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之裂隙将断壁残垣染成暗色,那抹红属于苏无罔,他的指尖还滴着源怀拓将军喉间的血。
那位智计百出的将军此刻仰躺在废墟里,碧绿瞳孔凝固着惊愕,颈骨呈现不自然的扭曲——碾碎脖颈很清脆。
没关系,苏无罔进食着血肉,尘世莲的藤蔓温柔缠绕住源怀拓逸散的神魂,将那道清正的光晕缓缓纳入自己体内。
他低笑出声,以那位源怀拓追求刺激的性子,想必会享受这种死而复生的体验。就当是……留给未来的一份惊喜吧。
“咳咳咳……小无罔……”
五长老苗简易剧烈地呛咳着,断成三截的本命剑散落在血泊中。他颤抖着向前伸手,指尖还维持着想要触碰的姿势。
长生树的藤蔓突然从他胸腔破体而出,带血的枝条间绽放的灵花里,赫然包裹着一颗仍在抽搐的心脏。
鲜红的肌肉组织在灵光中微微颤动,血管断裂处喷溅的血珠在空中划出弧线。
苏无罔歪着头欣赏这残忍的美景,伸手攥住那团温热的血肉。
修长的手指缓缓收拢,心脏在他掌心爆开的触感,就像捏碎一颗熟透的野果。温热的血液顺着指缝滴落,他伸出舌尖轻舔手背。
“真甜啊。”
果然昆仑这些家伙的灵魂都格外美味。
越是正直纯粹的魂魄,就越适合看着它被一点点染黑——从绝望到悲伤,从愤怒到认命,最后化作无能为力的呜咽。
藤蔓在破碎的躯体里欢快游走,苏无罔愉悦地眯起眼睛:“让我找找元婴。”
他想起文丞相那团莹润的元婴,入口即化的口感令人回味。不知道这位化神期剑修的元婴,又会是怎样的滋味?
“滚开!”四长老简爱声嘶力竭地喝道,金钗剑在她颤抖的手中迸发出最后一丝灵光。
她拖着伤腿在血泊中艰难站起,染血的裙裾在碎石上拖出长长的痕迹。又一滴温热的血珠溅在她抽搐的眼皮上。
这位素来端庄的长老此刻发髻散乱,却仍执拗地想要护住同门的尸身——绝不能让这个怪物继续亵渎逝者!
可终究力竭跌倒,她的膝盖重重砸在青砖上。
苏无罔蹲下身来,紫发上的血珠随着动作滴落。他将额前碎发尽数撩起,露出那双清明得近乎残忍的血色瞳孔。
“看清楚了么?”
染血的手指抚过简爱痉挛的面容,在她眼皮上留下妖冶的红痕。那触感冰凉,像毒蛇的信子轻轻扫过,“现在,知道什么叫实力悬殊了吗?”
身后传来昀泽撕心裂肺的怒吼。
苏无罔头也不回地抬手,尘世莲的荆棘瞬间将扑来的身影缠成茧蛹。
他满意地看着简爱瞳孔中映出的景象——昔日的战友被倒吊在半空,腕脉渗出的血珠顺着灵花滴落,在夕阳下宛如一串串血玛瑙。
“别急,”灵花轻柔地托起简爱师姨下颌,苏无罔的声音温柔得令人毛骨悚然,“也许你们复活后,有的是机会报仇。”
简爱扯出个讥讽的冷笑。这魔神阴阳怪气的腔调,倒比自己的三师兄更胜一筹。
苏无罔读着她的心念,却只是沉默。
神明从不说谎——届时他们想鞭尸泄愤也罢,千刀万剐也好,他都毫不在意。
荀卿夫子在空荡的长街上蓦然驻足。青衫被腥风吹得猎猎作响,他却只是仰头凝视着天穹上那道狰狞的裂隙。
身后传来尸骸被踩碎的声响,苏无罔正漫不经心地踏着满地残肢走来。
“这道裂隙能补吗?”荀卿开口,嗓音异常平静。
“现在补不了。”苏无罔停在三步之外。
荀卿浑浊的瞳孔里倒映着扭曲的天之痕:“若不修补,那些超脱常理的怪物便会源源不断降临,可是如此?”
