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邪祟平日为害生民,留人家一夕者,处斩!”
判词之下,酆都狱开,牛头狱卒没有再踏出普掠狱。
但却有无数铁链枷锁横空,纵横交错,不断的自普掠狱中飞掠而出。
那锁链似开智毒龙,在江安城上空掠过。
几乎每句判词结束,便会有数只妖鬼被那锁链捆缚,拖入狱中。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陈年看着那一只只被拖入狱中的妖邪,缓缓的吐出了一口浊气。
自殿中现身开始,他表面上看似平静。
但精神却是时刻紧绷,不敢有一点放松。
这些妖鬼邪祟,要尽数判罚,即便以黑律重宪判罚,亦是耗费了他不少时间。
而他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
那王家之人,虽说都聚集在祖地,一众命修亦是不喜红尘。
但大年三十,谁也不知道有没有哪个异类突发奇想,想要到城中一观。
蜃龙天赋所在,城中幻术虽强,但终究不是活物。
一应事务,还需要陈年亲自主持。
这里可不是留方山,留方山的幻术主防,可让人明知,只要幻境不破便是足以。
江安城,可是人口远超百万的一方大城!
借白龙之躯,将一城百姓拉入幻术容易。
可要让他们觉得一切如常,却是难上加难。
仅仅是维持如此庞大的幻术,便已牵扯了陈年九成九的心力。
这还只是普通百姓。
城中那么多的术士,即便是有蜃龙天赋加持,他的幻术也难以全部顾及。
被那些术士发现异常,是早晚的事。
术士,不比鬼神,即便是他提前让直坛四将分割阴阳,使得城中阴气尽去。
即便香火民愿盘旋高天,引得满城阳气近乎狂暴,将那些术士的手段废了大半。
但他们还有肉身,还有双腿,绝不会坐以待毙。
无论是王家高人先来,还是这城中术士先逃出去。
消息一旦泄露出去,这江安城瞬间便会变成战场。
虽说酆都诸将在侧,九泉号令之下,保全江安百姓没什么问题。
但规矩就是规矩,没有依律判罚,擅自插手生人纷争。
无论是酆都,还是岳府,都属于大忌。
酆都法度、岳府规矩,计较的不只是一界之得失。
诸天神圣,谁在人间没有个法统传承。
法官道士之间,相互看不顺眼,是常有的事。
这个口子一开,到时候一有纷争,就请兵马下界。
三界十方可就乱了套了。
心中思绪如电,一口浊气吐出,陈年不敢有丝毫的耽搁。
脚下一转,便已消失在了酆都九狱上空。
酆都诸将相互对视了一眼,对陈年的行为并没有在意,反而全都松了一口气。
法官佩令,便是行司,跟被帝君和西台御史注视着没有什么差别。
那感觉虽不说压抑,却也让人感受到了几分拘谨。
马帅看了一眼外界,又扫了一眼已经完全变成酆都九狱模样的江安城,开口道:
“诸位狱主,请吧!”
九位狱主闻言相视一笑,齐齐而动。
只是一瞬间,无数煞文黑章、玄文白字浮现,直入虚空。
开山立狱从来不是小事,眼前的不过是配合法官判词的开胃小菜。
真正的酆都九狱,绝不止于此。
那可是代表了酆都在此世的颜面,绝不容有私。
明明是酆都的黑律法官,但无论是还开府建衙,还是立狱考召,却都让岳府拔了头筹。
虽然谁先谁后,无伤大雅,但绝不能弱了声势。
毕竟,三界之内,碰上了岳府熟人,总要说上两句不是?
至于陈年,他们却是丝毫不担心。
但凡脑子有点不灵光的,也守不了黑律。
特别是直坛四将,人鬼分离,阴阳两隔,本身就是他们亲自出手所为。
江安城上空阳气的压制力,他们再清楚不过了。
城中阴气尽消,近乎纯阳,在这种压力之下,那城中邪道术士跟废了差不多。
能够勉强运转修为飞遁已是极限,再想动手几无可能。
另一边,陈年对他离开之后,酆都九狱发生的事情一概不知。
此时此刻,他心中只有一个想法,将那些即将出城的术士,尽数拦下!
