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寒的罡风将喷溅的鲜血瞬间冻结，漫天血珠化作赤红的冰晶簌簌落下。
苏无罔的舌尖抵着那颗温热的魂珠，在口腔里尝到铁锈般的腥甜，这王简明的神魂味道好苦。
他转身时，正看见无澈踏着血雪而来——这位大师姐的素白道袍已被染成绯色，手中的剑却依然清亮如月。
“你……”无澈的剑尖还在滴血，那张总是温柔的脸庞此刻扭曲得近乎狰狞。
她看着这紫色魔族咽喉处滚动的弧度，突然发出一声的尖啸：“你为什么要杀我师尊！”
苏无罔偏了偏头，喉结轻轻一动。吞咽的声音在寂静的雪地里清晰可闻。
“需要理由吗？他该死。”
比起被无闵撕咬得支离破碎……
苏无罔抹去唇角血迹，从雪堆里拎起那颗残缺的头颅。
王简明凝固的表情还停留在惊愕的瞬间，冰霜覆盖的眼睫下，瞳孔已经涣散成灰白的雾霭。
他自认为做得还算体面。
头颅划出一道抛物线，无澈的脸在风雪中扭曲得可怕。
她看着滚落脚边的头颅——那是她师尊王简明的头颅，睫毛上还挂着血霜，指腹触到冰凉的皮肤，发出一声干呕。
苏无罔已经转身走向那具无头尸体。
修长的手指插入胸腔，利落地扯出仍在抽搐的心脏。温热的血肉在他掌心化作晶莹的冰雕，又被轻易捏碎吞噬。
“快吃啊。”他背对着无澈轻笑，声音温柔地哄着自己吃掉，残肢断臂在他手中被团成诡异的球体。
分尸、吞噬……
“你是谁！”无澈的剑直直刺过来，“放下！”
哪怕感知不到这陌生人的修为，也不能让他如此亵渎师尊身体！灵剑爆发出刺目金芒，剑影如暴雨倾泻而至。
苏无罔头也不回地抬手。
虚空中的剑影瞬间凝固，继而寸寸崩裂。无澈的剑锋在距他背心三寸处扭曲变形，铮的一声脆响，灵剑竟如枯枝般折断。
无澈跪倒在地，一口心头血喷在雪地上，绽开刺目的红梅。
苏无罔抹去脸颊溅上的血珠，垂眸看着这位曾经的大师姐，只剩下神明俯瞰蝼蚁般的漠然。
断剑的锋刃在他掌心翻转，折射出冰冷的光。他一步步向前逼近，靴底碾碎满地学晶。
“离大师姐远点！”
一道青色剑芒破空而来，林风去仙朝求援终于回来了。
无闵的剑横在无澈身前，剑身嗡鸣不止。这位曾经的气运之子死死盯着苏无罔，额角青筋暴起。
这张脸他在炼情宗见过，正是那个险些杀死孟禾的魔族！
“魔神紫极？”
无闵的剑锋在雪地上划出炽热的焦痕，灵剑上墨家符文次第亮起，“不在正面战场，在这里。”
剑势骤然加速，如暴雨倾盆。
苏无罔足尖轻点，衣袂在漫天剑影中翻飞，每一次都堪堪避过锋芒。剑气将他身后山壁刮出深深沟壑，却连他一片衣角都未能触及。
“原是打的这等主意！”
无闵突然变招，剑尖挑出墨字。那些蕴含法家禁制的文墨在空中结成杀阵，将苏无罔所有退路封死。
看来悲痛驱动进步确实惊人，这一式已得法家真传。
苏无罔血瞳中金纹暴涨，又在墨咒及身的刹那归于沉寂。他忽然轻笑出声，任由剑气撕裂肩头衣料。
“团结了起来了……”
团结起来，对付他这个大反派了。
他瞥见林风正将昏迷的无澈护在身后，排斥无闵半魔之身的弟子们此刻都持剑而立。
无闵剑上的墨家符文映在他眼底，像一串跳动的火星。
地底传来令人毛骨悚然的咀嚼声，无数漆黑树根破雪而出，将王简明的残躯拖入深渊。
苏无罔听着那黏腻的吞咽声，唇角勾起满意的弧度。无闵的半魔身份被大家接受，那他也可以收起那些执念了。
【看啊，我的选择从来没错】
他还是留下了很多改变，就算自己最终还是没打破那层枷锁。
他笑着看着这场荒诞的命运对调。
“今日就到此为止吧。”
苏无罔拂袖震碎周身墨咒，指尖轻弹断剑。那截剑尖化作流光，直取无闵眉心。
无闵的剑堪堪格挡，无闵被震退三步，虎口迸裂出血。他惊骇地发现，对方随手一击竟蕴含着他毕生难及的灵力。
风雪骤急，两道身影在红雪中交错。
每一次剑刃相击，灵剑就多出一道裂痕鲜血顺着剑柄滴落，在雪地上烫出一个个小小的血洞。
“师兄……”林风攥紧的拳头指节发白，却不敢上前——那恐怖的剑气灵压会瞬间将他碾碎。
