“随你。别吵到我。” 脚步声远去,卧室门“砰”地关上。死寂。

只剩下柜子里无边无际的黑暗、冰冷、和深入骨髓的被遗弃感……那天晚上,他蜷缩在冰冷的黑暗中,无声地、一遍遍地哀求着:“别丢下我……别不要我……我听话……我乖……”

声音微弱,带着奶气的哭腔,充满了和此刻大力如出一辙的、被世界抛弃的绝望卑微。

这深埋于灵魂最底层的、属于六岁孟屿的绝望哭喊,与此刻镜前大力那撕心裂肺的“别不要我”的哀求,如同两根来自不同时空的琴弦,被一只无形而残忍的手猛地拨动,瞬间产生了毁灭性的共鸣。

“呃啊——!!!”

一声如同濒死野兽般的、压抑到极致的痛苦嘶吼,猛地从孟屿紧咬的齿缝中爆发出来!

那声音沙哑、破碎、充满了无法言喻的暴怒和深入骨髓的自我憎恨!

他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比大力抖得更甚!赤红的双眼瞬间失去了所有焦距,只剩下翻江倒海的痛苦、暴戾和自我毁灭的疯狂!

他猛地抬手,不是去拥抱地上哭泣的大力,而是如同失控的凶兽,带着毁灭一切的力量,狠狠一拳砸向那面映照着黑暗、也映照出他此刻扭曲面孔的冰冷镜面!

“闭嘴——!!!都给我闭嘴——!!!”

砰——!!!

一声沉闷到令人心悸的巨响!

覆盖着霜花的厚重镜面,在孟屿灌注了全身暴戾力量的拳头下,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呻吟!

以拳面为中心,蛛网般的裂纹瞬间炸开!细小的玻璃碎片如同冰晶般飞溅!

鲜血!殷红的、温热的鲜血,瞬间从他指骨破裂的皮肤下涌出,顺着布满裂纹的冰冷镜面蜿蜒流下,在惨白的霜花上涂抹出刺目惊心的痕迹!

剧痛从手背传来,却远不及灵魂深处那被强行撕裂的痛楚的万分之一!

他仿佛感觉不到疼痛,赤红的双眼死死盯着镜中那个随着裂纹而扭曲变形、眼神疯狂暴戾的自己。

仿佛看到了那个被锁在柜子里、只会绝望哭泣的、肮脏无用的“累赘”!

“废物!没用的废物!”

他对着镜中扭曲的自己嘶吼,声音带着浓重的血腥气,又是一拳狠狠砸在已经碎裂的镜面上!

“砰!!!”

更多的碎片崩飞!鲜血淋漓!

“只会哭!只会求!废物!累赘!该死的是你!是你——!!!”

每一拳都带着自我毁灭的疯狂!每一句嘶吼都是对灵魂深处那个六岁孩子的残酷鞭挞!他憎恨!

憎恨那个只会哭泣哀求的自己!憎恨这该死的超忆症让他忘不掉这屈辱和恐惧!憎恨自己此刻的失控!憎恨这面镜子!

憎恨这该死的世界!更憎恨……让大力也露出那种绝望卑微眼神的……他自己!

“孟屿——!!!”

一声带着巨大惊痛和恐慌的尖叫,刺破了孟屿自我毁灭的疯狂!

蜷缩在地上的诸葛大力,被那沉闷的撞击声和玻璃碎裂声惊得猛地抬起头!

泪水还挂在脸上,但那双被恐惧和泪水洗过的眼睛,在看到孟屿鲜血淋漓、疯狂捶打镜面、对着镜中自己嘶吼“废物”、“累赘”的瞬间。

所有的恐惧、所有的委屈、所有的绝望,都被一种更强大、更纯粹的、撕心裂肺的心疼和恐慌彻底取代!

她甚至忘记了哭泣!忘记了镜中的幻象!

