舱门在凌云渡眼前合上,河面上轰隆炸起一声惊雷,却仿佛劈在了他的心头。
悄然蓄积的泪水像是断了线的风筝,啪嗒啪嗒地砸在床铺上。
凌云渡盯着映出人影轮廓的舱门,拳头一点点收紧,关节都发出了不堪重压的嘎吱声。
“好你个宋渊!赶我走是吧,哼!我还不稀罕和你待着!”
他猛地抬手狠狠擦去脸上的泪水,动作粗鲁得让白皙的皮肤立刻泛起一道红痕。
可越是擦拭,眼前的武器越是浓重。
凌云渡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
不过是才相处了几个月的人罢了,自己现在却像是跑了老婆一样难过。
跑了老婆——?
凌云渡擦着眼泪的手一顿,还噙着泪光的眼睛怔怔的看着舱门上宋渊的背影。
他怎么会这么想……难道他竟然不知不觉中对宋渊有了那种想法吗?!
少年剑客走南闯北,去过的国家数不胜数,见识过各种奇怪的风俗,更何况在大郁国的律法上可以娶男妻。
不过是可能喜欢上了一个萍水相逢、拔刀相助的男人,少年剑客接受良好的冷静了下来。
屋外不知何时下起了雨,被风刮着斜斜打在船体上的雨,有愈演愈烈的趋势,船身随着风势轻轻摇晃着。
凌云渡盘腿坐在榻上,眼珠子滴溜一转,像是想到了什么好主意,整个人都显得鬼精鬼精的。
“混蛋!自以为是的混蛋!”
凌云渡突然扯着嗓子咒骂,声音中带着对门外那人的愤怒还有些许哽咽。
郁维渊背靠着舱门,听着屋内传来的声音,心里一抽一抽地疼。
手掌攥着胸口的衣服,郁维渊几乎要克制不住自己的脚,转身就想推开舱门,紧紧将人抱进怀来。
告诉他,不是的,那不是他的本意的,可是——
郁维渊垂下眼眸,任由刮来的雨丝凌乱地打在脸上。
他不可以自私的将少年绑在身边。
在皇家长大的郁维渊,要比凌云渡更早地意识到了自己感情——他喜欢上了这个有些叽叽喳喳,跟在他身边说要保护好他的少年剑客。
可喜欢了爱了又能怎样。
身处皇家,最是身不由己。
那至高无上的位置自己是必须去争去抢的,不然死的便是他还有他一母同胞的弟弟。
就算顺利坐上了至尊之位,还会有更多的身不由己以及责任在等着他。
所以他不能也不可以。
骂我吧——如果骂我能让你心里舒服些的话。
郁维渊狠狠闭了闭眼,抬脚离开了身后有凌云渡在的船舱,去了不远处刚收拾出来的一间船舱。
但时期只要郁维渊推开这扇门便会发现,嘴上骂得起劲的凌云渡,脸上哪有一点生气的神色。
少年双手环胸坐在榻上,看着宋渊离开的背影哼哼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
夜色渐深,河面上的月亮都要比京城的圆上几分。
风雨却是愈加猛烈,到了后半夜船体几乎一直在不停地摇晃。
郁维渊回到船舱后并没有躺下睡觉,坐在桌前处理公务到了现在。
凌云渡蹲在房梁上都忍不住打了几个哈欠,低头看着烛火下的宋渊忍不住皱了皱眉。
这家伙看什么呢,这么能熬,一点都不注意身体!
凌云渡对着下面的郁维渊隔空挥舞了几下拳头,引来一旁蹲着的暗卫看了他几眼才收回视线继续警惕着。
“还睡不睡了……”凌云渡小声嘟囔着,是绝对不会让郁维渊听见的声音,“早知道就多在身上备点迷药了……”
暗卫:当着我的面说这些是不是有些不太好……等等——周围有些不对劲。
凌云渡正跑着神,余光看见暗卫攥着剑站了起来,警惕地打量着四周,思绪回笼的下一秒便察觉到船附近多了不少危险气息。
糟了!
