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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书迷 > 其他类型 > 灯百里 > 第299章 夜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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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珩走近,看向林筝筝,面上带着讨好,“林姑娘,我把人带来了。”

林筝筝起身,将房间留给贺瑾,随口问道:“裴公子得空吧?”

赵珩不甘似的咬了咬唇,不情愿地道:“裴公子一直候着您呢。”

“好,我今日便去裴公子那里。”

赵珩依依不舍的,一直将林筝筝送到了裴墨陵的身边,仍是不肯离去。

裴墨陵一把扯过林筝筝的袖子,拉着她的手,横眉看向赵珩,“赵公子还不走吗?难不成是管事的先生做腻了,也想来当我们这下三滥的清倌?”

赵珩不理她,只可怜巴巴地望着林筝筝,欲语还休的:“林姑娘,那我走了。”

“嗯。”林筝筝没空细瞧他脸上的精彩表情,素白的手指勾着赵珩的下巴,看着有几分轻佻。

赵珩恶狠狠地剜了一眼裴墨陵,很不情愿地走了。

裴墨陵知林筝筝脾性,轻轻扯着她的衣襟,朝自己拉近了几分,直到二人几乎要面贴面了,才眨了眨眼,戏谑问道:“人家为你吃味呢。”

“谁?你还是赵珩?”林筝筝明知故问。

裴墨陵拿鼻尖蹭了蹭林筝筝的脸,撒娇似的说:“你心里明明清楚。”

“清楚又如何,不清楚又如何?天香楼是我一手保下的,这里的规矩他应该比我还清楚。我是东家,你们这些为我做事的,有心巴结我,都是应该的。”

裴墨陵听着林筝筝语气变冷,知道这京城女首富的心肠比玄铁还要硬上三分,实在是他无法用一颗滚烫的心捂热的。

他将头靠在林筝筝肩上,酸溜溜地道:“裴某也不求其他,但求东家心里能有我雁过留痕的一点点,裴某也就知足了。”

林筝筝心里觉得有趣。

从前在永安京时,她就经常听说东家的姑娘和西家的小姐为了一个公子大打出手,闹得难看。

后来到了陪都,这种事情更多,夫人妾室为了一点散碎银子,争风吃醋,传得满城风雨。

没想到如今她丧了夫,这年轻俊朗的美男子,反倒是为了她,耍起心眼去拈酸了。

“除了让我心里记着你,你还想要什么?”林筝筝循循善诱。

裴墨陵眼睛一亮,可很快的,他又将贪念往心里藏了藏。

林筝筝是不肯松口让他住进林府的,但他可以借着这个机会,试探林筝筝的想法。

“听说林姑娘要搬新宅了。”

“是。前些日子刚置办的新宅子,就在从前肃清王府的对街。”

裴墨陵咬了咬唇,“那样好的地方,我还从未去过。不知林姑娘迁入新宅,可否让我也去参观一二。”

林筝筝的脸上笑意更盛,“参观倒是可以。就怕我这宅子和你八字相冲,一到我的府上,就要突染恶疾,一病不起无法走了。”

裴墨陵本就白皙的面孔更白了几分,瞳孔都黯淡了下去。

“你知道,永安京中规矩大。出了我这么一个女首富,那些人本就看我眼红。我又如此惊世骇俗地从父母府上迁出独住,另立林府,本就不合规矩。那么多双眼睛盯着我呢,搬迁事多,忙乱中容易出差错。你这个时候,来林府拜访我,只怕要落人口实呢。”林筝筝耐心哄道。

裴墨陵惨白的脸色恢复了几分暖意,“墨陵知道。墨陵也知道林姑娘是个做大事的人,心中装着天下事,家国事,装不下那么多情情爱爱。可墨陵的心里只有林姑娘一人,再也放不下其他了。”

林筝筝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

这些男人的心思,她全部都懂。只是,她再也不是十几年前那个为了许术,几乎将林家一切都搭进去的傻姑娘了。

“墨陵知道,林姑娘之所以肯多分给我一些关心,也只不过是因为我同许大人有几分相像。可墨陵心甘情愿,哪怕林姑娘把我当做是他,墨陵也甘之如饴,半句怨言都无。墨陵在天香楼,只肯见林姑娘,旁的人,不管砸多少真金白银,我的心里也只有林姑娘一人。只要林姑娘的心里有我,我便知足了……”

察觉到裴墨陵朝她更加贴近了几分,林筝筝抽出被他握着的手,讽刺笑道:

“你确实是和年轻时的许术有四五分相像。可是,我之所以找你陪我解闷儿,也只不过是因为我就中意你们这样的长相。这可不是我对许术那厮念念不忘,大费周章地遍寻天下,只为了找到一个替代品。”