“孟屿!住手!!” 她用尽全身力气嘶喊着,猛地从冰冷的地上爬起来,不顾一切地扑向那个如同困兽般自我毁灭的身影!

她纤细的身体爆发出惊人的力量,从背后死死抱住了孟屿疯狂砸向镜面的手臂!温热的身体紧紧贴上他冰冷僵硬的脊背!

“停下!停下啊!!”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和前所未有的恐慌,双手死死抓住他鲜血淋漓、还在微微痉挛的拳头,温热的泪水大颗大颗地砸在他染血的、紧绷如岩石般的手臂肌肉上,“别打了!我求求你!别伤害自己!我在这里!我抓住你了!我不走!我永远都不会走!孟屿!你看看我!看看我啊!”

她用力将他的手臂往回拉,试图阻止他继续自残。

巨大的力量差距让她几乎被带得踉跄,但她死死咬着唇,用尽全身力气抱住他,像藤蔓缠绕着濒临倾倒的巨树。

孟屿的身体在她拼尽全力的拥抱和嘶喊中猛地一僵!砸向镜面的动作停滞在半空。

他赤红的、充满暴戾和自我憎恨的双眼,缓缓地、极其僵硬地转动,看向那双死死抱住自己手臂的、沾满泪水和尘土的小手。

温热的泪水滴落在他染血的皮肤上,带来一阵细微却清晰的刺痛。

身后,那具温软的身体紧紧贴着他,传递着真实的、滚烫的温度和剧烈的心跳。

那带着哭腔的、一遍遍重复的“我抓住你了”、“我不走”、“看看我”的声音,如同穿透重重迷雾的晨钟,带着一种不可思议的力量,狠狠地撞进他一片混乱黑暗的灵魂深处!

镜中那个扭曲疯狂的自己,和那个只会哭泣哀求的六岁“累赘”的影像,在这真实的拥抱和哭喊声中,似乎……晃动了一下。

“孟屿……”

大力的声音贴着他冰冷的脊背传来,带着一种破釜沉舟般的温柔和力量,她不再嘶喊,而是用一种近乎耳语般的、带着巨大心疼的语调,一字一句,清晰地砸进他混乱的脑海:

“你不是废物。”

“你不是累赘。”

“柜子……锁不住你。”

“那些声音……伤不到你。”

“我在。”

最后两个字,轻得像叹息,却重如千钧。

孟屿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如同被一道温暖的电流贯穿!

那翻涌的暴戾和自我憎恨的狂潮,在这简单却直击灵魂的话语和身后那不顾一切的拥抱下,如同遇到了阳光的坚冰,开始剧烈地、痛苦地……消融。

他僵硬地、极其缓慢地低下头,看向那双死死抓住自己血手的、纤细却无比坚定的手。温热的泪水还在不断滴落,混合着他手背的鲜血,在冰冷的镜面上洇开一小片温热的、刺目的红。

镜中,那个扭曲疯狂的倒影,眼中的赤红和暴戾,似乎……褪去了一丝。

镜厅的混乱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

胡一菲失魂落魄地站在原地,空荡剧场的幻象依旧萦绕不去,但大力那声撕心裂肺的“孟屿”和随后玻璃碎裂的巨响。

像一盆冰水浇在她混沌的恐惧上,让她找回了一丝清明。

她茫然地环顾四周,看到关谷神奇还在徒劳地捶打着冰冷的镜面,嘴里用日语混杂着中文哭喊着“我的猫!”。

唐悠悠则蜷缩在他脚边,捂着脸无声地抽泣。曾小贤瘫坐在地,眼神空洞地望着胡一菲之前站过的方向,嘴里喃喃着“别失望…别失望…”。

寒意依旧刺骨,镜面上的白霜并未消退,那些映照内心恐惧的扭曲幻象也并未完全消失,但仿佛被大力和孟屿那惨烈的一幕短暂地压制了。

孟屿僵硬的身体在大力不顾一切的拥抱中,那剧烈的颤抖终于慢慢平息下来。

他赤红的双眼依旧残留着血丝,但翻涌的暴戾和自我毁灭的疯狂,如同退潮般缓缓褪去,只剩下一种深不见底的疲惫和……一种被强行从深渊拖拽回来的茫然空洞。

他缓缓地、极其艰难地低下头,目光落在自己鲜血淋漓、指骨处皮开肉绽、被玻璃碎片划出数道深痕的右手。

剧痛后知后觉地汹涌袭来,让他忍不住闷哼一声,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

“孟屿!”

