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黄静拿着身份证去移动公司查了两个月话费清单,长长的清单里有个频繁联系的号码,竟然有200多次通话记录,和6000多条短信。这样算来平均每天三四次通话,100多条短信了。
黄静看到打印出来的纸条在地上盘了一圈又一圈,像是死人的白孝布,感到心无比心寒。
她一直被吴镇欺骗,一个月前说的那个女同事再也不联系了,真是天晓得,鬼才相信呢!
黄静出奇地冷静,她把那串号码牢牢的记在心里,去了另一家营业厅,报了号码,查出真实姓名叫许蓉,而且是在巢州学院门口的移动厅办的。
黄静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仿佛完成一份十分艰难的大事。这几天的煎熬终于有了结果,然而她即将面对的事情才格外艰难呢?她一开始恨许蓉恨的牙痒,又不知道如何揭开这个盖子,才能让吴镇彻底离开狐狸精,还不能伤害家庭。
黄静在心里盘算着,又不能告诉别人。她要尽可能小范围地解决掉这件事,等她想到一个女大学生这么不要脸,课都不上,跟吴镇联系这么频繁,那是有感情吗?还是冲着吴镇的钱来的?
或许她只是把吴镇当取款机而已吧?这让她搞不清楚许蓉究竟是什么样的人?
于是她在心里想了一个细致的计划,她要背着吴镇,打听许蓉的详细信息,知道她在哪个班级上学。然后自己再去抓破她的脸,让她没脸抬头做人,这样一来,她就不敢再跟吴镇联系了。
至于吴镇知道老婆打了小三,那又能怎么样?如果吴镇跟她闹,她就去告诉吴镇他妈,凭什么她去抓了一个大学生的脸,吴镇跟他闹别扭呢?让吴镇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来。
如此周密的计划,让黄静心情激动起来。下午她就赶到潮州学院, 她看到那个中国移动营业厅是个不大的一间小门面,进进出出的都是学生。
黄静盯着看了半天,她觉得每一个穿吊裙的女生都长着一副贱样,莫名的把所有妖艳的女大学生贬低为不要脸的臭狗屎。
然而,她在一个近万人的学校找一个叫许蓉的学生,真是不容易。哪个系?什么专业?一概不知,仅仅知道她在中国移动公司办了张卡又能怎么样呢?
她这时才知道大学是真的大啊,她没来之前还以为跟初中学校一样,用大喇叭一喊姓名,学生就会跑过来,看来自己失算了。
大学生在校园里并肩走过,秋日的阳光照在他们身上,青春痘的脸上看起来既阳光又羞涩,黄静心里就泄气了。
除了找不到许蓉让她泄气,还因为大学生的学习环境让她羡慕。
她在校园里先是怒气冲冲的转了一圈,然后又呆若木鸡地坐车回去了。坐在回去的车上,他想既然找不到许蓉,但有她号码呀,可以把她约出来呢。
下午黄静接完孩子,终于拨通了那串号码,那边是个年轻的女声问:“谁呀?”
黄静一听到这真切的声音,那种在校园里没找到人的沮丧,此时突然精神百倍。她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水中的稻草,一连串地训斥道:“小许,我告诉你,离吴镇远点。你不就想要钱吗?发短信还一句一个老公,我才是他老婆,你别臭不要脸!”
黄静一顿发泄显然把电话那头的许蓉整蒙圈了。半天那边也没反应,但能听到气喘吁吁的声音,能感觉到许蓉还在听。
黄静便趁势绝杀:“从现在开始,你给我有多远滚多远,要不然我明天就把短信打印出来,贴到你学校门口,你给我滚,不要脸的婊子臭婊子,给我滚!”
她最后用劲的朝手机里吼了两声,那边电话终于挂断了,响起嘟嘟嘟的声音。
一天的焦虑不安,找许蓉找不到的沮丧,在刚刚的一通斥责和爆发声中,黄静仿佛平静下来。她只觉得自己婚姻那么悲凉,一开始她天真的以为是小丁的事件才出现婚姻的问题。后来才发觉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小丁的事情过去之后,吴镇反倒格外保护她,珍惜着她。
即便吴镇离开天长,也跟黄静感情很好。只是在吴镇挣了钱以后才变得冷淡,原来真正的原因是找到了大学生才对她实时的横挑鼻子竖挑眼呢?
