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整整三天!王龙感觉自己这把在港城,养得还算精壮的骨头架子,快被这趟北上之路,颠簸得彻底散了黄!
从港城半山别墅,那奢华柔软的大床滚下来,到此刻屁股底下,这辆散发着浓烈牲口气味、吱呀作响的老破牛车,王龙深刻体会到了什么,叫“从天堂到地狱”的垂直降落!
王龙回想一下,当天凌晨六点,深水埗码头冰冷的晨风像刀子刮脸。他登上那艘挂着特殊标识、一路劈波斩浪的快船,直奔华州港。
海风凛冽,吹得他腰眼旧伤隐隐作痛。九点,华州港军用码头,无缝衔接跳上早已待命的迷彩吉普,引擎咆哮着冲进军区,连口水都没喝上,直接被塞进一架,涂着低可视度军徽的运输机机舱!
狭窄!冰冷!噪音震耳欲聋!七个小时的持续轰鸣和颠簸,让他感觉自己的脑浆子,都快被摇匀了!
下午四点,飞机粗暴地降落在哈尔滨郊外,一处军用机场。刺骨的寒风瞬间灌满衣领,冻得他一个激灵!
苦难,才刚刚开始!
为了隐蔽行踪,避免引起对岸毛熊的警觉,接下来的路,只能用最“接地气”的方式。先是被塞进一辆绿皮火车硬座车厢,
混杂着汗味、脚臭味和劣质烟草味的浑浊空气让他窒息。火车吭哧吭哧晃悠了大半夜,在一个连站牌都快烂掉的小站把他扔下。
接着是破旧的长途客车,座椅弹簧硌得屁股生疼,车窗漏风,冻得他手脚麻木。
好不容易挨到一个,靠近边境的集散小镇,最后一段路,连拖拉机都成了奢望!
“同志!对不住啊!这开春化冻,道儿全成烂泥塘了!拖拉机进去就陷!只能委屈您坐这个了!”
一个裹着厚棉袄、脸蛋冻得通红的东北汉子,指着院角一辆套着老黄牛、车板都磨出包浆的破牛车,满脸歉意。
王龙看着那头慢悠悠反刍、尾巴还悠闲甩着的老黄牛,再看看那辆连个挡风板都没有、车板上还沾着可疑污渍和干草屑的破车,嘴角不受控制地抽搐了几下。
他堂堂港城地下君王,九龙城寨杀神,棒子国单挑王牌师的兵王……沦落到坐牛车?
“噗嗤……”旁边一个同样冻得缩脖子的老乡,没忍住笑出了声,被那汉子瞪了一眼才憋住。
“得!牛车就牛车!总比用腿量强!”王龙一咬牙,认命地爬上车板。刚坐下,老黄牛“哞”地叫了一声,慢悠悠迈开步子。
车轴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车身猛地一晃!王龙猝不及防,差点被甩下去,狼狈地抓住车板边缘才稳住,腰眼一阵剧痛!
“哎哟!同志您坐稳喽!这老伙计脾气倔,起步猛!”汉子吆喝着,甩了个响鞭。
牛车在泥泞不堪、坑洼遍布的土路上艰难前行。寒风裹挟着冰碴子,像小刀子一样往脸上割。王龙裹紧了身上那件,临时找来的旧军大衣,依旧冻得瑟瑟发抖。
车轮碾过冻土又陷进泥浆,车身剧烈摇晃颠簸,每一次颠簸都精准地折磨着,他那饱经摧残的腰眼和尾椎骨!
他感觉自己像个,被扔进搅拌机的破麻袋,五脏六腑都快被颠出来了!