大力立刻察觉,她松开紧抱着他手臂的手(上面已经沾满了他的血),转而用双手小心翼翼地捧住他那只受伤的手。

她的手也在微微颤抖,指尖冰凉,触碰到他伤口边缘翻卷的皮肉时,孟屿疼得又是一缩。

“别动!”

大力的声音带着哭腔后的沙哑,却异常坚定。她飞快地扯下自己嫁衣宽大袖口上还算干净的内衬布条(嗤啦一声,毫不在意),动作极其轻柔却又迅速地开始为他进行最基础的包扎止血。

昏黄的手电光下,她低垂着眼睫,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细小的泪珠,鼻尖通红,脸色苍白,但那双眼睛里的专注和心疼,却亮得惊人。

“忍着点。”

她低声说,用撕下的布条小心翼翼地缠绕过他血肉模糊的手背,动作带着一种与平时在实验室操作精密仪器时截然不同的、近乎虔诚的温柔。

每一次缠绕,都牵扯着伤口,带来尖锐的刺痛,但孟屿只是紧抿着唇,一声不吭,任由她处理。

他的目光,从自己受伤的手,慢慢移到她低垂的、沾着泪痕和灰尘的侧脸上。

包扎的动作很笨拙,布条很快被鲜血浸透。

大力咬着下唇,眼中闪过一丝懊恼和更深的焦急。

她毫不犹豫地再次撕下另一只袖口的内衬,一层层地覆盖上去,试图压住不断渗出的鲜血。

“够了。”

孟屿嘶哑的声音响起,他用另一只没受伤的手,轻轻按住了她还在撕扯布料的手腕。力道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阻止。

大力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着他。

孟屿看着她通红的眼眶和苍白的小脸,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揪了一下。

那里面盛满了为他而流的泪水和深切的恐惧。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的茫然和空洞被一种深沉的、混合着痛楚和某种坚定决心的情绪取代。

他反手,用那只没受伤的手,极其缓慢、却无比坚定地,将她冰冷颤抖、沾满他鲜血的双手,紧紧地包裹在自己宽大的、同样沾着血污和灰尘的掌心里。

冰冷的指尖触碰到他温热的掌心,带来一阵细微的颤栗。

“别撕了。”他的声音依旧沙哑,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平静力量,“我没事。”

他不再看自己那只被粗糙包扎、依旧在渗血的手。

目光越过她的头顶,锐利地扫过整个混乱的镜厅,扫过那些依旧被各自恐惧魇住的同伴——胡一菲僵立如雕塑,眼神空洞地望着那片空荡的舞台幻象。

关谷神奇疯狂地捶打着冰冷的镜面,用日语混杂着中文哭喊着他的《爱情三脚猫》;唐悠悠蜷缩在关谷脚边,捂着脸发出压抑的啜泣;曾小贤瘫坐在地,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嘴里喃喃着“别失望…别失望…”。

刺骨的寒意依旧弥漫,镜面上的诡异白霜并未消退,那些映照内心恐惧的扭曲幻象也并未完全消失。

但孟屿的目光,却穿透了这片混乱的光影和恐惧的具象化,落在了那些覆盖着白霜的镜面边缘——一个极其细微、几乎被忽略的细节!

每一面映照出恐惧幻象的镜面下方,靠近冰冷石壁的角落,似乎都镶嵌着一小块……不起眼的、暗哑无光的金属铭牌?