裴墨陵愣了愣,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这种女人哄男人的把戏,你用在我身上没用。”林筝筝轻飘飘的一句话,让裴墨陵的脸顿时羞了个通红。

“你若是想要银子,我有的是。你陪我饮酒作乐寻开心,我自然给你。可你若是存了不该有的心思,我也不会再见你。”

裴墨陵的喉结动了动,嘴唇蠕动了好几下,却吐不出半个字。

另一边厢,萧砚却正在生闷气。

贺瑾双眼放光地看着面前这张和江风启七分相似的脸,热切地抓着他的手,问道:“怎么不高兴?”

萧砚挣开她的手,别过头去,不可能说话。

“这是怎么了?”贺瑾皱眉问道。

“你说怎么了?”萧砚气鼓鼓地道。

“你三天两头的和我闹别扭,我上哪里知道你为什么又不高兴了。”贺瑾哄了一阵,萧砚仍是不说,最后,耐心用尽,贺瑾不耐烦地道。

看出她是真气了,萧砚忙道:

“论相貌,我不比裴墨陵差。论才学,我更胜他一筹。可是裴墨陵就可以每次只陪着东家一个,不用去陪那些庸脂俗粉谈天说地。我讨厌那些臭女人占我便宜,我就想和你说说话,看看你。你却好一阵子都不肯来看我,让我在这里巴巴地等着……”

萧砚越说越气,到最后,竟还落下几滴真情实感的泪。

贺瑾的笑意顿时冷了下来,“你的意思是,我给你的钱不够?”

萧砚忽觉不妙,匆忙摆手否认:“瑾儿,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太想见你了……”

“我不是什么永安京第一女富商,也没有把持朝政当了三十年丞相的父亲。你若是求财,在我身上可求不到什么。我都没要求你只能见我一个,你倒反过来要求我对你一心一意了。我是个清苦人,囊中空空无物。不如你趁早放过我,将心思放在别人身上的好!”

萧砚听出贺瑾话中的怒意,决心再赌一次,凄楚道:

“我并不想要银子。我只想要和瑾儿长相守。自从你一次来天香楼,我便一直忘不掉你那双眼睛,午夜梦回,我的梦里全都是你。瑾儿,我想永远和你在一起。”

贺瑾却推了推朝自己靠近的萧砚,冷笑着问道:“这话,你和多少人说过了?”

萧砚心一凉,可还是维持着表情不变,道:“只和瑾儿一人说过。这都是我有感而发的肺腑之言,并无半句虚言。”

“你想要我给你一个名分?”贺瑾端视着他,冷冰冰问道。

“是。”萧砚万分哀伤似的低下头,道:“你来看我一次,我便万分欢喜,快活至极。可我送你走了,我的心里便空落落的,像是少了点什么。然后我便扒拉着指头等你再来看我,听说你来了,我便要再空欢喜一场。这样的折磨,我受够了!”

贺瑾不语,只是冷硬的沉默已然是她的态度。

“瑾儿?”默然许久也没等到贺瑾的只言片语,萧砚轻轻拉了拉她的袖子,试探着唤道。

“你想要多少银子?”

“什么银子?我不要银子。”萧砚装傻。

“我手里有八千两银子,够不够?”

萧砚的心狠狠一动,可随即,他又清醒过来,眼中水雾氤氲,委屈兮兮地说:“瑾儿就是这么想我的吗?”

“若是再凑一凑,还能凑到一万两银子。”

“瑾儿……”

“把首饰都当了,还能再多加五千两。”贺瑾自顾自地说着,并不看萧砚神情。

萧砚终于无法继续扮惨,咬唇说道:“瑾儿可是当真的?”

贺瑾眼中含笑,“真,当然真。把首饰当了,我手里就能有一万五千两银子。”

“瑾儿你真好。”萧砚忽然十分动情似的,扑到贺瑾怀里,两只滚烫的手钳住她细瘦的腰肢。

贺瑾由着他抱了一阵,随后推了推他的肩膀,“我得走了。”

萧砚抬眼,可怜巴巴的,“不再多留一会子吗?”

