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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再从梅家出来,院子里头已是掘地三尺,凡有值钱的物件,绝难逃过那些兵丁的眼睛。

且不提最后梅善儒那老儿如何嚎啕哀求,林思衡领军自回衙门里去,沿途商贾百姓,莫不侧目。

街边一处酒楼里头,也正有人探头来望,连连感慨道:

“果真威风,几日功夫,这位林伯爷不知都抄了多少户人家,怕是他家里的库房都要装不下了。”

说这话的,不是别人,正是蒋玉涵,字眼里颇有几分羡慕,宝玉就在一旁,却叹气道:

“终不过欺势凌人,今日他抄人,明日人抄他,闹来闹去,有什么意思?那位梁王殿下忤逆,自是他自己的事,又何必牵连这许多人?

你瞧他这份威风,却不知他这威风底下,要有多少人家妻离子散,多少清清白白的女儿家破人亡,这样的威风,要来又有何用,我是最不喜欢的。”

宝玉自与蒋玉涵交情投契,更生亲近贪求之心,况且又觉得十分新鲜。

因而这几日里,竟连姐姐妹妹们都顾不得了,整日里只与蒋玉涵约着,或吃酒,或唱曲,或写词作赋,或弹琴下棋,作画吟诗。

甚至于争长道短,合鸾戏凤,簪花描红,低吟浅唱,无所不乐,倒也十分满足,一时竟觉别无所求。

此时听见蒋玉涵这话,不免回了一句,蒋玉涵也只是笑着摇摇头,并不多说。

再饮了几杯,相互又亲近一回,宝玉便即回府,待往贾母跟前撒了回娇,正思忖着欲要去寻宝姐姐说话,不想忽见丫鬟寻来,只说“老爷和太太要寻宝玉”。

宝玉才做了好事,自觉心虚的紧,好似平白一道雷劈在脑门上,登时换了脸色,打死也不敢去,还是贾母道:

“好宝贝,你只管去,有我呢,你老子还敢委屈了你?不论你老子说什么,你且应着就是了。”

又叫了两个嬷嬷跟着,宝玉这才一步挪不了三寸,磨磨蹭蹭的去了。

待到了院里,王夫人跟前金钏儿彩云等一众丫鬟早在外头等着,见宝玉过来,面上还一副十分苦闷的样子,都忍不住抿着嘴笑。

金钏儿一把拉住宝玉,还逗他道:

“这回身上可再没什么别的伤了?天可怜见的,可总算是养好了,我这嘴上才擦的香浸胭脂,你这会子还吃不吃了?”

彩云笑着推她一把:

“没看他这心里头正不得意呢,你还闹他?还不快进去,环三爷也在里头呢,看就把你给吓的。”

宝玉听闻贾环也在里头,这才笑了笑,也挨进门去,贾政正和王夫人坐在炕上说话,贾环就立在一旁,低着头,看不见什么脸色。

贾政一见他来,便脸色一沉:

“前番说是脸上伤了,不肯去监里读书,既要在府里修养,我也容你。

只是如何又成日里在外头乱跑!外头老大的事情,你难道不知道?上回是有衡哥儿送你回来,再惹上什么别的人物,我看你还有这身好皮!”

宝玉脸色一白,也不敢说实话,扯谎道:

“并不曾去招惹谁,只是今儿过芒种,监里几个同学约好了一道吃酒作诗,比较学问,因此回来的迟了。”

贾政闻言,面上缓了缓,王夫人怕贾政还要发脾气,忙道:

“便是要与同学作学问,也不在这几日,还是等外头安稳了再去。”

贾政哼道:

“他若说的是真,那也无碍,只怕他仍是不务正业,专去往那些浓词艳赋上作工夫。”

宝玉心里一抖,不敢作声,贾政再瞧瞧他,见宝玉站在跟前,虽总不习经学,到底还算神彩飘逸,秀色夺人。

再看贾环,人物畏缩,举止荒疏,如此一番对比,竟将这对宝玉的恼怒之心减了八九。

贾环近日常遭王夫人苛待,贾政倒也听说过些,只是他也懒得管,独对宝玉这个嫡子,素来严厉,实则疼爱如珍,叹口气道:

“叫你过来,不为别的,只是娘娘又传话回来,听说你日日在外嬉游,十分疏懒,再三令我禁管。

你既好了,自今日起,便先在院里读书,旁处概不准去,好生用心习学,再不安分,肆意胡闹,你可仔细!待外头安生了,便回监里去!”

宝玉不敢顶嘴,虽还念着蒋玉涵,也只得连应了几声“是”,王夫人见贾政训完了话,便忙拉着宝玉,摩挲着脖颈道:

“我叫袭人给你配了养身子的丸药,你可吃了?若觉得好,再叫人给你多配些。”

宝玉应道:

“袭人记着呢,天天夜里不曾少了。”

贾政又忽的眉头一皱,喝问道:

“袭人又是哪个?怎的叫这个名字?”

宝玉不敢应答,王夫人忙替他遮掩道:

“是老太太起的。”

贾政便猛的一拍桌子,竟又恼怒起来:

“胡说!老太太知道这个?必是宝玉!”

宝玉见瞒不过,只得道:

“因见书上有‘花气袭人知昼暖’,才随口起了这个。”

贾政冷笑一声,却不肯信,他也是自宝玉这般年纪过来的,宝玉看得那些角本艳书,贾政面上正经,私底下自然也是读过的。

因而才听了那“袭人”的名字,便叫贾政想起一句:

“嫩寒锁梦因春冷,芳气袭人是酒香。”

这却是句实实在在的“滢诗浪句”,便满心以为宝玉成日里都在想着这等事情,竟也算歪打正着。

当即又要斥骂,好歹被王夫人拦着,又见外头那两个贾母派来的嬷嬷,这才强忍了,只断喝一声:

“作孽的畜生!还不赶紧滚出去!再脏了我的地方!”

宝玉唬的战战兢兢,慢慢的退了出去,贾政气尤未平,再瞧着贾环,本还有心教训两句,细想则又干脆懒得费心,也哼了一声,将贾环赶了出去。

宝玉出了屋子,自觉逃过一劫,海松了一口气,向金钏儿笑一笑,还要再说些“讨胭脂”的话,却见袭人早倚门立在那里,待宝玉出来,堆着笑问道:

“老爷好好的,又叫你做什么?”

宝玉只得将那些话暂且咽回去,叹道:

“没有什么,不过是怕我整日里淘气,吩咐两句罢了。”

袭人这才放了心,宝玉原想着今日芒种,姐妹们不知何等热闹,本还想去瞧瞧,才挨了贾政的教训,此时也不敢去了。

只得恹恹的随袭人回了绛芸轩,唉声叹气,愁眉苦脸,两眼含泪,好似泥胎木偶一般,自不用提。

心里忽然又是一动:既是要祭花神,连我这怜花惜花之人,尚不能去,似那等世禄庸俗之人,终日忙于俗务,自然更是去不得了。

宝玉这样一想,竟也稍觉安慰。

再把那条蒋玉菡所赠的汗巾子拿出来瞧了瞧,细细的缠在腰上,便又从架子里头翻出本消遣行乐的书来看,一时沉浸进去,连袭人也不理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