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上三竿，六人终于从宿醉中醒来。离开了民宿房间后，他们驱车来到老城区一家不起眼的川菜馆子。褪色的招牌上\"老字号\"三个字已经斑驳，门口支着的折叠桌上，油渍在阳光下泛着岁月的痕迹。
\"老板，来份粉皮回锅！\"程慧轻车熟路地点着菜。这道川南特色菜很快上桌，晶莹剔透的红薯粉皮裹着肥瘦相间的五花肉片，边缘煎得微微焦黄。程慧夹起一筷子向同伴们展示：\"西昌的做法会加本地山胡椒，吃起来特别香。\"粉皮入口爽滑，带着豆瓣酱的醇香和山胡椒的独特风味，齐天被烫得直哈气也舍不得吐出来。
柏合豆腐皮上桌时还在滋滋作响。薄如蝉翼的豆腐皮下藏着细碎的肉末和芽菜，蒋悦用筷子轻轻挑开研究，发现竟有七层之多。\"这是龙泉的特色做法，\"老板自豪地介绍，\"我们改良加了点西昌本地的花椒油。\"
鱼香肉丝的配比堪称教科书级别，笋丝、木耳丝、肉丝三色分明，酸甜汁勾得恰到好处。最普通的西红柿炒蛋却让林小雨连扒两口饭：\"这鸡蛋怎么炒得这么嫩？\"老板神秘一笑：\"用的邛海边的土鸡蛋，蛋黄颜色特别深。\"
夫妻肺片红亮油润，牛舌薄得能透光，在红油里浸泡出大理石般的纹路。谢语被辣得眼角泛红也不肯停筷，最后连垫底的芹菜都挑得干干净净。蒜泥空心菜的嫩尖带着清晨的露水气，酸菜粉丝汤里沉着几粒野山椒，喝到最后才在碗底发现两颗泡得发亮的青梅。
酒足饭饱后，王子维驾驶着阿尔法驶向建昌古城。车窗外的景色从现代建筑逐渐变成青灰的古城墙，道路两旁的梧桐树投下斑驳的影子。
停好车刚走进古城，齐天就被一个冒着热气的小摊吸引。\"凉山汉堡！\"他兴奋地喊道。这种彝族特色小吃是用现烤的土豆夹着厚厚的彝族腊肉、酸菜和辣椒酱制成的。土豆外酥里软，腊肉带着果木烟熏的香气，酸菜的清爽正好中和了油腻。齐天连吃三个，嘴角沾满了辣椒酱也顾不上擦。
\"这才是真正的'汉堡'，\"程慧笑着递给他纸巾，\"比快餐店的强多了吧？\"摊主是个彝族大妈，见他们喜欢，又热情地推荐了\"坨坨肉\"，大块的带骨猪肉用彝族秘制香料腌制后烤制，外焦里嫩，咬下去肉汁四溢。
在古城中心的广场上，一个射箭体验摊围满了游客。程慧拿起18磅的传统弓，轻松拉开弓弦。嗖！嗖！嗖！连续三箭都正中三十米外的靶心，引来阵阵喝彩。
\"小时候练过。\"面对同伴的惊讶，程慧轻描淡写地解释。她示范标准动作时，手臂肌肉线条优美地舒展，眼神专注得仿佛变了一个人。王子维试着拉弓，却发现连弓弦都拉不开，惹得众人哈哈大笑。
不远处有个摔碗酒的摊子，土陶碗里盛着度数不高的米酒。齐天仰头一饮而尽后，学着当地人的样子把碗摔向石槽，碎片四溅时大喊\"岁岁平安！\"
夕阳西下时，六人来到古城墙边的茶摊歇脚。程慧捧着盖碗茶，望着城墙上的斑驳砖石出神。茶汤在夕阳下泛着琥珀色的光，茉莉花的香气随着热气袅袅升起。
其余几人翻看着手机里今天的照片：齐天满嘴辣椒酱的狼狈样，程慧射箭时的英姿飒爽，古城街道上熙熙攘攘的人群。远处传来街头艺人的二胡声，悠扬的曲调在暮色中飘荡。
\"明天去螺髻山泡温泉吧？\"林小雨提议道，眼睛里闪着期待的光。众人纷纷附和，只有齐天摸着圆滚滚的肚子哀叹：\"我得先去买条宽松的泳裤...\"笑声中，古城的灯笼一盏盏亮起，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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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四合时，丰田阿尔法缓缓驶入唐园停车场。后座早已乱作一团——程慧正帮林小雨系汉服襦裙的腰带，谢语对着化妆镜勾勒着花钿，蒋悦则把长发挽成慵懒的堕马髻。\"别动！\"程慧按住乱扭的林小雨，在她额头点了朵唐代女子流行的\"额红\"。