城中的那些术士跟被废了差不多,陈年自身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维持一个覆盖百万人的幻术,同样让他的一身实力,被牵制了九成九。
勉强能够立于半空,已经是勉强为之。
即便如此,他忽然出现的身姿,还是让城中所有注意到他的术士心中一紧,逃命的速度骤然加快了几分。
此情此景,不说其他,就那出现的方式,便足以让人联想到那些刚刚消失不久的鬼神!
更何况,其人不但完全不受阳气影响,稳稳的立于高空,身上还有那么一身华丽的法服。
要知道,即便那城中公认的最强几人,费尽全身力气,也不过摇摇晃晃勉强腾空三十余丈,勉强高过城墙。
不是他们不想,而是高空阳气涌动,如同活物。
再高上一点,随时都可能被那阳气的压制之力,自高空轰下。
以如今城中的局势,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跟等死没有任何差别!
高空之中,陈年面无表情的看着向远方飞遁而去数道身影。
那距离,已经远远超出了江安城的范围,并且随着离江安城越来越远,速度越来越快。
眼看就要飞出江安城阳气的影响范围。
“想逃?”
他双眼微微一眯,强提了一口气,看着下方城池,开口道:
“北极驱邪院领籍仙官陈年,此番路过江安城。”
“听闻诸位久慕长生,今日欲于此地,开讲长生之道。”
“诸位何故行色匆匆?何不留步,听贫道一言?”
此言一出,城中术士身形俱是一顿,随即一个个反应了过来。
北极驱邪院的长生之道,不就是那流传甚广的鬼律灵文吗?
放在今日之前,他们只会把鬼律灵文当做一个传言,一个笑话。
可现在,这满城鬼神,刚在他们眼皮子底下消失!
(第二章今晚写不完,不熬夜了,早点睡,再熬就扛不住了。)
(明天把上午的工作推掉,中午更,还在本章。)
陈年的一声开讲长生之道,在城中术士耳中,与催命之符差不多。
长生?那是北极驱邪院的长生!
上次吴道子开讲那长生之道,一众山门世家的顶尖术士,硬生生的被削尽了天寿。
就算逃出来的,也没活过几年。
“等等,吴道子?!!”
惊骇之中,几个反应速度较快的术士骤然瞪大了眼睛。
怪不得这城中场面似曾相识,好似在哪里见过。
这一出手就封城的的行事风格,实在是太具有标识性了。
上一次这么干的,还是九年前吴道子在山南道一怒之下,连封两城!
丹阳被封,只是传言,他们没什么感觉。
东南斩龙和那五十六条鬼律灵文,也离他们的生活很远。
可那被吴道子打崩的监天司外围,离他们可太近了!
这天下术士,谁还没个亲朋好友,在监天司做过外围?
宜阳城那次之后,侥幸活命的术士和那些监天司的外围,到现在还在承受着那八风蚀体之痛!
每隔三天便要发作一次,那才是真正的生不如死。
而且这北极驱邪院,明显是与王家杠上了。
今日若是逃不出去,这条命就算不交代在这里。
日后只怕也要与那监天司外围一样,生不如死!
活的甚至连个普通人都不如!
瞬间停顿之后,在一片闷哼之中,城中术士速度激增。
一个个如同火烧屁股,恨不得爹妈多生上两条腿。
半空之中,陈年看着那四散的术士,屈指一弹。
这些术士,没一个傻子,他可没指望一句话,就真的能让这些人乖乖停下脚步。
仙剑悬空,发出声声剑鸣,清亮剑吟声中,毫无起伏的声音再次响起:
“长生来之不易,诸位何必避如蛇蝎?”
“莫不是看不起贫道?”
一声剑吟,让那逃跑的脚步再次快了几分。
更是有声远远传来,急急辩解道:
“先生见谅,非是在下不愿听讲,实在是有要事在身...”