“这他娘的……比当年在朝鲜战场,钻炮火封锁线还遭罪……”王龙低声咒骂着,看着灰蒙蒙的天空和远处光秃秃的山脊,一股巨大的荒谬感,和无力感涌上心头。
没了那身炼气三层的修为护体,这特种兵的身板在极端环境,和长途跋涉面前,简直脆弱得像张纸!腰伤旧患如同附骨之疽,时刻提醒着他现实的残酷。
三天!整整三天两夜几乎没合眼!靠着强悍的意志力硬撑!终于在第三天清晨,天边刚泛起一丝鱼肚白,牛车吱吱呀呀地,
驶进了一个位于中俄边境、笼罩在薄雾和炊烟中的破败小镇。
“同志!到了!前面那挂着‘华兴招待所’破,牌子的就是!”赶车汉子指着镇子尽头,一栋灰扑扑的二层小楼。
王龙几乎是滚下牛车的,双脚落地时一个趔趄,差点跪倒在冰冷的泥地上。他扶着酸胀欲裂的腰
,拖着灌了铅似的双腿,一步一挪地走向那栋散发着霉味,和廉价消毒水味道的建筑。
推开那扇嘎吱作响的破木门,一股混合着劣质烟草,和隔夜饭菜的浑浊气息扑面而来。一个穿着洗得发白、领口磨出毛边的旧军装,脸上沟壑纵横如同刀刻的老头,
正佝偻着背,就着昏暗的灯光,在一张油腻腻的木桌后吸着旱烟。烟雾缭绕中,他抬起浑浊的眼皮,瞥了王龙一眼,那眼神平静得像一潭死水,没有任何波澜。
“王龙?”老头的声音沙哑干涩,像砂纸摩擦木头。
“是我。”王龙喘着粗气,拉过一张三条腿的破凳子坐下,感觉全身骨头都在呻吟。
老头没起身,也没客套,只是慢悠悠地磕了磕,烟袋锅里的灰烬,又从怀里摸出一张,叠得方方正正、
边缘磨损严重的油纸地图,推到王龙面前。动作慢得像电影慢放。
“我是老耿。你的接头人。”他开口,声音没有任何起伏,如同宣读判决书:“你的任务,就三句话。”
“第一,把对面毛熊国那个叫,‘托木斯克’的边境小镇情况,还有你要找的那批图纸,资料的具体位置、守卫情况,告诉你。”
“只有一点——”他顿了顿,烟袋锅在桌沿上重重一敲:“只要你活着!只要你能带着东西!一只脚踏回咱们华国这边界碑后面!”
“我老耿!豁出这条老命!也保你平安离开这鬼地方!但是如果你没有回到华国地界,那么你只能是你,我们无法给予你任何帮助,听明白了?”
这赤裸裸的切割,和冰冷的“不负责营救”宣言,像一盆冰水,瞬间浇灭了王龙一路积攒的疲惫,和最后一丝侥幸!
他瞳孔微缩,腰间的剧痛仿佛都麻木了!一股寒意从尾椎骨直窜天灵盖!这他妈是合作?这分明是送死前的免责声明!
王龙死死盯着老耿那双浑浊,却透着死寂的眼睛,喉咙发干,半晌才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
“明!白!”
老耿似乎很满意他的“识相”,不再废话。他展开那张油迹斑斑的地图,用枯树枝般的手指,点着上面用红蓝铅笔潦草标注的位置:
“托木斯克,屁大点地方。常住毛子兵三千整。不是二线民兵,是刚从西伯利亚轮换下来的近卫师精锐!
人手一支AKm,配属重机枪、迫击炮、甚至还有两辆t-55坦克,停在镇东头的仓库院子里当镇宅神兽!”
他声音依旧平淡,却字字如刀:“他们的装备,比咱们这边最好的边防团,至少先进十年!火力配置,能正面打崩咱们一个满编主力团!硬闯?呵……”
老耿发出一声极其难听的、如同夜枭般的干笑:“别说你一个人,就是把咱们这边最精锐的,特种大队全填进去,也是肉包子打狗!连个响都听不着!”
王龙的心沉到了谷底!三千精锐!重火力!这他妈是边境小镇?这分明是武装到牙齿的军事堡垒啊!
“图纸资料,”老耿的手指移到地图中心,一个画着巨大红叉的仓库区,“全在这儿!三个挨着的巨型砖混仓库!
守卫?里三层外三层!明哨暗哨流动哨!探照灯晚上亮得跟白天似的!围墙通电!
毛熊内务部的‘信号旗’特种小队,有一个分队二十四小时轮班驻守在里面!领头的是个叫‘伊万诺夫’的屠夫,据说在车臣战争中砍过上百颗人头的狠角色!”
他抬起眼皮,浑浊的目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看向王龙:“如果你想悄无声息摸进去?把东西换出来?再全须全尾出来?”
“王龙同志,不是我老耿泼冷水。这活儿,不是九死一生。是十死无生!”
“比当年老子在长津湖抱着炸药包,冲美帝坦克阵还他妈悬!”
他放下烟袋,从桌底摸出一个皱巴巴的油纸包,推到王龙面前:“喏,这是那边镇子的简易地图,守卫换岗时间表(可能过时),
还有几张能糊弄普通哨兵的,‘边境贸易商人’假证件。照片你自己想办法贴。我能帮你的,就这些。建议你……”
老耿最后吸了一口旱烟,烟雾缭绕中,他的脸显得更加模糊不清:“先过去,用商人的身份转转,亲眼看看。别急着送死。”
“看完了,觉得还有戏,再回来找我拿你要的家伙什儿。要是觉得没戏……”
他顿了顿,声音带着一种看透生死的漠然:趁早掉头,回你的49城当你的逍遥领导去。别把命白白扔在这冰窟窿里喂狼。”
说完,老耿不再看王龙,重新佝偻下腰,吧嗒吧嗒地抽起了旱烟,仿佛眼前这个肩负着惊天任务的男人,还不如他烟锅里那点烟草沫子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