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看到圣旨,又忙不迭的要站起来,被程宥泽抬手免去,“不过一道赐婚圣旨,陆谢两家联姻本是自主又不是靠的皇命,听听得了。”
清清在他面前就没跪过一次,跪了皇帝也就罢了,毕竟他现在还不能篡位。
但是为了一个赐婚的圣旨下跪,实在是没有必要。
吉和自然知晓自家主子的心意,很利落的就念出圣旨上的内容来。
这就导致大殿上要坐不坐,要站不站的人很是尴尬。
唯有陆青黛稳坐钓鱼台,凝神听着。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闻谢家嫡女,才貌双全,性情温婉,又闻陆家嫡子文采飞扬,品性高洁,有君子之风。二人年岁相当,性情相投,朕甚喜之。今特赐婚于谢家嫡女于陆家嫡子,愿二人琴瑟和鸣,永结同心。择吉日完婚,以昭天下,钦此!”
这赐婚圣旨一下来,陆青栩和谢渺音上前领了旨,拿到圣旨之后不约而同的看向陆青黛。
陆青黛微微摇头,这可不是她给安排的。
应该是程宥泽自己为了讨她高兴特地求来的。
只是此求非彼求,皇帝现在的心情应当不是很好才是。
知程宥泽者,青黛也。
这封圣旨是我们太子殿下自己提笔写好,拿到皇帝寝宫看着皇帝盖章印玺的。
皇帝自然是不愿意的,虽然宁德太妃让他给沈静和程穆环赐婚,没提其他人,但这并不代表程穆环放弃了其他人啊!!
娶沈静为皇子妃,其他两个侧妃还是能够找别人的嘛!
但程宥泽的这一举动直接就把谢渺音给排除了去。
皇帝吃了个闷亏,不情不愿的盖上玉玺后,将明日元宵灯会的准备赐下去的圣旨又改了改。
多添了个名字。
这一切做的隐秘,一时之间难以发觉。
而此时此刻被他赐婚的对象,沈静和程穆环两人正在谢府的花园里头谈天。
没错,确确实实就是谈天。
沈静今日一身素雅浅淡的衣裙,面上的妆容也楚楚动人,无论是说话的语调还是神态都极力在往陆青黛的方向去靠。
她好像已经忘却了她是沈静,是和陆青黛拥有同样来历的现代女性。
她不是她笔下的替身女主,但她却主动的将自己困在了替身的躯壳之中。
假面戴久了,就难以取下了。
程穆环看着园中开的花卉,嘴上未停,他指着一株腊梅,突的转身问沈静,“你知道腊梅的花语吗?”
程穆环的身上还有伤,虽然都是皮外伤,但是动作太大就会疼痛,但此时此刻,他指着腊梅看向沈静的眼神却很亮,亮的像是明知答案却在执着于寻觅的过程。
沈静看着色似蜜蜡,温润淡雅开在枝头的腊梅花,下意识的反应不是喜欢而是厌恶。
《团宠病弱白月光》中没有怎么写陆青黛和程穆环的线,在陆青黛的那本书里,他们应当没有什么关系,但是她在《替身》之中加了不少类似的情节。
幼时陆青黛在御花园里教程宥泽认花的情节,在她的安排之下,程穆环成为了那场救赎的旁观者。
只是明月高悬,独不照他。
沈静本意是让陆青黛成为程穆环的白月光后,自己再把人拉下来碾落成泥的……但是如今,她之前为了欲抑先扬而写的情节,仿佛都成了扎向她自己的一根刺。
沈静努力控制着自己的脸部肌肉,扬起一个很像她的笑来,“知道的,正直清高,冷静独立。”
自然是知道的,这本就是她在《替身》中为了吸引他而增设的情节。
只是如今,沈静不管是答对还是答错,程穆环都不会在乎吧?他追求的只是‘她’在他身边陪伴解谜的过程。
可笑她才是他的缔造者,是他真正的女主。
听到想要听到的答案,程穆环看她的眼神又柔和了几分,“那个时候其实我很羡慕皇兄。”
“羡慕太子殿下?”沈静蹙眉,觉得程穆环简直就是信口胡诌。
他的人生顺风顺水,怎么可能会羡慕程宥泽那种幼年丧母拼命在深宫中的人?她给他铺设的道路都是平坦又轻松的,他竟然还会羡慕旁人?
程穆环走近,折了一小枝腊梅,扭头看着沈静,“是啊,我第一次见福安郡主的时候就觉得她很特别。”
“因为她竟然不跟我玩,而是一直黏着言家的人。”
“后来言执玉中途被叫走了,她竟然宁愿和皇兄一起玩,都不愿意看我一眼。 ”
“明明父皇最喜欢的是本皇子,不是吗?”
