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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皱纹里还沾着泥土,望着那越来越近的银色洪流,腿肚子直打哆嗦。旁边的农妇早已将孩子护在怀里,缩在田埂下瑟瑟发抖 —— 他们祖祖辈辈在林元村耕种,见过最凶的不过是山匪抢粮,却从未见过这般铁甲铮铮的阵仗。

烟尘中忽然露出一张国字脸,宋五策马奔在最前头,腰间的汗巾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宋五爷”

有认识他的村民惊呼起来,紧绷的脊背霎时松垮下去。

宋五在林元村是实打实的名人。

当年他还是个扛着锄头下地的庄稼汉时,就因一手辨识山路的本事被路过的湘王看中。

谁也没想到,这个木讷寡言的汉子进了王府,竟成了湘王宋臻最信任的心腹 —— 虽挂着家丁的名头,却能自由出入书房,连府中采买的账目都经他过目。

村里人提起宋五,总带着几分与有荣焉的自豪,说他是 “泥里长出的玉”,骨子里带着林元村人的实诚,绝做不出昧良心的事。

此刻见他勒马立在村口,田埂上的议论声渐渐松快起来。

“是老五啊,” 先前攥紧木犁的老农啐了口唾沫,直起佝偻的腰,“跟着他的,准没错。” 旁边的农妇也松开护着孩子的手,拍了拍衣襟上的泥土,只是望着那队银甲骑兵的眼神仍带着怯意 —— 那些人的盔甲闪着冷光,比县太爷的轿子还要威风。

有人挠着后脑勺嘀咕:“这五爷不是在惠州城当差吗?怎么突然回来了?还带着这么多士兵,看着真威风。”

话刚出口就被同伴肘了一下:“管他呢!只要不踩坏咱的秧苗,天王老子来了也与咱无关。”

这话倒是说到了众人的心坎里。

林元村人世世代代靠着脚下的土地过活,春播秋收是天大的事,方才的惊慌大半是怕铁骑踏坏刚下种的田地。

此刻见那些骑兵沿着官道边缘行进,马蹄子连田埂边的杂草都没碰,紧绷的神经便彻底松弛下来。

一个正在给菜畦浇水的汉子直起身,远远瞅了眼宋五引着几人往村东头走的背影,又弯腰将水壶往菜根里凑。

水珠落在嫩绿的菜苗上,溅起细小的泥点,他嘴里哼着不成调的山歌,心思早飞回了自家的二亩三分地 —— 再过几日该施追肥了,得去镇上换些菜籽饼回来。

晒谷场边,躲在草垛后的孩童们见骑兵没动,又探出小脑袋。

其中一个胆子大的捡起块泥巴,瞅着苏云旗等人的背影扔过去,却被身旁的姐姐一把拉住:“别惹事!那是宋五爷带来的客人。”

孩子们似懂非懂地点头,目光却被雅竹腰间悬着的玉佩吸引 —— 那玉在晨光里泛着莹润的光,比村里地主家的银锁还要好看。

村口的老槐树底下,两个老婆婆坐在石凳上纳鞋底,线绳穿过布面的 “嗤啦” 声里,夹杂着细碎的闲谈:“看那女子的打扮,倒像是戏文里的女将军。”