想到自己一直蒙在鼓里,即使是上次看到的避孕套也被吴镇避重就轻地摆平了。要不是这次拉了电话号码,她可就这么一直蒙在鼓呢!
唉,那避孕套,她心生抵触,不愿意相信是吴镇出轨,但现在不能不相信了。
黄静心中充满了被骗的愤怒,又有婚姻破裂的绝望难过,她要等到吴镇这次回来,让吴镇一五一十第说说跟女大学生怎么回事。
当一切真相都浮出水面的时候,黄静反而觉得无比轻松,该吃吃,该喝喝,心里只想着等过几天吴镇回来后,看他如何解释就行了,她要冷眼看他如何狡辩,她也能学到许多具体方法来如何对付吴镇了。
二
然而,吴镇这几天却格外忙,他在心里庆幸避孕套事件平安度过,然后就很快转到工作中来。这样的事情在他看来,远非业务上那般重要,花二姐的事情搁下来后,他重点再去开拓皖北的市场,毕竟那里的市场都是他在“我家橱柜”时一寸一寸打下来的江山。
一直到周末,吴镇才回到供电局。一到家,吴镇就感觉到气氛不对,虽然以前只是觉得黄静俗气,但今天黄静像是有着什么重要的话要说似的。
果然饭后黄静把儿子安排做作业, 她让吴镇回到卧室,然后把门一把反锁起来。
吴镇心里一惊,紧张的问怎么了怎么了,黄静倒显得很平静,说没什么事,只是不要打扰到孩子学习呢?吴镇才舒了一口气,刚坐下来,黄静就问了一句:“许蓉是谁呀?”
声音装作很平静,却有些跑调,再看黄静的胸脯,在起伏的喘气。吴镇的脑子转得飞快,他一下就想到,怪不得这几天小许跟他失联,电话也打不通,信息也不回。
吴镇没回答,只装作听不懂黄静在说什么。黄静又步步逼紧,问巢州学院的许蓉,他怎么认识的?
吴镇脑袋轰的一声,他觉得黄静都知道巢州学院了,那还有什么好隐瞒的呢?全盘承认好了,但又不确定黄静通过什么手段知道巢州学院的,又如何知道许蓉的?谁告诉黄静的?难道自己被跟踪了?肯定被跟踪了,每次他都开现代车去嘛!
乱七八糟的信息涨幅正压得喘不过气来,但吴镇要么装聋作哑,不知所云,要么皱着眉头努力回忆。
当黄静说你们都每天发几百条短信,这是要账啊?还是要命呢?
吴镇这才恍然明白,黄静所有的信息都是来自通话和短信了,但黄静怎么会有他的通话记录?那是用身份证才能打印出来的啊!吴镇想到身份证,才恍然明白自己补办过,那问题一定是出在身份证上了。吴镇又庆幸没有用身份证后六位登录qq号,否则一旦登了他的qq,那又何止一个许蓉了呢?所有的秘密都不叫秘密了,犹如光屁股站在水田里的孩子,除了用手捂住小鸡鸡,还能干什么呢?
