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执听景国有动荡之举时,脸上并未有过多惊讶,彷佛与他毫不相干,只有听见这奴仆是北承玄时才有一丝变化。
“不瞒王妃,苍天盼我成龙,有点化之意,然父不待,时机不复,沈执早已心死,只愿偏居一隅,读些闲散诗卷,三餐清粥小菜,便心满意足,于其它,实不愿参与一二。”
姜晚没想到沈执会这般说,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回答。
......
“有人锦衣玉食,深陷阴谋算计,有人清贫一生,缺银三两救血亲,有人挥兵百万,生死不由己,有人清粥小菜,无人问津,却在乱世之中有一处静雅之地,世人常骂苍天不待,此生所有皆不如愿,天何辜?他愿世人‘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可世人呢?谩骂苍天不公时,天可如愿?”
姜晚的话犹如一记重拳捶在沈执的胸口,他的心久久无法镇定,不停地回味姜晚的话,这些年扎在他心口的刺,竟被姜晚三言两语拔去。
“王妃果然是有大智之人,所言所语亦如一瓢清水,虽无波无澜,却足以将人泼个清醒,王妃除我心中伤痛,可若深陷朝局,我所求,怕是不能如愿。”
“四皇子所求万事的前提,需家国安在。”
沈执认真思考了片刻。
“多谢王妃了!”
姜晚不知沈执为何突然道谢,疑惑道;
“谢从何来?”
“王妃应是授父皇之意,若王妃以父皇名义下令,我自是无法推脱,可王妃没有强迫,而是耐心为我疏解心结,这是第一次有人顾我的感受...”
姜晚不打算让沈执承她这个恩,云淡风轻道;
“既与四皇子合作,自是要四皇子全心相助,四皇子倒也不必放在心上。”
沈执脸上终于浮现一丝笑容,点了点头。
“请说。”
“四皇子体内现有一只名唤‘蛊侯’的蛊虫,而北承玄又将指尖血滴在四皇子口中,现下,四皇子可命令北承玄做任何事。”
沈执一脸震惊,只觉得恶心,胃里也翻腾至极。
而迦若却似顿悟诧异。
沈执强压不适,此前笑容不复。
“这是怎么回事?”
“此事,说来话长,不是三言两语可解释,四皇子放心!此蛊对你不会有任何伤害,待事成之后,定会为你将蛊取出。”
沈执嘴角再次扬起笑意,却让人觉得心疼。
“我欲乘风来,遍处寻惊鸿,惊鸿一瞥,我心微动,风来,吹去,拂帘开,原不是我,罢了,王妃是想让我命令北承玄?”
姜晚自是能读出沈执话外之意,可她不能回应,点头间有些身不由己的无奈。
“此蛊奇妙,未免夜长梦多,还是早做打算。”
片刻后,沈执带着北承玄下车离去。
马夫挥动鞭绳,马车向苏府方向而去。
车厢内,暖炉的炭火驱不散骤然凝结的寒意,迦若的声音响起,不必细听,也能感受到她的失望。
“那蛊为何会控制北承玄?嫂嫂不同我说实话,终究是不信我。”
姜晚轻轻叹了口气,在这狭小的空间里那声叹息显得那么清晰,她并未急着解释,而是将微凉的指尖放在迦若紧绷的手上。
她声音温柔,带着不容置疑的真诚。
“若儿,我并非不信任你。”
迦若猛地抬眸,瞬间眼眶中水花四溅。
“如此重要的事,嫂嫂为何......嫂嫂可知北承玄如狼似虎,如此,可是不顾我的性命?”
“正因其凶险,才更不能让你知晓太多,你此前不谙世事,不懂那些权谋算计,北承玄在景国做得一国之侯,自是不好对付的,若是尽数告知于你,那才是真的危险。”
迦若顿了顿,这才知道姜晚用意颇深,迦若愣愣地看着姜晚,眼中的委屈渐渐被一种冰冷的后怕所取代。
怪不得,姜晚可做得摄政王妃,纵遇千关,亦可关关难过关关过,还好!她同她如今在同一条船上。
“原来如今,嫂嫂已经许我很多,助我翻身,我不该如此质问嫂嫂。”
姜晚闻言握着迦若的手又紧了紧,力道坚定。
“若儿放心,无论何时,你都不是我舍弃的人。”
迦若再开口时,声音已经恢复了平静,平静之下,深被感动。
“谢谢嫂嫂,那么现在,嫂嫂可以告诉我,接下来,要怎么做?
姜晚看着迦若侧脸上有与年龄不符的坚毅与冷冽,心中微痛,却知这是成长的代价。
“这几日,你照常去启王府,就说北承玄已经控制沈执,让她早做准备。”
迦若唇角勾起一抹极淡、极冷的弧度。
“好。”
迦若眸中闪过一丝复杂难辨的光芒,事将成,她早已迫不及待看见苏染尘的报应。
马车终于在苏府侧门停下,迦若下车后,就在踏入府门的前一刻,迦若忽然轻声道;
“嫂嫂,你是我见过这世上最美的女子。”
姜晚掀开纱帘,寒风吹起她的鬓间碎发,美的不可方物。
“若儿亦然。”
话音散入渐浓的寒风中,带着凛冬的寒意。
迦若迈进门槛,苏府大门在迦若的身后缓缓合拢,将京都的暗流与两个女子的相互欣赏一同隔绝开来。
回府的路上,姜晚沉默良久,车轮碾过石板的碌碌声传进车厢内,她顺着寒风吹起纱帘的缝隙望向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成群的行人在她眼中成了虚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