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圆率先打破沉默:“佟医生,你也是跟家人来这边过节的吗?”
佟医生轻轻摇了摇头,视线低垂,落在手中的购物篮上,声音里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落寞:“不是,我是一个人来这里,想放松放松。”
气氛再次微妙地停顿了一下,他们简单地买了单。
他们走到超市门口,昏黄的路灯已经亮起,勾勒出乡野夜晚的轮廓。
表面上的寒暄已经结束,各自分别走向各自的车。
赵圆却一步三回头,看着佟小麦有些单薄的背影,她突然停下脚步,拉住了白潇的手。
赵圆征求白潇的意见:“佟医生她一个人大过节的,看起来心情很不好,我想、我想邀请她过来跟我们一起吃饭,可以吗?”
其实刚刚佟小麦说她一个人的时候,赵圆就想邀请她过来跟他们一起过节了。
但是她又觉得不妥,因为这是益达所的聚会,加上白潇向来注重私人空间的边界,很不喜欢不必要的社交,特别是在他的私人时间。
“好。”白潇颔首。
白潇之所以同意,是因为他对佟小麦的印象很不错,一来是佟小麦刚刚救人的样子。
还有她之前又是赵圆的医生,赵圆那次重伤之后恢复得很好。
主要是赵圆看起来很是希望邀请佟小麦。
赵圆得到了白潇同意后,脸上立刻绽放出笑容,她用力握了一下白潇的手:“等我一下!”说完,她便转身小跑着追向佟小麦。
“佟医生!请等一下!”
佟小麦闻声诧异地停下脚步,转过身。
赵圆跑到她面前,微微喘了口气,脸上带着真诚而温暖的笑容:“佟医生,那个我们律所就在前面不远的别墅里聚餐,都是年纪差不多的朋友,很随意的,你一个人也是吃饭,要不要过来和我们一起?热闹一下!”
佟小麦显然没料到这个邀请,她愣住了,眼神里闪过一丝慌乱和犹豫:“啊?这太打扰你们了吧?不用的,我……”
“一点都不打扰!”赵圆急切又真诚地打断她,“过节嘛,人多热闹,就是吃个便饭。”
赵圆眼神恳切,“来吧,好吗?就当让我有机会谢谢你之前的照顾。”
赵圆的热情和真诚像一道暖流,在这个清冷的夜晚显得格外有分量。
佟小麦看着赵圆亮晶晶的、充满善意的眼睛,又下意识地看了一眼不远处静静站立着的,虽然没有说话却明显默许这一切的白潇。
她独自一人来此消化情绪的计划显然被打乱了,但另一种被接纳的温暖,正在一点点瓦解她内心的悲伤。
佟小麦犹豫了几秒,最终,那份巨大的孤独感或许战胜了礼节性的推辞,她轻轻点了点头,声音略带感动:“那就我就不客气啦,谢谢。”
赵圆开心地笑起来,自然地挽住了佟小麦的胳膊,“走吧,我们的车就在那边!”
佟小麦指了指另一个方向:“哦我也开车来了,就停在那边,等下我跟着你们的车走。”
赵圆说:“那行,我们住的不远大概七八分钟就到了。”
“好的。”佟小麦点点头。
没过多久,佟小麦就跟着白潇的车就拐进了一条乡间小路,停在一处有着宽敞院落的别墅前。
别墅亮着温暖的灯光,庭院外墙还挂着些彩灯,很应景中秋节,隐约能听到里面传来的笑闹声。
“就是这里了,”赵圆笑着迎上来,语气轻快:“他们估计已经弄得差不多了,我们回来得正是时候。”
白潇推开院门。
顿时,一股更加浓郁诱人的混合香气,炭烤肉的焦香、蒸海鲜的鲜甜、还有炒料的辛辣扑面而来。
“老大、小圆姐!你们可算回来了!”赵丞丞的声音从院子里传来,但当他看到跟在白潇和赵圆身后进来的完全陌生的佟小麦时,懵了一下。
随即便好奇道:“咦?这位美女是?”
听到赵丞丞的疑问,其他人也好奇又略带疑惑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向了这位意外的访客。
赵圆简单地跟他们介绍佟小麦后,赵丞丞率先反应了过来,他手里还拿着给鸡翅刷蜜的刷子,就笑嘻嘻地开口,语气里带着他特有的热情和一点点恰到好处的调侃:“嚯!原来是我们小圆姐的救命恩人啊!失敬失敬!欢迎欢迎!快来快来,正好,我这第一波蜜汁鸡翅刚出炉,佟医生您必须第一个尝尝!”
赵丞丞这话一出,瞬间打破了那一点点因陌生人突然加入而产生的微妙凝滞。
“救命恩人”这个词虽然有点夸张,但用在医生身上并不为过,而且由他这样半开玩笑地说出来,既表达了尊重和欢迎,又不会显得过于郑重其事让人尴尬。
熊星星立刻也跟着笑起来,热情地招手:“对啊对啊!佟医生快来坐!别客气!”
佟小麦被这突如其来的、毫不做作的热情包围了。
尤其是赵丞那句“救命恩人”的调侃,让她苍白的脸上终于泛起了一丝真切的红晕和些许不好意思的笑容,那份拘谨和疏离感顿时消散了大半。
这里的大部分人,她之前在网络上都见过,见到真人还真的有种陌生的熟悉感。
佟小麦有一瞬间的恍惚。
眼前的景象,温暖串灯下喧闹的几个人,原木桌上丰盛的家常菜,烧烤炉升腾的烟火气,以及空气中混合的食物香气,一种奇异而强烈的熟悉感攫住了她。
这不像是一次朋友间的精致聚会,更像她记忆深处,小时候在乡下奶奶家过的中秋节。
一大家子人吵吵嚷嚷地挤在院子里,大人们忙着张罗一桌好菜,孩子们举着灯笼追跑打闹。
桌上堆满了柚子等各种水果和月饼,说话要靠喊,笑声能传到天边去。
那种热闹是粗糙的、饱满的、带着油烟和泥土气息的,是能实实在在摸得到的团圆。
时光仿佛在这一刻发生了奇妙的折叠。
眼前的都市精英律师们,白潇、赵圆、熊星星、赵丞丞他们几个的身影,似乎与她记忆中那些模糊而亲切的亲戚身影重叠了。
那张原木大桌,就是奶奶家的八仙桌,赵丞丞守着的烧烤炉,就是爷爷生前最爱摆弄的煤球炉子。
甚至连空气中那炭火混合着柚皮的味道,都一模一样。
一种难以言喻的酸楚和温暖同时涌上鼻腔,让她眼眶发热。
她独自一人在城市打拼多年,已经太久太久没有感受过这种一大家子式的、毫无保留的热闹了。
这种氛围不讲究格调,不追求精致,只有扎扎实实的分享和吵吵嚷嚷的关怀。
它有一种强大的魔力,仿佛瞬间穿越了时空,将她从冰冷的现实直接拽回了那个被爱和喧嚣包裹的童年夜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