他坚定是身份证惹的祸,就大声说黄静不该乱用他的身份证,说中国移动侵犯了他的隐私,他要靠中国移动,只是他心虚地不敢告黄静。
黄静看到吴振一副不讲道理的模样,便鄙夷地说:“你不用回答了,明天把两家老人都喊来,通话记录,上次的避孕套我都给你留着。当着双方老人的面,你好好说,慢慢讲。”
环境打完了手里的牌终于憋不住又放了大招。她这几天一直考虑的是尽量让他们两个人小范围解决;如果双方父母都过来见证,以后闹到他公司,那他也没脸做人了。看来他在这个房间里是压不住吴镇的,便绷不住朝吴镇骂了起来。
吴镇把声音小了下来,他明知理亏,又觉得黄静心思这么重,这么深。现在许蓉已经从他的生活中消失了,他没必要再为许蓉得罪黄静,最好把所有的责任全部推到许蓉身上,于是他说一半留一半地告诉黄静所有事情的来龙去脉。
他如何开车去合肥,在高速口遇到去合肥的人,加了qq,后来知道她在大学读书快要毕业了,她就对未来的工作很在意,就多聊了一些工作的话题,然后就觉得聊的来。吴镇不说话了。
黄静问:“然后呢?”吴镇逃避似的说“然后你都知道了。”
黄静抄起枕头朝吴镇头上砸去,停不下来的砸。吴镇不躲,只砸了几下枕套上的拉链划破了吴镇的额头,微微渗出血来,黄静才停下。她难以接受吴镇跟一个女孩睡觉的事实,哪怕是想想都很崩溃。
黄静停下来继续问:“你们第一次在哪里”。
吴镇摇摇头说不记得了,黄静问不出结果,所有关于出轨的话题,吴镇回复她的都是摇头。
黄静便一句一句的说:“你可以不记得,可以什么都忘了,但你如此的记性,我请你把工资卡交上来,以后你所有的支出必须由我知道。”
吴镇这才感觉到此时的黄静不仅是思维清晰,还很冷静。犹如当年他谈恋爱时,主动投入他怀抱时的决绝。吴镇这么多年认为黄静只是个听话贤惠的妇人,看来是误判了。只有事到临头的变化才看出黄静的冷静有主见呢?
原来看清一个人,需要等待到大事的发生才能看出,可他们结婚这么多年,一直都是风平浪静,也一直都是不明不白地糊里糊涂着过日子啊!
吴镇用哀求的语气说出门办事,卡里没钱很受罪的,临时用钱拿不出来也会让别人瞧不起,耽误事情的。
“好了,我知道了,谁瞧不起?那些妖精吗?卡在我这里,你备200块钱零用,超过200跟我说,我在家立马给你卡上转过去,不会耽误你事的。再说了,我不仅仅要防妖精,也防止现在金融诈骗,钱多了,总不安全的。”
黄静根本不为吴镇的哀求所动,吴镇实在没办法,想着以后超200都要上报了,心里不禁泛起一片哀鸿遍野的凄凉。
突然,吴镇沮丧地叹了口气,说:“我不是人,我一时糊涂。”然后悲哀的呜呜哭起来,像是失去了什么宝贝似的,究竟是失去了许蓉哭呢?还是失去这个家了,舍不得老婆儿子嚎哭?或者只是觉得以后200块钱不够用,愁的哭呢?
此时吴镇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也说不出到底为啥哭。亦或是无颜面对黄静每一个直指灵魂的拷问,只好先哭起来吧?哭,也是一种逃避呢!
黄静还是第一次看到吴镇这样停下来的哼哼唧唧,于是提醒别吓着孩子。吴镇这才揉了揉眼睛,停了下来,但一摸额头,摸出一丝血迹,吓了一跳,问:“你怎么都打出血了?你好狠!”然后就放大黄静用枕头划破他额头的事实,说黄静心里根本就没有他,就想把他打残废,想把他打死,跟儿子独占他的房子。
如此一通发挥,黄静忍不住想笑,后来就觉得吴镇既不像哭又不像笑的奇怪模样,终于禁不住吴镇的胡搅蛮缠,自己先逃走了。
不管以什么样的方式结束这件事,黄静还是再一次相信了吴镇。虽然问不出所以然,但至少许蓉的电话再也打不通了,这个妖精消失了,这是她最感到宽慰的。想到这个妖怪只是为了点钱而出卖肉体,吴镇对她没感情,这又让黄静放心下来。
黄静想到这几天的煎熬,整夜睡不着觉的绝望,不禁长长的叹了口气。至此,避孕套牵出的一系列事件,不管吴镇怎么解释,到这里也就完全结束了。
而她对吴镇却再也没有以前那么信任了,她变得越来越不相信吴镇,变得疑神疑鬼。吴镇回来时她要搜包,检查鞋底,闻衣服上的香水,而吴镇出门时又会留意吴镇的穿着打扮,跟他要去面见的客户是否属实。最关键她学会了悄悄跟踪,只要有空有精力,她就有用不完的办法,仿佛一块腐败了的肉,需要用盐水煮开,需要放很多佐料,直到根本吃不出来肉的滋味。
而吴镇也觉得,他们的婚姻早已不能再叫婚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