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孤舟仰望着凌空而立的魔神,喉间涌上一股腥甜。苏无罔戏谑的目光仿佛能穿透他的灵魂,将他孤立无援尽数剖开。
青铜剑悬在北海城上空,剑锋流转的寒光将整座城池切割成明暗交错的牢笼。
他能感受到无数道目光的注视——族老们浑浊的瞳孔里藏着恐惧,同辈们脸上凝固着不可置信,而那些懵懂无知的孩童正被母亲紧紧搂在怀中啜泣。
【我赌他会从那些老不死开始杀起】苏无罔如此跟自己说。
因为那些老东西活够本了。
【我赌同辈先死,叶孤舟最恨他们】
李妄生的声音混在神识传音里,带着扭曲的快意。
他早已彻底融入苏无罔的疯狂,冷眼旁观着这场闹剧。
活该,都活该!
这些认不出谁是谁的气运之子,在北海作威作福的叶家,包括他自己……全都罪有应得!
叶孤舟的指尖深深掐进掌心。
族谱上的名字一个个在脑海中闪过,那些曾经欺辱过他的、冷眼旁观的、如今依赖他的……每个人的脸都清晰得可怕。
叶孤舟的琴弦在寒风中发出凄厉的嗡鸣。
第一个倒下的是那位最年长的族老。
老人布满皱纹的脖颈在琴弦下脆如枯枝,甚至来不及发出惨叫,头颅便滚落在冰面上。
浑浊的眼珠还凝固着恐惧。
【啧,死得太痛快了~】李妄生在神识中不满地嘟囔。
苏无罔慵懒地支着下巴,他饶有兴致地看着叶孤舟颤抖的指尖——多有趣啊,第一次杀人会心痛如绞,第二次会不忍闭眼,第三次开始麻木不仁……
等到第十个、第一百个时,就会像呼吸般自然了。
长生树的藤蔓早已饥渴难耐,迫不及待地卷起地上尚带余温的尸体。
可惜这些养尊处优的世家修士,连死前的恐惧都显得如此寡淡。
不过……苏无罔舔了舔唇角,北海城几百年凡人供养,他们鱼肉乡里横行无忌,倒是让这些血肉格外鲜美。
“叶家主!求求您……”一个同辈修士扑倒在叶孤舟脚边上,额头磕得鲜血淋漓,“我、我真的没参与过那些事啊!”
琴弦悬在半空,叶孤舟的手第一次出现了迟疑。那些作恶多端的嫡系杀便杀了,可这些平庸的旁支……
他们或许真的只是随波逐流罢了。
“犹豫了?”
苏无罔忽然轻笑出声,右眼圆环闪烁着恶意的光芒。
他优雅地打了个响指,那名求饶的修士突然发出凄厉的惨叫——尘世莲的藤蔓正从他七窍中钻出,带出丝丝缕缕的血肉。
“本座帮你决定~”魔神歪着头,欣赏着叶孤舟瞬间惨白的脸色,“你看,这样是不是有趣多了?”
“不过嘛,”苏无罔眯起眼睛,指尖轻勾,“剩下的还是得由叶家主亲手完成才有意思呢~”
金色悬丝如无声缠绕上叶孤舟的手腕,强迫他重新抬起染血的琴弦。
就在此时一道剑光骤然劈开悬丝。
无闵浑身浴血,却硬生生冲破神威桎梏,挡在叶孤舟身前。他已经没有什么灵力了,却仍倔强地指向魔神:“为什么要逼他亲手杀戮?!”
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你究竟在欣赏什么是痛苦?还是绝望?!”
“人命不是玩具!”
苏无罔歪着头,眼中没有任何情绪:“但你们,”他忽愉悦地笑了,“确实都是本神的玩具啊~”
多可爱啊,这位半魔气运之子,难怪原来是世界线,他是魔神,无闵师兄被昆仑教得真好。
明明已经力竭,却还能一次次突破极限。苏无罔欣赏地注视着无闵颤抖的剑锋,打了个响指——更多悬丝瞬间缠上无闵四肢。
“既然昆仑弟子这么想参与,”苏无罔慵懒地支着下巴,“不如由你来杀死叶孤舟?”
“啊?啊??啊???”
孟禾目瞪口呆地看着这荒谬的发展,“你这是要蓬莱和昆仑结死仇啊!”他动弹不得,但嘴上还在嘀咕。
“等等……该不会纯粹是心理变态,就想看无闵在道德困境里挣扎吧?”