程穆环这样说着,眼神都不禁冷冽了几分,似乎是想起了当年第一次被冷落被忽视的局面。
当时的程宥泽穿着的衣裳脏兮兮的,整个人黑着张脸,虽然以他嫡长子的身份在深宫中不至于受什么虐待,但是冷待是有的。
他就像是一头暴怒又蛮横的野狮子,隔绝人群还不好欺负。
但偏偏陆青黛就是能够靠近他。
在所有人都偏向程穆环的时候,她独独欣赏那只野狮子蛮横之下藏起来的笨拙。
那只腊梅被簪进沈静的发髻上,程穆环松了口气,将有些疼痛的手臂放下来,欣赏着沈静的侧脸,看着她鬓边散落的钗环,突然道,“你今日这身素雅的衣裳,本皇子很喜欢。”
浅淡的衣袖纷飞,布料泛着光,犹如月亮的清辉,同他心中最隐秘的那个角落一般美好。
沈静微微蹙眉,不喜欢这个男人看着自己的脸却说着怀恋别人的话,她装作不解懵懂的开口问道,“殿下既然喜欢的是福安郡主,那先前为何不愿争取呢?”
程穆环的神色呆滞一瞬,小娘子泪珠涟涟,摇着头推开他的样子还历历在目。
那眼神中除了害怕,还有的是宁为玉碎的决绝。
“不该你知道的事情,就别多问。”程穆环的脸色冷淡了几分。
沈静立刻打消自己的好奇心,柔声哄着他,“殿下别生气,明日就是元宵,听说宫里还会举行灯会,不知我能否有机会和殿下共赏花灯?”
两人之间的氛围又慢慢变得融洽起来。
而此时二楼围栏里头的小屋子里,陆青黛拿着一只铜镀金嵌珐琅望远镜,看着下面的场景打了个呵欠,有些没意思道,“他们怎么不说些我爱听的?”
沈静怎么还没把程穆环的注意力吸引走啊……这让她日后很难办耶。
沈静也真是的,要搞什么‘欲抑先扬’的情节,现在好了吧,全部给她人做嫁衣裳了。
放下望远镜,陆青黛让系统去监视他们,自己则是去找谢渺音了。
如今沈静和程穆环的感情都还未稳固,她就算是真的有什么坏主意也不能好好实施啊……
底下的沈静顺从听话,处处都哄在程穆环的心坎处。
他承诺道,“明日元宵灯会,本皇子会向陛下请旨,给你名分。”
沈静听到这话一时之间有些恍惚。
她捏了捏衣角,抬起脸看他,“殿下怎么会突然想要给我名分?”
《替身》里头没有这一段啊。
程穆环怎么会想着突然给她名分呢?他和沈宴秋在沈静心中是不一样的。
一个是她的男主,一个是以男主之身被写成的反派。
只有反派才搞强制爱啊,程穆环给她名分,不就是把她完完全全的当成他的所有物了吗?
沈静脑子混沌不已,看着程穆环的眼神也多了几分防备,但到底是不敢跟他硬碰硬,找了个借口装作自己很惊喜的样子,暂时离开。
春桂春梅扶着她走到一处僻静的亭子里暂歇。
她握住春梅的手,开口问,“你们方才听见没有,殿下他说要给我名分。”
春梅点头,心里却不明白沈静的脑回路。
七皇子给自家郡主名分还不好吗?本就是自家郡主先贴上七皇子的啊,两情相悦有个名分不是很正常的吗?
春梅虽然觉得自家郡主到了京城之后就跟变了个人一样,但是从不质疑沈静的品性。
她家郡主不是会那种主动朝三暮四的娘子。
但是沈静下一秒的话,就彻底的打破了春梅对她的认知。
“可我若是嫁给了殿下,那墨世子怎么办?”沈静认真的反问,像是害怕把墨将时给抛弃一般。
春梅有些搞不懂她了,敛着眉眼问她,“不知郡主到底是心悦于?”
“自然是都喜欢,都心悦。”沈静开口,“所以本郡主才不明白为何殿下会突然要给我名分。若我答应了他,墨世子伤心怎么办?可我若是婉拒殿下,殿下又不喜欢我了怎么办?”
她这还说的春梅感觉自己脖子一疼一疼的,像是会随时面临被砍掉的风险。
她斟酌着想要开口劝,但是春桂的话已经将沈静的心神给拢了去。
“郡主若是担心,不如问问墨世子的意见?世子一向睿智,定能帮郡主答疑解惑。”春桂这些日子跟沈静待着的日子长,自然知道沈静是想成为第二个陆青黛。
正大光明的坐拥不同的世家公子。
她并不打击沈静的积极性,反倒是一个劲的怂恿。
春桂可是听说了,陆青黛身边的两个侍女就连那些世家公子们都得给几分面子呢!
