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塞中央的圆柱高塔内,却是另一番景象。
厚重的石壁隔绝了刺骨的寒风,仅余钨丝灯洒下的暖暖橘黄色光晕。
哗啦的水声停歇。
林雪莺浑身蒸腾着水汽,披上干爽舒适的睡衣,对静静侍立在角落的伊娃:
“伊娃,收拾一下。”
话音未落,她步履轻盈地走出石室,转向母亲紧闭的石门。
轻轻推开一道门缝,探头望去。
只见母亲整个人蜷缩在厚厚的被褥里,连头也蒙得严严实实。
“娘,”林雪莺走到床边坐下,轻轻摇了摇被子,“还不舒服吗?姐夫的治疗术效果很好的呀。”
语气里满是关切,也带着几分困惑。
被窝里传来林碧虞闷闷的声音:
“嗯……娘的伤真的……好了。好了……雪莺,你快去歇息吧。”
她现在只想一个人待着,消化那令人无地自容的尴尬。
林雪莺这才松了口气,小手拍了拍自己的胸脯:
“那就好,吓我一跳。”又伸手想去探林碧虞露在被子外、微微泛红的额头确认体温,“娘你真的……”
手刚伸到一半,却被母亲猛地从被窝里伸出的手,“啪”地一下打了回来!
“哎哟!”林雪莺吃痛轻呼,委屈地缩回手撅起嘴。
被窝里的林碧虞似乎也意识到反应过度,气息有些不稳。
静默了几秒,她像是忽然想起极其重要的事情,猛地掀开被子,露出依然带着异常红晕的脸颊,急切问道:
“对了!夜里……值夜怎么安排的?致远那傀儡……能让人放心吗?”
在这处处透着诡异的恢域高塔里,安全永远排在首位。
塔外,雪夜寒风依旧呼啸,高塔投下的深重阴影里,杀机正步步逼近。
林雪莺看到母亲终于露脸,虽然气色古怪,但精神还好,也放下心来。
语气里充满了对姐夫的信任:
“娘你就安心睡吧!伊娃是最精密的机器警卫,她的感知范围和反应速度比我们强太多了,比最忠心的守夜狗还可靠。有她在,咱们都用不着轮值站岗。”
林碧虞似乎对这个答案并不完全放心,娥眉依旧紧蹙。
目光有些复杂地看向青春俏丽的女儿,一个可怕的念头勒紧了她的心脏。
这深更半夜,幽暗古塔……血气方刚的青年男子与妙龄女儿仅一墙之隔……
这念头一起,林碧虞的心猛地一揪,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
“雪莺!今晚……和娘一起睡!”
林雪莺明显愣了一下,眨巴着大眼睛:
“啊?娘……我好多年都没跟你睡一床了……”
语气里既有几分意外,也有点嫌弃和不好意思。
林碧虞被女儿的反应噎了一下,脸上更挂不住了,她强撑着母亲的威严,找了个无比正当的理由:
“怎么?不行吗?娘想女儿了不行?再说了,这鬼地方,冷冷清清的,有个人挤挤暖和!”
声音不自觉提高了一点,倒像是在掩饰什么。
“哦……那好吧。”林雪莺撇撇嘴,算是勉强答应了。
她也正好想问问娘感觉咋样,顺便亲近亲近。
答应下来后,她的目光不经意地扫过母亲身上那件裹住全身的睡袍,刚才被治疗时的记忆当即回笼,忍不住瞪大了眼睛,手指着睡袍惊呼:
“娘?!你怎么还穿着这么严实的睡袍?!治疗的时候……那么大片衣服都掀起来……不……不难受吗?”
“掀起……衣服?”林碧虞下意识地重复着女儿的话,咀嚼着其中的含义。
忽然,脑海中如寂静的夜空炸了一道惊雷!
她整个人仿佛被那两个字瞬间点穴,僵硬在床上!
掀?起?衣?服?!!!
是了!治疗内创,尤其肺腑之伤,理所应当是解衣露背施术啊!
只消掀开后襟,露个背脊便足矣!
自己……自己当时怎么竟会……竟然……鬼使神差地……把前襟……全扯开了?!!
一个巨大到荒唐、羞耻到无以复加的错愕感,如同灭顶的寒潮,瞬间将她没顶!
那被暖黄灯光映照得一览无余的画面!
卢谦那如同石化、眼珠子瞪得溜圆的惊愕表情!
此刻化作千万道高清影像,慢动作、不间断地在她脑海中反复轰鸣、震荡!
天崩地裂!
血液瞬间涌上头脸,又在下一秒被抽干,留下死人般的惨白!
极致的羞臊、追悔、恨不能化烟而散的绝望,如同淬了毒的万根钢针,狠狠扎穿她的每一寸筋骨,每一条神经!
她!林碧虞!叱咤商界的铁娘子!林氏威严尊贵的家主!
竟在……疗伤时……犯下如此惊世骇俗、蠢不可及的……弥天大错?!
竟然是……自己亲手……剥开了自己……将自己毫无保留地、荒唐地……呈递到一个年轻男子的眼皮子底下?!!
荒谬绝伦!
这念头一起,她简直想从这高塔之巅纵身跳下去下,一头撞碎在坚硬的青石地板上,就此了断!
“唔……”一声破碎的呜咽硬生生挤出紧咬的牙关。
她猛地扯过被子,如同受惊的鸵鸟再次死死蒙住头脸,整个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
完了!彻底完了!
她这几十年的脸面,在这一刻,彻底丢到外域虚空的尽头去了!
往后……她林碧虞还怎么见人?!
必须死死封口!
卢谦应该不是碎嘴之人,更不拿这事去炫耀,况且……只要我……千万!
千万不能泄露!
雪莺也不行!
一个字都不能让她知道!
……
母亲夸张的动作,看得林雪莺一双杏眼瞪得圆圆的,心里满是困惑。
平日里威严端庄的母亲,怎么会有像少女般羞涩的姿态?
连续的冒险让她也累了,现在找到舒适安全的地方休息,困意涌上来,她也不想多事。
掀开被子上了床,轻轻侧过身,乖巧地依偎在母亲怀里。
“睡吧!娘,明天就能回家了!”她说道。
……
心脏石室内,卢谦眨了眨眼,撤去了留在雪莺身上的定位标记,嘴角勾起一抹神秘的微笑。
“有意思啊,我的‘岳母大人’……”他无声低语,带着几分玩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