“就叶孤舟这种想跟我师弟结冥婚的变态!”无闵气极反笑,“杀他我能有什么道德负担!”
悬丝勒入血肉的疼痛让他冷汗涔涔,却仍倔强地仰头直视魔神。
恍惚间,他忽然想到——曾经的苏无罔师弟,是不是也一直过着这样的日子?被天道操控,被命运玩弄……
这个念头让无闵的心脏狠狠抽痛起来。
“骂谁变态,就昆仑这点资本,你养得好簌簌吗?”
此刻的叶孤舟同样在悬丝中挣扎,两人如同提线木偶般被操纵着面向彼此,没有反抗之力,只能逞点口舌之快。
就在悬丝即将夺命的刹那,一道金箭破空而来,直取苏无罔眉心!
将军玄铁重甲闪过寒光,瞬间挡在魔神身前,戴着铁手套的掌心\"铿\"地攥住箭尾,箭簇离魔神的脸仅有寸许。
“妖族的援军?”苏无罔懒洋洋抬眼,只见天际乌云翻滚,三道身影踏云而至。
纯狐耀缩着九尾在最后面,手里还拿着那把巴特雷。青丘迩周身已凝起青色的狐火,最夺目的却是金鹏族少族长凡桐。
少女手中射日弓金光流转,二话不说又是三箭连珠,箭矢在空中化作金凤长鸣!
将军长戟舞成银轮,火花四溅间将箭矢尽数击落。碎裂的金光中,将军声音带着无奈:“诸位,现在退去还来得及,我们不针对妖族。”
“外神,也是妖族的敌人。”凡桐熟悉这种混乱邪恶的气息。
“呵,热闹。”苏无罔打了个哈欠,指尖悬丝移动。
叶孤舟的琴弦与无闵的长剑不受控制地转向妖族——琴音化作血色刃光,剑芒凝成一线,竟与妖族攻势轰然相撞!
纯狐耀的巴特雷刚刚喷吐就被琴音劈散,青丘迩的狐火在剑雨下节节败退。
凡桐正要再射,忽见无闵被悬丝操控着欺近身前,剑尖直取她咽喉!
“不是,昆仑让帮忙的吗?”
凡桐慌忙侧身,箭簇擦着对方染血的脸颊划过。她这才发现半魔无闵眼中满是挣扎,持剑的手腕已被悬丝勒得血肉模糊。
苏无罔坐在血肉凝成的王座上,支着下巴欣赏这场傀儡戏。长生树的藤蔓在他脚下蠢蠢欲动,随时准备吞噬战死的亡魂。
将军的长戟将袭来的狐火尽数劈散。他转身望向端坐在王座上的魔神,玄铁面甲下传来一声几近宠溺的叹息:”您玩够了吗?”
苏无罔此刻的状态其实已经糟糕透顶——右眼中的光环忽明忽暗。那些缠绕在他周身的悬丝不时崩断几根,又在长生树的滋养下勉强重生。
魔神慵懒地摆摆手,紫灰色的发丝垂落在有些频闪的脸颊旁,“带回魔界再杀也不迟。”
他轻咳一声,喉间涌上的神血被不动声色地咽下,“蘅绝应该快到了。”
仿佛响应他的话语,远处地平线突然腾起遮天蔽日的魔云。
魔族大军如潮水般涌来,铁蹄震得冻土开裂。为首的狼耳将领一声长啸,瞬间就完成了对北海城的合围。
纯狐耀的巴特雷被白缪一个偷袭直接拿走,青丘迩更是被男魅君压制在地,凡桐还想拉弓,却被突然袭来的藤蔓缠住了手腕。
三妖转眼间就成了阶下囚,被魔将们用禁灵锁链层层束缚。
叶孤舟则呆滞地站在满地血泊中。
他的指尖还滴着同族的血,琴弦上挂着碎肉。那些曾欺辱过他的、冷眼旁观的、甚至无辜的叶家人,此刻都成了长生树的养料。
他在魔神的操纵下杀了……终究还是把叶家全部杀了……
在被押往魔界的路上,无闵突然挣脱桎梏,转头死死盯着魔神:“你到底想要什么?!”
苏无罔闻言轻笑发出沙哑的愉悦:“纠正天命。”
他抬手接住一片飘落的冰晶,看着它在掌心化作血色尘埃,“这个过程不是很有趣吗……”
那些被强行扭转的命运线回归原本的位置,那些在绝望中绽放的人性光辉——统统都成了他最爱的戏码。
不得不说,气运之子,天道选得很好,他们确实能承载一个世界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