“许是来寻俱家的?前几日见俱府的人买了好些红糖,说是给孩子们熬糖水。” 她们的声音很轻,被风一吹就散了,手里的针线却没停,针脚细密得像田埂上的秧苗。

唯有田埂尽头的放牛娃,还骑在牛背上望着那队银甲发呆。

他手里的柳枝在牛背上轻轻敲打,心里盘算着等会儿要去问宋五,惠州城里的楼是不是真的有十丈高,比村后的虎头山还要巍峨。

直到黄牛甩着尾巴啃到了别家的麦苗,他才慌忙拽紧缰绳,把这点好奇也拽回了沾满泥土的裤腿里。

晨光渐渐爬高,雾散后的村庄浸在暖融融的阳光里。

官道上的铁骑如同一道沉默的银线,衬得田埂间的绿意愈发鲜活。

谁也没再去想宋五为何归来,更没人追问那些客人的来历 —— 对林元村的人来说,日头正好,该下田了。

苏云旗翻身下马时,甲胄上的露珠簌簌落在青石板上。

她抬手示意雪龙骑原地待命,银甲将士们立刻列成两排,长枪拄地的声响惊得村口老槐树上的麻雀扑棱棱飞起。

“都在这儿等着。” 她对身后的雪龙骑开口说道,而后便带着万俟武和雅竹向着村中走去。

苏云旗目光扫过村里错落的屋舍,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剑柄。

宋五领着他们穿过晨雾弥漫的巷道,墙根下的牵牛花刚绽开紫色的花瓣,沾着的露珠被脚步声震落。

路过晒谷场时,几个晨起的孩童正蹲在石碾旁玩泥巴,见了苏云旗的银甲还有跟在苏云旗身后的万俟武和雅竹,吓得连忙躲到草垛后,只露出双乌溜溜的眼睛偷瞄。

他们好奇的打量着四人,他们从来没有看见过如此好看的女人,他们就觉得苏云旗和雅竹就像是天上的仙女下凡一般。

跟随着宋五走在村中,这几日没有下雨,村中的泥路被太阳晒干,让四人好走不少。

“俱家在村东头,那棵老樟树底下就是。” 宋五指着前方,只见雾中隐约立着座青砖宅院,院墙上爬满了绿藤,看上去比周围的院落好上不少。

刚走到院门外,便听见里面传来孩童的笑声。苏云旗的心猛地一跳,正要推门,却见一个穿着淡黄色长裙的女孩端着铜盆出来,见了他们先是一愣,随即认出宋五,连忙笑着说道:“宋五爷回来了,是要找我爹的吗?”

“快去告诉你爹,北辽的郡主来了。” 宋五话音未落,里面忽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苏云旗的目光越过身前的女孩,便看见了她担心了好久的大哥。

只见苏温言穿着件月白长衫,正站在屋檐下望着她,鬓角的发丝还带着刚睡醒的微乱,眼底却盛满了笑意。

“大哥!” 苏云旗的声音瞬间哽咽,方才强撑的镇定轰然崩塌。

她几步冲过去,指尖触到他衣袖的刹那,眼泪终于忍不住滚落。

苏云旗的哭声像断线的珠子,砸在苏温言的衣襟上,洇出一小片深色的水渍。

她攥着兄长衣袖的手指还在微微发颤,方才强撑的英气被泪水冲刷得荡然无存,倒显出几分孩子气的慌张。

指尖抚过他手臂时,忽然触到一处凸起的疤痕 —— 那是早年征战时留下的旧伤,此刻却被她当作新添的创口,指腹反复摩挲着,眼泪掉得更凶了。

“哥,这里是不是被那些刺客伤的?” 她抽噎着去掀他的袖口,银甲的鳞片蹭过布料,发出细碎的声响,“哥你那天为什么不跑呀?以你的实力是能够出来的,哥那些人是不是用了阴招?他们死没死,他们要是没死我们现在就去找,我让万俟哥劈死他们!”

话虽凶狠,声音却抖得不成样子,指尖在他腰间摸索时,忽然触到腰间的玉佩,那是她去年亲手编的络子(结的一种用法),此刻还好好地系在上面,眼泪便又汹涌起来。

苏温言望着妹妹通红的眼眶,忽然想起她幼时学步的模样 —— 那时她也是这样,摔了跤不想哭,反倒攥着他的手反复检查他有没有被石子硌到。

他抬手将她额前汗湿的碎发捋到耳后,指腹蹭过她发烫的耳垂:“你看,这不是好好的?” 他转了转手腕,露出常年握剑磨出的薄茧,“前几日还帮俱家劈了柴,力气大着呢。”

“那你怎么瘦了?” 苏云旗吸了吸鼻子,指尖戳了戳他的脸颊,那里的线条确实比离家时清瘦了些,“是不是俱家怠慢你了?我去找他们理论!” 说着就要起身,却被苏温言按住肩膀。

“傻丫头,” 他笑着刮了下她的鼻尖,指腹沾着她的泪水,“居家待就如同家人一般,每日三顿都有肉呢。倒是你,眼底有青影,最近没睡好吧?是哥的错。”他说着便又将自家幼妹揽入了怀中轻轻拍着对方的背。

“你这么早来,是不是赶了一夜路,还没有吃东西吧?来着个给你吃。”他从怀里掏出块油纸包,里面是俱兮瑶早上给的桂花糕,“还热着呢,垫垫肚子。”

