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尔塔轻声道,
“美智子女士已经失踪很多年了,她的丈夫一直在找她,为此还求到了我。这里希望我能帮他一起调查。”
“我承认,当美智子女士的照片再一次出现在我眼前时,我像是被人狠狠打了一拳。”
“她在照片里看上去是那么的脆弱,那么的单薄,像是一只随时会被风吹折的蝴蝶。”
“但就是这样柔弱又无力的她,在我人生命运最关键的时刻,握住我的手,用她仅剩的存款托举出我的未来。”
“那个时候没有人看好我,连夸赞我的父亲都不愿意出那笔学费,只有她。”
“她相信我会成为一名骑兵上尉,相信我会成为一名飞行员,相信我终有一天能飞到天上去!”
“我与她只见过一面,当时尚且年少的我问她为什么,为什么会选择资助一个女孩读军校?”
“她的回答,时隔多年后,抽醒了我,抽醒了那个为组织效力的知名不具。”
“她说——‘不管是你还是迈尔斯,我喜欢一个人满腔热忱、带着不可动摇的真心,在一条路上打破桎梏与偏见,坚持走到底的模样,我希望我肚子的孩子,以后也能找到自己的毕生热爱’。”*
玛尔塔再度弯下腰,请求所有人相信她的话,
“知名不具可以是任何人,可以扮演任何人。这是间谍的基本素养,这是老师对我的殷殷厚望。”
“但是那个被我杀死的玛尔塔呢?玛尔塔可不会这些弯弯绕绕,她自始至终都在仰望着蓝天。”
“我抛弃过去是为了斩断捆住我的枷锁,但现在,知名不具是新的枷锁。我迷失在这个身份中,已经不知道自己是谁。”
“美智子女士为玛尔塔造出的那双翅膀,被我自己亲手扔下了。我不该这么做的。”
“成为‘她’,是一场看似奔向自由的亡命逃亡,但其实每个身份之外,都有着规则编织的铁丝网,我不过是从一个笼子到了另一个笼子。”*
“知名不具是没办法面对多年前的那份资助的,我想在飞行器上刻下玛尔塔的名字。所以我要捡回空军这个身份,脱离组织。”
玛尔塔说,
“我是……知名不具。我当过上尉,当过空军地勤,当过间谍,现在想找回年少梦想,不辜负信任我的人。”
“我也是玛尔塔,但又不是曾经的那个人。我仍然不会回家,因为我知道我没办法和我的父母沟通,他们想要给我的幸福并不是我所希望的。”
“我是一个全新的,自由的,不惜一切代价的想要斩断所有的枷锁和束缚,只为奔向天空的玛尔塔。”
她说到这里,忍不住深深吸了一口气,语气中带上了几分感激,
“我想我应该感谢这次的自我介绍,我花了很久时间,终于分辨出了我想要的,明白了我现在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我知道你们未必会相信我,但是没关系,找回了真正的自我后,就算只有几秒的时光,也胜过埋头乱撞的一生了。”
玛尔塔的自我剖析,并没有获得所有人的肯定。
除了早就认识玛尔塔,或多或少知道她经历,知道她所言非虚的爱丽丝给予了寥寥的掌声,更多人报以沉默。
“抱歉,贝塔菲尔上尉,您看上去年纪并不大。”
黛米小声道,
“感觉……跟我差不多。”
“但您的人生经历是如此的精彩,获得资助读军校,成为骑兵上尉,转职空军,失去爱人,进入间谍组织,拿到恩人照片,幡然醒悟后离开组织,重新捡回最初的身份。”
“老实说,这样的人生超出了我的想象。”
伊莱也跟着点头,相当犹豫,“是的,贝坦菲尔上尉,您说的像一部精彩的电影,而不像一个二十出头年轻人的经历。”
“我承认您的话中有很多让我动容的地方,但很多事情都是您的一家之言。而且您在叙述前半段的时候,似乎还没有理清楚思路,开始说自己不是玛尔塔,后面又承认自己是玛尔塔。”
“您说您捡起的是最初的身份,但我们没有人能够查证这一点。我们只知道一件事,那就是您违规了,所以您选择重新介绍您自己。”
“今天说了这么多,我感觉这更像是……”
伊莱没有把话说完,但意思不言而喻了。
有点像是在第一天说了真话,被警告后不得不编造大量的谎言来填充薄薄的真实。
“我第一天撒谎了。”
玛尔塔解释道,
“我说我是空军地勤,但这已经是过去的事了。我早就已经抛弃了那段人生,经历了几次身份的更替。”
“他要我介绍真实的自己,但我确实不知道该从何说起。我只能把我的一切都告诉您,我相信各位自有分辨。”
她努力为自己辩解着,脸庞逐渐在应接不暇的问题中涨红。
一直都没有发言的卢基诺在此刻开口,望向玛尔塔的目光堪称温和:“您的心跳……有点太快了。”
玛尔塔抿了抿干涩的唇,忍不住拿起桌上的佐餐酒,喝上一口润润。
她呼出一口气——
“抱歉,因为过去的一些事对我来说太过刺激。随着回忆清晰,我不受控制的感到悲伤遗憾与难受。”
“我偶尔会想起母亲,我知道,我离开家后的每一日,她都像一朵插在花瓶中的康乃馨,守在门前逐渐枯萎。”
这句话一出,玛尔塔就知道她说错了,顿时懊恼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