剑终于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
剑身炸裂的瞬间，无闵踉跄跪地，残剑深深插入积雪。他染血的右手仍固执地张开，将昏迷的无澈护在身后。
“还是太弱了。”苏无罔俯视着无闵怨恨的眼神，愉悦地眯起眼睛。
身影逐渐虚化的瞬间，他对着无闵心口隔空一点，“取气运之子性命的时机还未到。”
“死亡时，希望能看见你的反抗。”
无闵猛地按住剧痛的胸膛，那里浮现出一道金色的线，又转瞬隐没。待他再抬头时，暴风雪吞没了魔神的身影。
无闵扒开衣襟，那道金纹正如伤口般渗着血。在他身后，无澈望着满地狼藉，终于发出撕心裂肺的哀泣。
……
镇妖塔深处传来此起彼伏的咆哮声，那些被镇压千年的妖魔闻到了血腥味，在黑暗中躁动不安。
塔身的符咒开始剧烈闪烁，仿佛随时会被冲破。
苏无罔的掌心缓缓贴上斑驳的脊骨，感受着妖魔沸腾的恶意。
冰冷的触感让他在想，昆仑祖师留下保佑后人的镇妖塔，被天道算计着，捆住了这么多昆仑弟子，若他泉下有知，是不是还要fuck一下，天道。
“别急。”他对着塔内低语，“很快就自由了。”蛟骨从塔基裂缝中被生生抽出——摧毁大阵的关键。
蛟骨离体的瞬间，整座昆仑山剧烈震颤，护山大阵发出玻璃碎裂般的脆响。
山门外，魔族大军如潮水般涌上玉阶。白缪看着手中的水晶球，看着漫天星轨终于开始按照预言运转。
“拦住他们！”四长老简爱声嘶力竭地喊道，灵兽们的伤亡也很惨重，几百年过去了 魔族还是一如既往强大。
仙朝派来的援军终于赶到，源怀拓驾驭着灵骏从天而降。
他手中硬鞭挥出万丈文气，瞬间清空了一片魔兵。可当他抬头望向山巅时，瞳孔骤然紧缩——镇妖塔正在倾斜。
塔身的裂缝中渗出粘稠的黑雾，无数妖魔的利爪从内部撕扯着塔壁。
苏无罔站在塔顶，手中蛟骨化作粉末，正一寸寸瓦解这座镇压了妖魔千年的牢笼。
惊天动地的崩塌声响彻云霄。
所有人都停下了厮杀，仰头望着那道贯穿天地的黑色光柱。无数妖魔的嘶吼混杂在一起，形成令人毛骨悚然的共鸣。
昆仑，破了。
而那个造成这一切的身影，就站在那最高的山巅，漠然地看着战场。
魔神的紫发在狂风中肆意飞扬，血瞳倒映着这场由他亲手导演的末日，终于露出今日第一个真心的笑容。
“开始了。”
他对着虚空轻语，向天道汇报。
镇妖塔崩塌的烟尘尚未散尽，无数妖魔争先恐后地涌出塔门。
它们贪婪地呼吸着自由的空气，仰天长啸、用利爪撕扯着身上残留的封印锁链——直到神明的威压如天倾般降临。
最先冲出的蛇，眼睛爆裂，庞大的身躯轰然跪地。
紧接着是第二只、第三只……所有妖魔都被无形的力量压得匍匐在地，坚硬的骨骼在雪地上压出深深凹痕。
“魔神大人饶命！”一只猫妖最先反应过来，尾巴瑟瑟发抖着，“小妖愿——”
它的谄媚戛然而止。
苏无罔身后，巨大的树影正在急速膨胀，神？苏无罔清楚，他只是无数翻涌的血肉组成的怪物。
树干上密密麻麻睁开的眼睛同时转动，瞳孔里映出每只妖魔惊恐的倒影。
“嘘……”苏无罔竖起食指抵在唇前，血色三瞳中的金纹亮得刺目，“按天命，你们该成为气运之子的食粮。”
树影暴起，血肉触须如暴雨般射向妖魔群。
妖魔头颅被同时贯穿，尾巴被活生生扯下。哀嚎与咒骂声中，苏无罔缓步穿过这场血腥的饕餮盛宴，衣袍未沾半点血污。
“多吃点。”他温柔地嘱咐着，看着树影将妖魔囫囵吞下，“这些都是……不可回收的垃圾。”
远处战场上的厮杀声渐渐微弱。
苏无罔抬眸望向尸横遍野的昆仑主峰，指尖凝聚出一盏琉璃般透明的尘世莲。
“该去打扫战场了。”他轻声自语，踏过满地妖魔的残骸，前往昆仑的战场。
一路上尘世莲所到之处，新死的魂魄如萤火般从尸身上浮起，被吸入莲花中，躯干上又睁开几十只新的眼睛。
血肉扭曲的怪物而已。
苏无罔看着向自己攻过来的源怀拓。
目的已到达，就该撤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