他转头直视魔神猩红的眼眸,皱纹密布的脸上不见惧色,唯有对苍生的忧思。
苏无罔沉默颔首。
破碎的屏障后,是无数虎视眈眈的外神。此界终将沦为永无止境的修罗场。
“终究是境界不够啊。”
荀卿长叹一声,佝偻的背影在裂隙下显得格外渺小。将死之人犹自仰望着破碎的苍穹,浑浊的眼中映着常人看不见的天地至理。
他忽然张开双臂,衣袖如垂死的鹤翼般展开:“来吧。老夫活够本了,请魔神大人给个痛快。”
“如你所愿。”
话音未落,尘世莲已穿透他的胸膛,贪婪地吮吸着那道澄澈的神魂。
鬼气散尽的刹那,苏无罔转头望向昀泽。
那位向来从容的天道宗大师兄,此刻正扯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除了孟禾道消那日,苏无罔从未见他笑得如此狼狈。
墨镜不知遗落何处,满脸尘灰混着血泪,将那张俊朗的面容染得斑驳不堪。
“紫极大人,”昀泽扯出一个扭曲的笑容,声音甜腻得像是浸了蜜糖,“我也是立过天道誓的,我先加入您,纠正天命。”
他心底翻涌的恨意几乎要凝成实质,却硬生生挤出谄媚的语调。
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昀泽在心底反复告诫自己——必须活下去。
“昀泽”这个名字绝不能像个无名小卒般毫无价值地死去,他得让这个身份继续发挥应有的作用,怎么也得让这无情的魔神感知痛苦。
“修为低微的废物。”
苏无罔血眸中闪过一丝不耐,像是打量垃圾般扫过昀泽染血的衣袍,“我不需要劣等的垃圾,尤其是乌鸦嘴的冒牌货。”
昀泽只能笑,他就是冒牌货啊,那没有高尚的情操也很合理嘛。
“但陛下或许缺条看门狗呢~”白缪噙着玩味的笑意缓步而来。
远处尘烟滚滚,蘅绝终于率领魔族大军赶到。白缪余光瞥见苏无罔微微摇晃的身影——强行容纳过多神魂的负荷,能让这位魔神站着与故人周旋已是极限。
苏无罔冷冷睨了白缪一眼。
缺狗?他若真想要,蘅绝怕是当场就能变回狼人原型任他揉捏。
“老大~”白缪故意学着男魅君亲昵的称呼,眼中却闪过晦暗的光。
他确实在盘算着找个传承者——自己罪孽深重,迟早该以死谢罪。
苏无罔眸子微眯。撬天道宗的墙角?他冷哼一声,赌气般道:“行啊,让他现在跪下学两声狗叫,本座就饶他一命。”
谁曾想——昀泽竟真的跪下了!
“汪汪汪……”
沙哑的嗓音混着血腥气,昀泽额头青筋暴起,指甲深深抠进地面石缝。屈辱灼烧着五脏六腑,但他必须等……等那个背刺魔神的绝佳时机。
“……”
苏无罔看着昔日万事心里有数的天道宗大师兄俯首称臣,只觉得心累。
这二五仔演得真假。
他烦躁地挥手:“带走,随你处置。”
转身就要撕裂空间赶往北海——将军那边的外神始终让他放心不下。
“陛下,这些俘虏都带回魔界?”白缪请示道。
“别养死了。”苏无罔下意识叮嘱,想到魔界恶劣的气候可能不适合人族生存。
话到一半突然瞥见跪着一脸屈辱表情的昀泽,立刻无情地改口:“毕竟还有用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