陈年见状眼神一眯,缓缓开口道:
“贫道一向心善,尔既是有要事在身,那贫道便先送尔一程。”
言出,剑光现!
仙剑微微一颤,未见剑刃出鞘,便有一道清丽剑光跃空而去。
剑光跃动之间,远远便见一人当空坠下。
随即,便见那剑光一卷,那下坠的身影尚未落地,便已消失无踪。
半空之中,只余一道虚影,伴随着剑光倒卷而回。
这一幕,让城中正在逃遁的术士,骇然止步!
无它,快,实在是太快了!
快到陈年刚刚吐出两个字,那剑光已经倒卷而回!
这般速度,这般剑光。
别说如今修为被空中阳气压制,连飞遁都成了问题。
即便是全盛时期,这城中也没有几个人能够躲得过!
那远方坠落的身影,更是让一众术士瞳孔剧震。
虽然看不清样貌,但那桃粉色的遁光,但凡在江安城中待过一段时间的,基本上都识得!
那可是江安城中有数的顶尖术士!
即便是那江安地头蛇的王家,都要给上几分薄面。
如今,却在这一剑之下,连反抗都做不到!
如此速度,如此剑光。
让他们如何还敢轻举妄动?
而与之相反,远处的那几道身影,遁光反而更快了几分。
江安城的顶尖术士虽然不少,但多年相处,对彼此的修为手段,多少都有一些了解。
都是积年老怪,活到这个份上,他们非常清楚,命是靠自己争的,不是靠别人给的。
那北极驱邪院之人,明显就没准备放任何一个人离开,留在原地只能等死。
那一剑虽强,却是占据了城中阳气压制的便宜。
否则,以那伊诚的实力,绝不会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就被斩落。
要想活命,唯有冲出去,冲出江安城阳气笼罩的范围。
只有脱离了那阳气压制,修为恢复之下,动用那保命手段,才有一线生机。
然而,他们的想法,注定无法实现。
陈年不可能让他们如愿,仙剑虽强,却未通灵,也需要人操纵方可发挥最大威力。
而他现在的状态,与那些术士没什么差别。
阳气压制之下,这些人在仙剑面前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几道遁光飞出,也难引起人的注意。
可一旦让这些人脱离了阳气笼罩的范围,搏命之下,搞出些许动静,让王家有了防备。
他今晚的计划,不说前功尽弃,却也难尽全功。
剑光回卷,他扫了一眼那抹残魂,看着那几道飞遁的身影,轻声道:
“长生之道,就在眼前,几位弃之不顾,急急而奔,想来是不想活了。”
“贫道一向心善,既然如此,那贫道便成全了诸位。”
话音刚落,那几道遁光便是猛然一颤,有声急道:
“我等只是身处江安城,与王家无甚牵扯,更未曾得罪北极驱邪院。”
“先生何必与我等为难?还请手下留情,日后定有厚报!”
陈年闻言摇了摇头,淡然道:
“为难?贫道心善,向不与人为难,尔等也不配贫道为难。”
“此举不过是急人之所急,何来为难之说?”
言语之间,他目光一冷,屈指在剑鞘之上轻轻一弹:
“至于有没有得罪驱邪院,阴宫死籍在前。”
“尔等说了不算,贫道说了也不算。”
“三元校籍将至,冥司百官与岳府诸判说了才算!”
“不过贫道心善,不忍百官受累。”
“三元校籍之前,贫道当先送尔等一场造化!”
“这一剑,赐尔等长生之道,以全贫道长生之法!”
话音落地,仙剑剑格之处,轮转不休的阴阳二气乍然亮起。
随即,高空之上,那近乎狂暴的阳气之中,陡然凝聚出数道剑虹。
那剑虹若拽着满空阳气,如烟花般当空炸开。
七彩虹光蔓延,划破天际,直奔几人身影而去。
如此瑰丽的一幕,却是看的这城中术士头皮发麻,大冬天的冒出了一头冷汗。
杀机未显,但那锐利的纯阳剑意,已是让满城胆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