苏云旗捏着桂花糕,眼泪却掉得更凶了。糕点的甜香混着兄长身上的皂角味,是她朝思暮想的味道。她忽然扑进他怀里,甲胄的棱角硌得他闷哼一声,却被她死死抱住不肯撒手:“哥,我要好好练武,以后就可以帮你了。”

“好,你想干什么哥都支持你,但你也要好好看书。”苏温言看着自家幼妹,笑着说道。

门口的雅竹早已用帕子捂住了嘴,肩膀微微耸动。她是第一个不相信自家世子死了的人,她和世子从小一起长大,对世子最为了解,知晓对方不会这么轻易死掉,所以一直在安慰苏云旗。

但她又何尝不担心呢?自己想的终究是想的不真实,没有确切的证据表明对方没死,她自己也会怀疑自己。好在现在自家世子就好好的站在那儿。

她望着世子袖口磨出的毛边,忽然想起出发前苏云旗叮嘱要带的伤药,此刻都好好地揣在药箱里,倒比什么都让人安心。

万俟武背过身去,粗粝的手掌在眼角抹了一把,喉结滚动着,半晌才瓮声瓮气地说:“世子,属下…… 属下去看看雪龙骑的兄弟们。”

转身时,腰间的长刀撞在门柱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却掩不住他嘴角的笑意。当时他才带着兄弟们在南越清扫叛军,便接到了信件,说自家世子遇见刺杀了,生死不知。

这让他当场暴怒,在活捉了几个叛军将领之后,便以要事为理由告别泰禾,向着湘北赶来。这几日他几乎没有合眼,手下的士卒是不断向外面派出去,不断的找。

他没有告诉齐国忠和薛贵,他不知道他们两个听见了会怎么样,他不敢去想。如今看见自家世子在那儿,心中是万分开心。

俱兮瑶端着铜盆站在廊下,指尖被冷水浸得发僵。

方才她才和五爷说上一句话,便撞见那银甲女子像团火焰般冲进来,甲胄上的露珠还没化尽,却在苏温言面前瞬间卸下了所有锋芒。

她望着苏云旗腰间悬着的北辽王府玉佩,忽然想起苏大哥前几日闲不下来帮忙修补屋顶时,说自己是个四处游学的书生。

“原来苏大哥有这样的妹妹……” 她悄悄退到柱子后,铜盆里的废水晃出涟漪,映着自己惊讶的脸。

那昨日她见他给孩子们讲《论语》,字迹娟秀得像女子;见他劈柴时臂膀上的肌肉线条,又觉得他像个庄稼汉。

可此刻听那女子唤他 “世子”,看那五爷的模样,才知自己窥见的不过是冰山一角。

廊下的栀子花开得正好,香气漫进屋里,混着桂花糕的甜。苏温言正拿帕子给妹妹擦脸,忽然瞥见门口的俱兮瑶,笑着招手:“俱姑娘,这是我的妹妹云旗。云旗,便是俱姑娘救了我,还有她的家人也是。”

俱兮瑶听见苏温言的话连忙放下铜盆,她有些紧张的向着苏温言和苏云旗两人靠近,来到两人身前,俱兮瑶有些手足无措的向两人行礼。

还未行完,苏温言便连忙说到:“俱姑娘不必如此,你们救了我不需要这样。”

听见苏温言的话,她缓缓抬起头,抬头时,正对上那双还泛着红的眼睛,里面的戒备早已化作温和,倒让她想起山涧里刚化冻的溪水。

“多谢姑娘照看我大哥。” 苏云旗握住她的手,掌心上有着缰绳勒出的痕迹,“我这就向父王写信,好好报答你们,要不你们随我们去北辽吧,到时候想要什么我都让父王给你们。”

“云旗,不得无礼。”苏温言对自家妹妹开口说道。

这时屋内的李氏还有俱承岳听见动静赶快收拾了一番,走了出来,他们一出来便看见站在苏温言身边,与对方有七分像的少女。

他们还没搞清楚状况便听见苏温言说到:“俱叔,李姨,这是我妹妹,苏云旗。”说着他指了指站在自己身边的妹妹。

苏云旗见自家哥哥介绍自己,也是向前走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