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王建军看着聂文君日渐隆起的肚子,眉头紧锁。
虽然已经是七个多月的身孕,但聂文君还是坚持要去上班。
不过王建军想了想,现在这时候好像还真不能不去。
当然,要是聂文君真上不了班,那他也能想想其他办法。
1967年那会儿,虽然嘴上说着“妇女能顶半边天”,可对孕妇的实际关照实在有限。
纺织厂里怀孕的女工不少,但厂里也就是给调个轻省点的岗位。
比如从织布机调到检验台,但是工作时间一点不减。
产假更是只有56天,还得扣工资。
像王爱佳那种,可没多少人能像她那样,不仅单位里人照顾她。
单位还有其他孕妇福利!
“文君,今儿个起我送你上班。”
王建军拿起一个玉米饼子咬了一大口:“你这身子,不能再挤公交车了。”
聂文君沉吟片刻,还不待她说话,王父王母就劝上了。
“是啊,文君,你这肚子……”
就连几个小家伙也七嘴八舌让王建军送她,小心肚子里的小宝宝。
见此,聂文君也不坚持。
她最近确实觉得身子沉得很。
“好吧,不会耽搁你厂里的事儿吧?”
“没事儿,昨晚的事儿解决后,我这两天应该没事儿。”
王建军三两下吃完饭:
“对了,你现在工作累不累?”
聂文君整理着衣服,笑了笑:
“不累,好歹是个科长,厂里给配了办公室,不怎么累。”
在那会儿,聂文君作为纺织厂的科长,确实有些特殊待遇。
厂里给她安排了单独的办公室,配了把藤椅,
还特批每天可以提前半小时下班。
不过也就是这样了,产假照样只有56天,工作一点不能少。
像其他普通的女工,要是有条件肯定分个轻省一点的活儿。
要是赶上厂里忙碌的时候,也得回归纺织车间,一站就是八个小时,有时候腿肿得跟馒头似的。
王建军帮聂文君收拾东西后就走了。
路上。
王建军一边开车一边念叨:“要不还是请个假?你这肚子……”
聂文君摇头:
“现在厂里正在搞节约运动。
我这个管生产的科长要是请假,下面非得乱套不可。”
王建军一边开车一边念叨:“要不请个长假?咱家不缺那点工资。”
聂文君摇头:“那怎么行?
现在厂里正搞‘抓革命促生产’,我要是请假,非得被贴大字报不可。”
她摸了摸肚子,苦笑道:“上周我们厂主任在会议上跟大家说了。
要大家学习大庆妇女‘宁肯少活二十年,也要拿下大油田’的精神呢。”
对于这样的话,王建军不置可否。
聂文君指了指窗外:\"你看刘大姐,都快生了还在上班,我这才哪到哪儿啊。\"
王建军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只见聂文君所说的刘大姐挺着一个大肚子。
正吃力地搬着一捆布料,汗珠顺着额角往下淌。
旁边几个年轻女工想帮忙,却被一旁的人喝止:“别娇气!‘妇女能顶半边天’,这点活算什么!”
看到这,说实话,王建军想打人!
那高高隆起的肚子看得王建军眼皮直跳,心里闷得慌。
“这些女同志确实了不起……”
王建军喃喃道,语气里带着由衷的敬佩,却又透着几分无奈。
他想起厂里那些标语,“轻伤不下火线,怀孕不停机器!
宁流千斤汗,不掉一滴泪!”。
这些口号喊得震天响,可背后是多少妇女的辛酸。
他转头看着妻子已经显怀的肚子,心里五味杂陈。
一方面,他为这个时代妇女的坚韧和奉献精神感到骄傲和由衷的佩服;
另一方面,作为丈夫,他又实在不忍心看到妻子也像刘大姐那样,临产前还得在车间里拼命。
沉默片刻:
“到时候差些时日你就请假吧!”
王建军语气坚决,带着不容商量的意味:“咱家不差那点工钱,你和孩子最重要。”
他握紧方向盘,声音低沉下来:
“我佩服刘大姐这样的女同志,是真的佩服。但是文君……”
他顿了顿,声音里带着挣扎:
“我不想你也这样……虽然这样说有点自私,但是……”
聂文君看着丈夫紧抿的嘴唇,知道这话里藏着多少矛盾心理——
既为这个时代女性的坚强自豪,又舍不得自家妻儿受这样的苦。
她轻轻握住王建军的手,温声道:“放心吧,我有分寸。
倒是你,别老皱着眉头。”
车窗外,刘大姐终于放下那捆布料,扶着腰慢慢直起身子。
阳光照在她汗湿的脸上,明明很吃力,却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坚毅。
吉普车经过她们身边时,聂文君大声朝着那边喊道:
“张师傅,让怀孕的同志去清点库存,重活让男同志干!”
一个三十多岁的女工赶紧跑过来:“聂科长,革委会说要一视同仁……”
聂文君板起脸:“就说是我说的!出了问题我负责!”
刚才喊话那人看了看坐在小汽车里的聂文君,踌躇两步,最后还是没说话。
王建军看着妻子雷厉风行的样子,既心疼又骄傲。
车直接开到厂办大楼前,聂文君刚要下车,王建军塞给她一个饭盒:
“晌午记得热了吃,炖了只山鸡。”
又掏出个军用水壶:
“参茶,别累着了。”
聂文君笑笑:
“知道了,王副厂长。快回去吧,你那边一堆事呢。”
看着妻子挺着肚子走进办公楼,王建军这才放心。
科长办公室在二楼,不用爬太高,厂里还特意给配了个勤务员帮忙打水送文件。
王建军心情稍缓,路过供销社时还是停车买了两斤红枣。
他感觉聂文君最近气色好像有些不太好,得多补补。
回到家,王母正在把剩下的汤装起来,等下送去给王爱佳。
三个小家伙也不知道跑哪儿去了,王建军最后在她们屋里找了她们。
哔哔哔~
随后就是邦邦邦的敲门声。
王母边擦手边大声回应道:“来了来了,谁啊?”
三个小丫头扒着窗户往外看。
这时,王母已经把人引进来了。
小靖雯第一个叫起来:
“关叔叔,是关叔叔来啦!”
“哦,是他啊!”
“吃大餐!”另外两人也想起了这个请她们吃大餐的关叔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