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大区三颗高悬的头颅,为这场风雪中的战争,画下了一个血腥的休止符。
西、南两大区,因日星的强势回归,斗志昂然。
虽然也费了些功夫,付出了些代价,但终归是终止了诡兽和海兽侵略的步伐,让它们缩回了老巢。
东大区那裁决性的一刀,虽退敌万里,但东大区的终局如何?
仍是个问号。
夜鸮的手指无意识地、一遍遍摩挲着颈间悬挂的长命锁。
黄金打造,却是稚童佩戴的款式。
锁芯那颗徜徉着七彩流光的玻璃珠,与单清风腕表上的那一颗同源,皆来自夜明央。
珠子虽是一样的,可谁是爱人,谁是弟弟,一目了然。
他目光茫然地投向虚空,焦点涣散,不知该望向何方。
唯有指间玻璃珠温润的微光,才让他紧绷的心弦,得以片刻的松弛。
四方的敌焰终于退去。
只余大夏如同一位饱经摧残、伤痕累累的垂暮老者,在硝烟散尽的焦土上喘息。
那些被烽火逼走的身影,或许会等这片焦土抽出新芽时踏归程。
又或许,已如断线的纸鸢,飘向远方。
陈亭之将任声晚一行送出神木岭时,任声晚便令小幽即刻联系单清风。
谁知,电话被接起的瞬间,天塌了!
陈亭之刚退回到迷雾边缘,便被叫了回来。
作为大夏异控局开山鼻祖,得知此事,他岂能坐视不理?
然而,大夏国境线那么长,别说他只是个伪半神,饶是真神,也无法将手伸向大夏国境四方。
他唯有将自身大半灵力,分渡给几位后辈,助其一臂之力。
若非如此,日星诸位也未必能如此迅捷地驰援四方。
其后果,恐不堪设想!
莫爻一路穿行过下民区的废墟,踏过c28洞开的城门。
城内景象,断壁残垣,尸骸枕藉,与城外那片被遗弃之地,竟已无甚差别。
穿过城门后,莫爻回头望了望那依然高耸的城墙。
曾几何时,他在这冰冷的墙根下,接受城防卫居高临下的“审判”。
也在这里,眼睁睁看着他们将子弹,射入吴思思的腹部。
他曾见过许多人,都死在了这城门口。
如今,这道曾如天堑、无论如何挣扎也难以逾越的门户,却如此突兀地、毫无防备地敞开着。
今日之后,这门是否还会再度紧闭?
莫爻心中没有答案。
风掠过废墟,卷起尘埃,裹挟着浓重的铁锈与血腥的气息,呜咽而过。
莫爻在废土中,精准地找到了那间低矮的平房。
他推门而入时,便迎面撞上了任声晚的目光。
似乎他已在此,等候多时。
见到莫爻的那一刻,任声晚忽然愣了。
他曾无数次在这间陋室中,见莫爻从荒野浴血而归。
每一次,莫爻都会像抽去了骨头般,带着一身血污,软绵绵地靠向他肩头。
口中嘟囔着,“好困啊,任声晚,让我靠一下。”
而他,总会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嫌弃,将人推开——嫌脏。
这一次,莫爻周身几乎被暗沉的血迹浸透。
唯有那双眼睛,依旧亮晶晶的。
眼底深处,还隐隐浮动着一层未及敛去的凶戾锋芒。
任声晚却不再觉得脏了。
他下意识地上前一步,伸手欲去拉莫爻的手,“阿爻,你没事吧?”
莫爻却只斜睨了他一眼,身体不着痕迹地向旁一偏,随即高昂起头,大步流星地径直走向夜茴和洛晨所在的位置。
任声晚的手,被冷落地滞留在半空。
他唇角微动,终是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叹。
莫爻的目光扫过眉头紧锁、沉睡不醒的夜茴。
随即蹲下身,快速检视洛晨的伤势,头也不回地问:“他怎么样了?”
任声晚沉默着,缓缓摇了摇头,脸色不太好。
莫爻心头猛地一坠。
他伸出手指,带着微颤,小心翼翼地探向洛晨的鼻端。
气息全无。
那停留在洛晨鼻下的指尖,难以抑制地颤抖了一下。
他低下头,周身的气息骤然变得阴郁而紊乱,声音压抑。
“我们......来晚了么......”
任声晚的喉结滚动了一下,转而说道,“你换身衣服,我们尽快带他们回c01吧。”
他的语气依旧很平静,却隐约有种催促之意。
“……嗯。” 莫爻沉声应道,声音干涩。
然后从戒指中取出一件干净的衣服。
他将身上那件浸满血污的衣服脱到一半时,动作却突兀地顿住了。
他眼角余光扫过任声晚,随即一把抓起干净衣服,转身便大步走向狭小的卫生间,“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任声晚:。。。。。
莫爻走后,任声晚无奈地坐到了洛晨身边,看着这张平静着熟睡的脸。
明明是那么熟悉的人,可这种平静,却很陌生。
忽然,他目光一凝,直直落在洛晨的眉心。
那里,有一个细微到几乎需要用放大镜才能察觉的点,状若针孔。
若非他方才灵力解封,境界拔升,五感也随之变得极其敏锐,恐怕根本不会注意到这个比毛孔还要微小的“痕迹”。
一丝疑窦闪过心头。
不知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他伸手将一枚花瓣注入洛晨眉心。
旋即,他困惑地蹙紧了眉头:“奇怪……”
咔嗒——
卫生间的门锁弹开。
莫爻走了出来,换上了一身干净的衣裳。
脸上浓重的血污也已洗净,露出那张惯常显得乖顺的脸庞。
他随意地用手抹了一把额前湿漉漉的碎发,“走吧。”
见莫爻马上就要背着人走了,任声晚突然拉住他的衣角,轻声道:
“阿爻,后院的蔷薇又开了。”
“嗯。” 莫爻的动作没有停顿,只从鼻腔里发出一个短促的音节。
“我让它们开的。”
莫爻心中暗骂:瞧把你能的!
“怎么?” 莫爻侧过头,挑起一边眉毛,眼神带着点玩味和疏离,“要我夸你?”
“你不看看么?”任声晚的目光追随着他。
“不看。”
“哦。”
任声晚的身影突然消失了。
仅仅一个呼吸的间隙,他又重新出现在原地。
回来时,手中已然多了一支盛放的蔷薇。
粉红的花瓣层层叠叠,娇艳欲滴,边缘处竟隐隐流转着珍珠般的温润光泽。
他未经莫爻同意,便径直把那支花插进了莫爻左胸口的口袋里。
莫爻的身体明显一僵,愕然抬眼,“你干嘛?”
“花开是花的心意,莫要辜负了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