唐园正门的仿古牌楼已亮起宫灯，朱漆金钉在夜色中熠熠生辉。门口保安看着这群奇装异服的年轻人会心一笑——程慧穿着露肩改良齐胸襦裙，纱质大袖衫在晚风中飘若流云；林小雨的藕荷色对襟衫配渐变马面裙，发间步摇随着蹦跳叮咚作响；连王子维都被迫套了件圆领袍，腰间蹀躞带挂满女生们的口红粉盒。
园内青石板路两侧立着等身唐三彩俑灯，胡商、舞姬、官员的陶俑腹腔中透出暖黄灯光。转过九曲桥，整片人工湖突然亮起——数百盏荷花灯随波浮动，中心舞台上的全息投影正在演绎《霓裳羽衣曲》，数字技术复原的杨贵妃在水幕间翩跹起舞。
\"快看这个！\"林小雨拽着众人跑到互动区。地面是压力感应的《捣练图》，踩中哪个仕女，对应的织布声、捣衣声就会响起。齐天故意在丰腴的唐代美人图案上蹦跳，惹得林小雨用团扇敲他脑袋：\"对古人放尊重点！\"
最高潮的是整点上演的\"极乐之宴\"。主楼建筑立面变成巨幕，激光投影出万国来朝的盛景，波斯舞姬与吐蕃使臣在虚拟的宫殿中穿梭。当画面进行到\"李白醉写清平调\"时，天空突然飘落带着酒香的人工雪，谢语伸手接住\"雪花\"，发现竟是可食用的糯米纸。
出园时已近十点，众人驱车前往本地人推崇的大凉山烧烤。还没下车就被震撼——三千平米的露天广场摆满矮桌马扎，三百多个烤炉同时升腾的烟雾让夜空都朦胧起来。
老板是彝族人，脖间银饰叮当作响，亲自带他们选菜。冷藏柜里陈列着二十多种罕见食材：裹着紫苏叶的邛海银鱼、穿成项链状的鸡脚筋、还在蠕动的竹虫、薄如蝉翼的猪鼻筋...程慧直接要了整扇的凉山小猪肉，油花在火光中呈现出漂亮的大理石纹路。
最惊艳的是\"火焰醉虾\"——活蹦乱跳的邛海青虾泡在白酒里，直接倒在烧红的火山石上。虾子跳动的瞬间淋上酱汁，火焰腾起半米高。齐天想拍照却被热气逼退，最后是穿着唐服的林小雨用长柄夹翻烤，纱袖在火光中翻飞如蝶，引来隔壁桌一片叫好。
凌晨两点，六人带着满身烟火气回到民宿。程慧的襦裙下摆沾了烧烤酱，谢语的唐妆被汗水晕染成烟熏妆，齐天的圆领袍散发着孜然香气。林小雨突然指着窗外——唐园的灯海与烧烤摊的炊烟在夜色中交融，恍若一场跨越千年的流水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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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三点十七分，程慧在干渴中醒来。喉咙像是被西昌的烈日烤过，连吞咽都带着微微的刺痛。她掀开薄被，月光从窗帘缝隙漏进来，在地板上画出一道银色的线。
赤足踩在木地板上，凉意顺着脚心爬上来。程慧像只夜行的猫，轻巧地避开所有会吱呀作响的木板。楼梯转角处，月光透过落地窗洒进来，将她的影子投在墙上，拉得细长。
一楼厨房里，冰箱的嗡鸣在寂静中格外清晰。程慧刚握住门把手，突然听见身后传来一声几不可闻的轻笑。
\"也渴了?\"
王子维的声音带着刚醒的沙哑。他靠在门框上，头发乱糟糟地支棱着，t恤领口歪斜，露出一截锁骨。月光给他的轮廓镀上一层银边，像是从某个梦境里走出来的幻影。
程慧张了张嘴，却发现喉咙干得发不出声音。王子维轻笑一声，转身从料理台上拿起一瓶矿泉水。瓶盖拧开的\"咔嗒\"声在静夜里格外清脆。
\"给。\"
水瓶递过来的瞬间，两人的指尖短暂相触。程慧感觉到他手指的温度，比冰凉的瓶身要暖上许多。她仰头喝水时，余光瞥见王子维的喉结随着她的吞咽轻轻滚动。
二楼突然传来一声模糊的响动。像是床垫弹簧的呻吟，又像是枕头落地的闷响。程慧的动作顿住了，水瓶悬在半空。
接着是谢语的声音。
那声喘息像是被刻意压抑过，却因为压抑而更加撩人。程慧的耳尖瞬间烧了起来，她听过这种声音--那是谢语在情动时发出的，带着气音的呜咽。
又是一阵窸窣声，床架轻轻撞上墙壁的闷响。程慧甚至能在脑海中勾勒出画面:蒋悦的手一定正扣在谢语的腰上，而谢语会仰着头，露出那段修长的脖颈.....