“不了,今日要回府用膳,一早出门就和母亲说好了。”

萧砚心里隐隐有些不安,可还是恋恋不舍地将她送了出去。

走下楼,却见到林筝筝早已等候多时,而她的身旁,赵珩正幽怨地为她捶肩。

“真要走了?”见贺瑾下楼,赵珩的这句话也不知是说向谁听的。

贺林二人竟是同时应道:“是,走吧。”

林筝筝看向贺瑾,贺瑾也正望向她。

无消多说,二人都知彼此心中所想。

天香楼这个地方,恐怕真的暂时不会来了。

——

已是初春的肃清王府,却仍是冷冷清清,透着凄寒。

辰时三刻,张清宛准时从偏院出来,踩着沿途枯败的枝叶,顺着早已烂熟于心的路线,绕府一周。

巳时一刻,张清宛按时抵达盛华铃的西侧偏院,等候丫鬟唤她。

盛华铃已经疯了。

无论是何人同她说江易寒已死,肃清王府已亡,她都充耳不闻,疯疯癫癫浑似活在梦中。

嘉环走了出来,见到是张清宛,叹了口气,轻声道:“姑娘进去吧,我们姑娘在里面等着呢。”

嘉环是盛华铃从盛府带来的丫头,自从江易寒先失踪后身故,盛府来的丫鬟小厮都寻机会求盛华铃出府了,只留下这个嘉环,陪盛华铃在肃清王府唱戏。

先帝二皇子成亲当日便再未归府,府中人人皆称东西两院的两位为姑娘。

可盛华铃已经疯了,且这癔症愈演愈烈,现如今,她已俨然将自己当作正室王妃。

张清宛每日晨昏定省,不知是发善心还是看好戏,陪着她,把戏做了个全套。

西院内,盛华铃正襟危坐,见到张清宛进来,正色问道:“张氏今日何故来迟?”

“娘娘,妾身今日身子略有不爽,是以来晚了些时刻。”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此等小错,张氏不可再犯。”

“是。”

看着眼前这日日上演、万分滑稽的一幕,嘉环有些不忍心地别过眼去。

请完安,已是巳时三刻,张清宛长吁了口气,望了望天上不算分明的日头,“走吧。”

一旁的丫鬟兰芷忿忿不平:“这个盛华铃,自己发癫,还要拽着小姐陪她一起发癫。小姐你听听她刚才说的什么话,王爷夜不归府,还说这都是小姐的错处。王爷早死了,她不如去阴曹地府去怪王爷好了。”

“好了,兰芷。”张清宛无甚反应,淡声道:“我们走吧。”

那一日,只是平常的一日,和江易寒死后的一千零八十八日,都没什么分别的一日。平常到西院的嘉环、东院的兰芷,两个分别来自盛府和张府的忠心丫鬟,都觉得没有丝毫波澜的一日。

她们本以为,这样搭台唱戏的日子,会一日接着一日,一成不变地继续下去。

可是第二日清晨,原肃清王府,现皇子旧府,就丢了个人。

张清宛失踪了。

这件事就像其它新帝新后有心隐瞒的事情一样,被强行压到了新政改革的水面之下,悄无声息。

入夜,剑南商队歇脚的城东客栈内。

张清宛小心地扯了扯自己的帷帽前的薄纱,看向对面,冷声问道:“不是说好了让我明日一早混进商队里,偷偷出城的吗?”

那行脚汉子面色古怪地看了她一眼,道:“明早换城防,我事先打点好的人,已经不在守城门的士兵里了。你若是想走,只有今晚的机会。”

“好,我要走。我今晚就走。”

那汉子面色更加古怪,引着她走到一口红漆木棺前,道:“那便只有这个办法了。”

张清宛面不改色,“那便请开棺吧。”

那汉子龇牙咧嘴,直摇头。

也不知这永安京内到底有什么凄惨苦楚的事情,让这虽不透露姓名却明显娇生惯养的姑娘家家,宁肯躲在走私的棺材夹层里,忍受着死人尸臭,也要夜奔出城。

永安京人口众多,每一夜都有出丧的人家。

今晚,也不例外。

张清宛屏住呼吸,周遭的一切都朦胧极了,她一动也不敢动,仔细听着外面细小的动静。

城门口,士兵和伪装成京中人家的商队交谈,脚步攒动,随后似乎是车轱辘换了条路,驶入了黄沙土道中。

张清宛异常兴奋,她活了一十九年,她还是第一次知道,为自己做主,自己做决定,走自己的路,是什么滋味。

带着棺材赶路的商队走出去很远,方才起棺,将张清宛扶了出来。

张清宛望着天上分外明亮的月亮,亮得就像是一盏灯。

不待旁人问些什么,她便朝着商队首领抱拳,语气轻快地告别:“我们两讫了,就此别过。”

剑南商队走南闯北,什么人都见过。可这样的女子,还是第一次见。

“就此别过。”

张清宛头也不回地就走了。

她的心中有打算,她知道自己要到哪里去。

天上的月亮,会照着她前方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