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尔塔敲敲桌子,让黛米别觉得多夫林很好了——
“波本小姐,恕我直言,您最好不要再碰这个了。我怕你喝多了,就戒不掉了。”
“我原本对您的兄长没有什么印象,但这款酒,让我觉得您至少要劝劝他,不要误入歧途啊。”
黛米一怔,马上摇头,嘻嘻笑道:“放心啦,多夫林虽然很好喝,也有点让人上瘾,但还没有到我每时每刻都想喝的地步。”
“我哥也不想改进多夫林的配方,毕竟他当时研发这款酒,是因为我们酒馆的生意实在是太糟糕,再卖不出营业额,我们就要露宿街头了。”
“至于误入歧途……”
黛米有点心虚,
“哥哥离开前,跟我说的是他去做酒侍。”
“嗯……这么一来,他就是个单纯的卖酒男孩,应该,应该不会碰不该沾的东西……”
别说爱丽丝等人,黛米自己都底气不足。
卢基诺嚼酱汁牛排,玛尔塔切了块小蛋糕,爱丽丝在忙着卷意面,没人接话。
黛米声音越来越小,自觉改了口:“就算哥哥碰了什么隐秘,那大概率也是有人逼他的。”
“我哥我还不知道吗?他这一生如履薄冰,活的那叫一个安份老实。”
黛米企图洗一洗山姆在众人心底的印象,
“他就是偶尔嘴巴臭了点,脾气时好时坏了点,小部分时候觉得人类是种很无聊的生物了点,经常会仗着天赋看不起人从而惹祸上身罢了。”
“抛开这些不谈,他还是个很温柔的老好人的!”
爱丽丝揉了揉耳朵:“波本小姐,您抛开的有点太多了。”
“不要觉得波本先生对这些会厌恶,我倒觉得,他,是个不折不扣的实验疯子。”
爱丽丝加重最后一个词的音调,质疑着黛米观点。
爱丽丝是不怎么关心山姆,但并非代表着,她对山姆一无所知。
想当初在第零组庄园实验,爱丽丝就借着墨尔本勋爵的名头,唬住了假扮成车夫的山姆,成功带着艾达几人从庄园脱身。
不仅如此,在更远的曾经,她就认识山姆了。
爱丽丝对山姆的印象,深刻又模糊。
因为山姆是她在墨尔本后期的主治医师。
正是由山姆接手爱丽丝服用的药物配置后,爱丽丝满是浆糊的大脑才逐渐显出思考的轮廓。
在那些遥远的破碎记忆里,爱丽丝甚至记下了山姆穿着白色大褂,背对着她整理药物的画面。
病床旁边还有其他人,但他们都处于助手的位置,让爱丽丝看不清他们的脸。
那个时候,爱丽丝称呼山姆为波本医生。随着能记住的事情越来越多,她亲眼看过山姆笑吟吟摆弄那些成份不明的药剂。
爱丽丝无比清楚,山姆本人,是有着对药物研究的狂热激情。
他或许确实不清楚他的研究会用在什么地方,他也不怎么在意,他只是享受着墨尔本勋爵提供的帮助,一心一意投入研发。
时至今日,爱丽丝仍然觉得山姆是很典型的混沌性格,自我高于其他,凌驾在世俗间的道德与法律之上。
爱丽丝明白,山姆出手改善了她的处境,并非他很善,而是有着奥尔菲斯的劝说与承诺。
她以为奥尔菲斯许诺了山姆天大的好处,庞大的利益让山姆动心了,可是现在看来……
爱丽丝不动声色瞥了眼还在说哥哥好话的黛米。
山姆把妹妹保护的很好。
所以黛米才会开开心心的觉得哥哥爱研究就研究吧,反正他真的是个好人,黛米敢发誓的那种。
这是否会让山姆对其他被迫分离的兄妹心生点滴同情呢?
爱丽丝还在思考,卢基诺懒散开口:
“波本小姐,我对您说的大部分话都持信任,但对您哥哥的个人形象保留部分意见。”
“说实话,我隐隐窥见了同类的影子。像我们这种热衷于所在行业,并且迫切的希望能够创造出什么的人来说,过于纯真的善良是一种很难出现的珍贵品质。”
卢基诺已经很含蓄了。
其实他觉得比起那位研究出了烈性多夫林并且大肆售卖赚钱的山姆,他还是很温良的。
异变的生物研究只有卢基诺一个人参与,毒素带来的痛苦与血肉的进化也只由卢基诺承受,未曾外泄。
“但我就是觉得哥哥很善良。”
黛米不高兴的反驳,
“最起码他对我非常好,给了我第二条命。”
“我小时候身体非常非常弱,医生都说我活不到来年春天,劝我哥哥早日放弃。是他捣鼓着他那些瓶瓶罐罐,每天逼着我喝各种各样的奇怪东西,才把我的身体一点点养好的。”
黛米挽起袖子,使劲展现了一下自己胳膊上的肌肉,
“看我现在多么强壮!”
“所谓的医学奇迹,是哥哥不眠不休的每一个日夜,逐渐积累,才创造出来的。”
“要是他是一个很坏的人,早就可以把我丢下了。哼,不管各位怎么说,我有个好哥哥!”
“至于他喜欢的那些研究……我有的时候都后悔了,是不是我一下子有了那么多钱,忍不住买了好多东西,太过招摇,哥哥才被盯上了。”
说到这里,黛米眼角闪着泪珠,
“虽然他走的猝不及防,但酒馆的老人还是看到了。”
“看到他被几个人跟着登上了码头的船,仓促的只来得及留下了一句让我守好酒馆的口信。”
提起伤心事,黛米又猛猛灌了几杯酒,眼泪噼里啪啦的往下掉,
“呜呜呜呜哥哥开头还有点消息,后面就完全没有了,也不知道他过得好不好,现在是瘦了还是胖了。”
“他不如我这样惹人喜欢,脾气也坏,我真怕他那张嘴噼里啪啦的不管不顾的得罪了某位大人物,像条野狗一样的被打死在路边了呜呜呜呜呜。”
黛米的情绪来的猝不及防,言谈之间的恳切让人觉得又好笑又可怜。
知兄莫如妹,黛米是真担心她毒舌又自傲,本性却“善良好欺负”的老哥在外面受委屈。
玛尔塔吃完蛋糕的最后一口,有点不解:“这有什么好哭的?一个四肢健全的 成年人还能被人无声无息宰了不成?”
提到“宰了”这种假设,黛米“哇”一声哭的更厉害了。
她本来想趴在桌子上蒙头痛哭,但爱丽丝拍了拍她的后背,这其中的安抚之意让黛米忘了之前的不愉快,朝爱丽丝哭诉道:
*不一样的,不一样的。我说不明白,没有一个让人不省心的哥哥的人,是体会不了这种心情的。”
爱丽丝叹了口气,心情沉重地安抚她:“我理解的,波本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