水瓶突然被抽走。程慧回过神，发现王子维的脸近在咫尺。他的眼睛里映着月光，像是两潭深不见底的湖水。程慧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酒气，混合着某种木质香调，在夜色中格外蛊惑人心。
\"程慧...\"
她的名字在他唇齿间滚过，带着某种危险的意味。程慧看见他的睫毛在脸上投下细碎的阴影，看见他的唇一点点靠近--
当他们的唇瓣相触的瞬间，二楼突然传来一声拔高的呻吟。程慧像是被烫到一般猛地推开王子维，矿泉水瓶\"砰\"地掉在地上，水渍在地板上蔓延开来，像是一小片突然出现的湖泊。
\"我...我先上去了。\"
程慧转身时差点被自己的拖鞋绊倒。她逃也似地冲上楼梯，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几乎要撞碎肋骨。在拐角处，她鬼使神差地回头看了一眼--
王子维仍站在原地，月光将他勾勒成一个孤寂的剪影。他弯腰捡起那个空水瓶，动作慢得像是电影里的慢镜头。当程慧逃进房间，重重关上门时，她听见楼下传来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
这一夜，程慧睡得很沉。
窗外，西昌的月光如银纱般倾泻，邛海的微风轻抚窗帘，带着潮湿的水汽与远处烧烤摊残留的烟火气。她翻了个身，陷入了一场漫长而旖旎的梦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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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梦见自己站在一片朦胧的温泉池边，热气氤氲，水面浮着淡粉色的花瓣。雾气中，一个熟悉的身影缓缓浮现——是唐泽。
他依旧穿着那件她最爱的白衬衫，袖口随意卷起，露出线条分明的小臂。水珠从他的发梢滴落，滑过喉结，最终没入半敞的衣领。他朝她伸出手，指尖带着温热的湿意，轻轻抚上她的脸颊。
\"你来了。\"他的声音低沉，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程慧没有回答，只是向前一步，踏入水中。温热的泉水瞬间浸透她的衣衫，布料紧贴着肌肤，勾勒出每一寸曲线。唐泽的掌心贴上她的腰，将她拉近，水波荡漾间，他的唇覆了上来，带着清冽的酒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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场景忽然变换。
她置身于一间古旧的书房，檀木书架上摆满泛黄的典籍，窗外是飘落的银杏叶。王子维坐在书桌前，他的目光沉静而深邃。
\"程慧。\"他唤她的名字，嗓音如大提琴般低缓。
她走过去，被他拉入怀中。他的手指修长，翻书时灵活，此刻却缓慢地解着她的衣扣，像是在拆一封珍藏已久的信。书桌上的墨水被打翻，黑色液体在宣纸上晕染开来，如同他们交缠的呼吸。
\"你比我想象的还要美。\"他在她耳边低语，温热的吐息让她微微战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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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境再次流转。
这一次，她站在一间昏暗的琴房里。利修儒背对着她，修长的手指在黑白的琴键上跃动，弹奏着一首她从未听过的曲子。旋律缠绵悱恻，像是情人的低诉。
他察觉到她的存在，指尖一顿，琴声戛然而止。他转过身，眸色幽深，像是藏着一片深海。
\"过来。\"他命令道，嗓音里带着不容抗拒的意味。
程慧不受控制地走向他，被他一把拉入怀中。钢琴的琴键在他们身下发出凌乱的音符，他的吻带着侵略性，像是要吞噬她所有的理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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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荒诞的梦境出现了。
她站在一片无边的草原上，夜空繁星如瀑，远处传来悠扬的牧歌。云丹多吉站在她面前，依旧穿着那件藏青色的藏袍，眉目如画，笑容温柔。
\"程慧。\"他唤她，声音像是从遥远的雪山传来。
她明明记得他已经死了，可此刻他却如此真实。他的手掌粗糙，带着高原风霜的痕迹，却温柔地捧起她的脸。
\"你不该来的。\"他低叹，却还是吻了她。
草原的风吹拂而过，带着青草与酥油茶的香气。他的吻虔诚而克制，像是在膜拜一尊神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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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过窗帘缝隙洒进来时，程慧猛地睁开眼。
她的心跳剧烈，呼吸急促，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床单凌乱，仿佛真的经历了一场漫长的纠缠。
窗外，邛海的晨雾还未散去，远处的唐园在朝阳下泛着金色的光晕。
她缓缓坐起身，指尖无意识地抚过自己的唇，仿佛还能感受到梦中的温度。
\"真是……荒唐的梦。\"她低喃，却忍不住勾起唇角。
这一夜，她游走在虚幻与现实的边缘，而梦境里的每一寸触感，都真实得令人心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