凌云渡脑子里的一根弦瞬间绷了起来。
“有刺客,你先带人出去解决,我稍后就去。”
凌云渡匆匆朝身旁的暗卫丢下一句话,也不管郁维渊看见他从梁上下来会是什么表情,直接跳了下去。
“你——?”
郁维渊活动脖子,看着突然出现的宋渊还没来得及震惊,便被他拉着手臂截了话头。
“来不及说了,外面有不少刺客,你这里有躲的地方没。”
郁维渊眸色一沉,瞬间反应过来。
他反握住凌云渡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他的骨头,另一只手从身后抽出一把剑,“我和你一起。”
“你疯了?!”凌云渡一把抓住他的衣袖,“外面至少来了二十个刺客,到时候打起来我不一定能顾得上你——”
“云渡小瞧我?”郁维渊笑着,身上却是难以掩盖的凌厉气息,“虽然我的武功没有云渡的好,但也不差。”
几乎是郁维渊话音落下的瞬间,舱门轰得被撞开,数个黑衣蒙面、浑身滴水的刺客涌入。
不给两人反应的时间,刀光直扑郁维渊面门。
郁维渊挥剑格挡,却被极大的冲力震得后退半步。
凌云渡想也没想,抽出随身背在身后的剑,剑花一挽,精准挑开另一把刺向郁维渊后心的短刃。
剑光一闪,黑衣刺客喉结上方便多了一道血痕。
“走!”凌云渡挡在郁维渊身前,长剑不断收割着刺客的性命,“这条船不能继续待了,换路。”
郁维渊看着挡在自己身前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他一咬牙,跟着凌云渡一起从船舱里杀了出去。
甲板上,郁维渊带来的暗卫还在和刺客缠斗,见郁维渊出来便不断向他靠近。
“殿下,接下来——”
郁维渊看了眼船跟河岸之间的距离,当机立断道:“弃船。”
围在最外层的暗卫一边解决刺客,一边带着人向岸上去,凌云渡则时不时将试图偷袭郁维渊的刺客一击毙命。
经过一番缠斗,前来刺杀的二十名刺客也只剩下了不到五人。
脚刚踩在地面上,凌云渡就将人推给了暗卫,一双眼睛冷冰冰地盯着紧追下来的刺客,“看好渊哥。”
话音落下,凌云渡已经提剑冲了上去。
“敢动渊哥,那就把命都留下吧——”
郁维渊手中的剑也染了不少鲜血,一身黑袍在黑夜里让人看不清上面沾染了多少刺客的血。
他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凌云渡。
纵使知道凌云渡武功高强,郁维渊依旧忍不住担心。
毕竟是人都有弱点,也都有失手的时候,郁维渊看不得凌云渡在他眼前受伤。
要不是担心自己冲过去会给他增加负担,郁维渊是绝对不可能好好站着不动。
眼看凌云渡即将杀了最后一名刺客,郁维渊开口喊了一句,“云渡,留个活口。”
凌云渡只是余光看了他一眼,在下一个错身找到刺客的漏洞,抬手劈在了后颈上。
“你没事吧。”
凌云渡拎着仅存一口气的刺客扔到一边看都不看,直接将郁维渊从暗卫的包围圈中扒拉了出来,转着身地观察他有没有受伤。
“我没事,别担心。”郁维渊拍了拍凌云渡的手背,“你把我保护得很好。”
好到郁维渊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他。
毕竟自己前不久才跟人撂过狠话,现在却又被人保了一命。
看出来郁维渊神色中的一抹不自然,凌云渡哼哼两声,双手环胸看过去,“怎么说,现在这个时间了,就近找个客栈住下?”
郁维渊点头,“只能这样了,先住下,等白天再接着赶路。”
凌云渡默不作声地跟在后面,看着郁维渊叫来几个暗卫有条不紊地吩咐下去。
脑袋瓜里的一根线突然一闪。
阿渊他到底是什么身份?普通人可养不起这样的暗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