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安,是陈年来到此间以来,见过最大的一座城池。
即便是相隔了近百里,那澎湃的阳气洪炉,亦是清晰可见。
大年三十,该归乡的早已归乡,该进城的也早已进城。
官道之上,仅有的几个行人也是行色匆匆,生怕晚上一点,就错过了团聚之期。
白驴在雪地上留下一连串的蹄印,陈年如同常人一般,在手上哈了一口气。
自下了决定,这两日时间,他是一刻没停,终于赶在这大年三十儿完成了大部分的布置。
江安城,是他计划的最后一站。
大年三十儿,但凡有点地位的王家嫡系,基本上都回到了祖地。
这江安城留守的多是一些旁支子弟,
这一站的目的,也不在于要施展什么手段,而是确保王家没有在江安城留下什么手段。
王家盘踞江安道将近万年,作为江安道的门面,难保他们会在江安城中留下一些什么玉石俱焚的法子。
最主要的,还有那江安社伯。
大魏广袤,这江安道名义上是大魏一道,但若认真算下来,其面积之大,完全可以说是一个国家。
作为王家的基本盘,这江安城不知道在这里屹立了多少年。
朝廷的调令若是没有王家认可,与废纸无异。
除非要与王家彻底撕破脸,不然其中社伯更替,朝廷和监天司根本干预不了。
无论王朝更迭,只要王家还在,这社伯的位置便无人能动。
除了王家高层,没有人知道这里的社伯多久没换过了。
一千年?亦或是两千年?甚至是三千年、五千年?
如此庞大的城池,活了数千年的社伯,其实力到底有多强,谁也不知道。
陈年甚至怀疑,连王家自己都不一定清楚。
数千年的香火加身,就算是一条狗,都能将那人篆的能力摸得透透的。
更何况是王家基本盘的一方社伯?
白驴徐徐迈步,随着那阳气洪炉越来越近,江安城的轮廓终于展现在了陈年面前。
虽然对这座屹立数千年的城池,早有心理准备。
但在江安城出现在陈年视野中的那一刻,即便是见惯了摩天大厦,陈年还是被震撼到了。
看着眼前那高达三十余丈的城墙,陈年不由眯起了眼睛。
三十丈,便是百米,正经来算,有三十二层楼那么高。
单独的大楼或许不够震撼,但若是换作一堵一眼望不到头的城墙,任谁都要感慨两声。
陈年震撼的原因,不仅仅是这城墙的高度,还有它所代表的含义。
城墙不比其他,这玩意儿从来都是功能性的。
有三十余丈城墙,就证明了有摧毁三十丈高城墙的战争。
更何况,这城墙之中,不知道布置了多少阴毒法阵。
这也从侧面提醒着他,他将行之事,有多大功过。
若是平常也就算了,有阳气压制,这些法阵形同虚设。
可若是战争来临,人心惶惶,阳气失衡。
再加上外界各种煞气、怨气、血气尸气等等的刺激。
届时,这城墙就是一个巨大的绞肉机。
一旦刀兵劫起,这城墙之下,便是血流成河,尸横遍野。
“好一座百万雄城,好一个万年世家。”
进了城,陈年才发现,江安城比想象的还要大,大的像个迷宫。
偌大的青田府与之相比,简直像是一个破旧的小县城。
屹立数千年,光是城墙,就盖了一圈又一圈,圈圈相连,环环相扣,形成了一座巨大的法阵。
这一圈圈的城墙,不光是城墙,还是权势、是地位。
普通百姓即便费尽心思,也只能住在外围。
可上空的阳气,却表现的截然相反。
越是往内,城中的阳气越盛。
而下方的阴鬼煞气,也随之变强。
陈年看着偌大的城池和上空的阳气,不由摇了摇头。
人人都向往内城,所以内城阳气越来越盛。
而那些阴气,则是来自于那些妖鬼术士和邪神信徒。
这么一个阶层森严的环境下,普通人想要住进那宽敞干净的内城,邪神和妖鬼,几乎是他们唯一的选择。
不过今日,却是一个例外。
阳气最盛的不是内城,阴气最盛的同样不是内城。
“不过这样也好,倒是省了贫道一番功夫。”
陈年看了一眼那巨大的阳气洪炉,伸手在驴背之上轻轻一拍。
白驴会意,径直转过一个拐角,跟随着人流,向着城中社伯庙而去。
大年三十儿,过年的,不只是这城中百姓,还有那满城的鬼神。
过年,自然少不了祈福,江安社伯,可是享大魏朝官祭的。
而要在这江安城活下去,妖鬼邪神之间的人情世故,同样不少。
一年一度的大日子,如何少得了这满城鬼神?
或许是为了不被普通百姓打扰,社伯庙的位置并没有在江安的最内层,而是选在城东的东城。
等陈年随着人潮赶到之时,那占地足有八百余亩的社伯庙早已人潮涌动。
与其他地方不同,江安城的社伯庙,不是单独的一座庙宇,而是一座庙宇群。
其规格之高,甚至与江安城一样,分为外城、内城、禁城等。
南北之向,光是门庭,就有五座,其中还包含了数座大殿。
中轴两旁,更是配殿上百间,每一间里面,都有一座不同的神像。
这些神像,老少不一,男女不等,但都有同一个姓氏。
庙前广场,大门之外,陈年看着眼前熙熙攘攘的人群想了想,随手一挥将白驴收起。
随即,星冠朱履再现,他隐起身形,慎之又慎的将驱邪院印和九泉号令挂在腰间。
他牙齿轻叩,内存天丁,一步跨出,便出现在了一处大殿之上。
在一众鬼神惊异的目光之中,他缓缓开口道:
“贫道陈年,过年的年,来自北极驱邪院。”
“今日过年,本来是个好日子,不该打扰诸位雅兴。”
“但观诸位一身罪孽,贫道觉得,过了贫道这一关,你们才有资格过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