铭牌的形状各异,但都异常古朴,上面似乎刻着极其细微的纹路或符号!更关键的是,这些铭牌……似乎没有被白霜覆盖?

在昏黄的手电光下,偶尔能捕捉到一丝极其微弱的、冰冷的金属反光!

一个大胆的、近乎直觉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劈入孟屿混乱后逐渐清明的脑海!

“那些铭牌……”

他嘶哑的声音响起,带着一种洞穿迷雾的笃定,目光锐利地扫过大力面前那面布满裂纹、曾映照出他决绝离去的巨大立镜下方——果然!

一块巴掌大小、形状不规则的暗灰色金属牌,如同镜子的基座般,镶嵌在冰冷的石壁与镜框的接缝处!

“铭牌?”

大力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红肿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疑惑,随即是明悟的光芒!她也看到了那块没有被霜花覆盖的暗沉金属!“它们……是开关?”

“试试!”

孟屿的声音斩钉截铁。他松开包裹着大力的手,毫不犹豫地用那只没受伤的手,忍着剧痛,探向那块镶嵌在大力面前破镜下方的冰冷金属铭牌!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那冰冷金属的刹那!

“嗒…嗒…嗒…”

那个如同赤脚踩在石板上的脚步声,再次毫无预兆地、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清晰感,从镜厅深处某个无法定位的角落响起!

仿佛在警告!在阻止!

孟屿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指尖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狠狠地按在了那块冰冷的金属铭牌上!

嗤——

一声极其轻微的、如同电流通过的微弱声响,从铭牌下方传来!

紧接着!

大力面前那面布满裂纹、覆盖着白霜的巨大立镜,镜中那片即将彻底吞噬“孟屿”背影的浓稠黑暗,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剧烈地波动、扭曲起来!

那个决绝离去的模糊背影,在剧烈的扭曲中猛地顿住!然后,极其缓慢地、如同生锈的机器般,一点一点地……转过了身!

镜中的“孟屿”,脸上不再是冰冷的漠然和拒人千里!那张模糊的脸在扭曲中逐渐清晰,覆盖的寒冰如同阳光下的积雪般迅速消融!

深棕色的眼眸重新出现,里面不再是空洞的琉璃,而是映照着镜外大力苍白惊惶的脸庞,带着一种深沉的、近乎悲伤的……温柔?他的嘴唇无声地开合,似乎在说:“别怕。”

下一秒!

整面巨大的镜面猛地一震!覆盖其上的厚重白霜如同遭遇烈阳的薄雪,瞬间发出“咔嚓咔嚓”的细微碎裂声,化作无数细小的冰晶簌簌落下!

镜中那片浓稠的黑暗和那个温柔的倒影,如同被擦去的污迹,迅速褪色、变淡,最终彻底消失!

镜面恢复了冰冷、光滑、空洞的物理本质,清晰地映照出镜前紧紧相依、伤痕累累的两人真实的倒影!

覆盖镜面的恐惧幻象……消失了。

同时,镜厅里那刺骨的寒意,似乎……减弱了一丝!

“有效!”

大力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激动!

“一菲!左上角!”孟屿立刻低喝,目光锐利地扫向僵立在不远处的胡一菲面前那面映照空荡剧场的巨大镜子下方!

大力反应极快!她如同离弦之箭,几步冲到胡一菲身边!

昏黄的光线下,她精准地找到了那面镜子下方镶嵌的一块菱形暗铜色金属铭牌。

她毫不犹豫,染着孟屿鲜血的手指,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力量,重重地按了下去!

嗤——

同样的微弱电流声!

胡一菲面前镜中那空荡死寂、吞噬一切的巨大剧场幻象,如同被按下了删除键,瞬间波动、扭曲、消散!霜花炸裂!

镜面恢复清晰!胡一菲空洞的眼神猛地一颤,仿佛从一场漫长的噩梦中惊醒,茫然地眨了眨眼,随即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

“关谷!右下!”孟屿的声音如同战场上的指令!