比一些小官家的嫡女儿还要风光!
“你说的有理。”沈静似乎是找到了正确的方向,立刻起身就要去找墨将时。
还不忘让春梅留下来看着程穆环的动向,免得被程穆环发现。
墨将时被拒绝了之后,就一个人在一处回廊下的亭子里下棋,手执白子思索的时候,就见沈静带着春桂急急走来。
他如今的心情并不算美妙,没什么功夫想要应付这位难缠的郡主,态度很自然的就冷淡了许多。
“郡主。”
喊着面前人,他却没有看她,只是平静的目视前方,念着念不到的人。
沈静对他态度的疏离刹那恍惚,觉得果然如自己所料,墨将时已经开始疏远自己了。
他定然是早就知晓七皇子的安排,却又对此无可奈何。
沈静心痛片刻,抬手想要触碰他的袖子,却被墨将时缓缓的移开。
他道:“不知郡主有何事?是和七皇子闹不愉快了吗?”
她是他挑选出来给陆青黛的挡箭牌,若是程穆环不对她上心,那岂不是一点用处都没有了?
沈静听的意思却和他截然相反。
她睁大眼睛看他,像是在品味他的表情,心里却又因为墨将时为她‘吃醋’而窃喜着。
“世子,其实我对你和七皇子殿下的感情是一样的……”
“我不希望你因为七皇子说要给我名分就冷淡我好吗?我心里是有你的……”
沈静一边说一边抬头,却只看到墨将时越来越难看的脸色。
她更慌了,以为墨将时为了这事不悦,七嘴八舌的解释着。
但她却忘了顺着墨将时的视线往回看一看。
陆青黛到谢渺音房中没待多久,就被亲哥给赶了出来,然后被‘未来亲家’小谢大人给包揽了。
此时,两人正斜对面的小道上走过,身后跟着兰茵。
原本两人之间还是正常距离的,但石子路滑,小娘子的鞋没踩稳,想抓着谢渺然的手臂固定好身形时,她的手就被小谢大人稳稳托住。
他弯腰蹲下去给她整理裙摆。
紫宝石额饰微微晃荡,衬的她的眼眸美丽又空灵,看着谢渺然的眼神带着些娇纵,像是在故意跟他闹脾气。
整理好的裙摆又被她故意捣乱,兰茵在背后无奈的笑,又离远了几分。
很有眼力见的不打扰娘子的小情趣。
谢渺然温声安抚着,再次给她整理好。
然后站起身,自己踩在泥地里,扶着小娘子走过石子路。
原本这都不算什么,不过是他们亲昵的一些小举动罢了,墨将时尚且能够忍耐。
但就在谢渺然又弯下腰给陆青黛整理外侧披风的时候,他看见陆青黛抬手摸了摸谢渺然的发带,眉眼柔和专注的仿若她在百分百的爱着面前的男人。
绯红发带绕过她的指尖,谢渺然不知道她要干嘛,只以为她想摸,于是便又笑着轻歪了歪头,让发带离他心爱的小娘子更近些。
墨将时的拳头攥的死紧,根本没空分神给面前还在絮絮叨叨的沈静。
沈静:“殿下毕竟是皇子,我知道这对你来说不公平……”
那边的陆青黛松开了发带,却在谢渺然的脸颊处轻揉了揉。
谢渺然去蹭她的手。
墨将时这边有植被遮挡,彼此看不清全貌。
沈静:“可是我也没有办法……”
谢渺然吻了吻小娘子的掌心,在陆青黛作势要打他的时候,小绿茶的眼神勾了上来,牵她的手,起身的片刻压了过去。
墨将时看到他亲了陆青黛的唇角。
似乎不是第一次,谢渺然看过去的眼神压抑却又有隐秘的满足感。
陆青黛的巴掌轻飘飘的落在他下巴处。
不是惩戒和警告。
更像是主人对骑士的奖励。
墨将时的嫉妒之心疯狂生长,带着刺的荆棘缠绕住他的理智,紧紧的锁住,让他变得不平静。
明明他成功的挑拨离间了不是吗?
那为何谢渺然亲她,她都没有生气?!
就因为那句“置气而已,又不是不爱了”,所以她甘愿纵着他们吗?
就因为他不是被爱的那个是吗?!
嫉妒之火燎原,墨将时嘴下用力,硬生生将自己的唇瓣咬出血来。
他窥探她的生活,揣度她的话语,解读她所喜欢的一切,观察她身边的人,日夜描绘她的丹青妄图找到进入她心里的路径。
他费尽心思,千方百计,斤斤计较她多看别人的一眼……所以凭什么,谢渺然都能比他先得到她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