“关关!镜子下面!按那个牌子!”

唐悠悠也反应了过来,她不知从哪里来的勇气,从地上爬起来,扑到还在疯狂捶打镜面、哭喊着的关谷身边,抓住他鲜血淋漓(捶打镜面弄伤的)的手,引导着他颤抖的手指,按向镜子下方一块刻着诡异扭曲线条的方形金属铭牌!

嗤——

镜中那个冷漠撕碎画稿的“关谷健次郎”身影瞬间扭曲、破碎、消失!霜花剥落!关谷神奇捶打的动作戛然而止。

他茫然地看着恢复清晰的镜面,又看看自己沾满灰尘和血迹的手,再看看身边泪流满面、死死抓着他手的唐悠悠,仿佛大梦初醒,眼神从疯狂转为巨大的迷茫和虚脱。

“小贤!你正前方!快按!”

胡一菲彻底清醒过来,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嘶哑,手电光精准地打在曾小贤面前那面浴室镜下方一块圆形的、布满铜绿的铭牌上!

“啊?哦!哦!”曾小贤连滚带爬地扑过去,也顾不上脏,用整个手掌狠狠拍在那冰冷的金属圆牌上!

嗤——

镜中胡一菲那冰冷彻骨、充满失望的眼神瞬间模糊、消散!霜花化为齑粉。

曾小贤看着镜中自己那张涕泪横流、惊恐万分的真实倒影,愣了两秒,随即“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这次是真实的、带着后怕和委屈的嚎啕:“吓死我了!吓死贤哥了!一菲你没对我失望吧?啊?!”

随着最后一面映照恐惧的镜面被“解除”,铭牌被按下!

整个镜厅的空气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猛地抽紧!随即——

轰!!!

一声沉闷的、仿佛来自地底深处的巨响!伴随着剧烈的震动!

镜厅深处,那面镶嵌在粗糙石壁上的、唯一没有凝结白霜的椭圆形梳妆镜,猛地向后凹陷。

紧接着,它所在的整块石壁,如同被无形的巨手推动,伴随着震耳欲聋的“嘎吱”摩擦声,沉重地向内旋转,滑开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幽深黑暗的出口!

一股远比镜厅更加冰冷、更加古老、带着浓重尘埃和铁锈气息的冷风,猛地从洞口灌入!

真正的出口……打开了!

镜厅里刺骨的寒意如同退潮般迅速消散。那无处不在的“哒哒”脚步声也彻底消失,只剩下众人劫后余生、粗重混乱的喘息声。

死寂被打破。

“走!快走!”

胡一菲第一个反应过来,声音依旧带着一丝颤抖,却恢复了惯常的果断。

她一把拉起还瘫在地上嚎哭的曾小贤,当先冲向那道刚刚开启的黑暗出口。

关谷神奇扶着还有些虚脱的唐悠悠,踉跄着跟上。

孟屿站在原地,那只被大力包扎得粗糙却无比用心的手,依旧在隐隐作痛。

他看着那道敞开的、通往未知的黑暗出口,又低头看向身边。

诸葛大力正仰头看着他,红肿的眼睛里,恐惧已经褪去,只剩下一种深切的、几乎要将他溺毙的心疼和后怕。

她的小手依旧紧紧握着他那只没受伤的手,指尖冰凉,却传递着无比真实的温度。

“孟老师……”她轻声开口,声音带着哭后的沙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依赖,“你的手……”

孟屿没有回答。他反手,更紧地、更紧地回握住她冰凉的手指。

力道很大,带着一种失而复得般的、不容置疑的占有和保护。

他牵着她,不再看身后那片布满碎镜和恐惧残留的狼藉之地,目光坚定地投向那道敞开的黑暗。

“嗯。”他低低地应了一声,声音沙哑却沉稳,“抓紧了。”

他牵着她,一步踏入了那片未知的黑暗之中。身后,那道沉重的石门,在他们踏入的瞬间,悄无声息地、沉重地合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