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蜀
幽岭谷
魔神殿
一缕黑烟如墨入池,悄无声息地渗入魔神殿死寂的空气。
烟尘散尽,夜阡绝一袭玄紫长袍的身影,如鬼魅般矗立在殿门之前。
他缓缓抬眸,冰冷的目光扫过这座既熟悉又陌生的殿堂。
记忆的碎片如潮水般涌入脑海,带来一阵眩晕的快意。
记起来了,一切都记起来了。
那日,他本欲手刃堕魔的蝙蝠王,言谈间却鬼使神差地收手。
甚至……将忠心不二的丘初春逐出了魔界。
夜阡绝指尖轻抚魂灵扇的扇骨,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冷笑。
“呵……我都做了些什么蠢事!”
然而,那抹冷笑很快便化作一抹,深不可测的狡黠。
他轻摇魂灵扇,眼底的迷茫被一种猫捉老鼠般的玩味所取代。
“也罢!”
他低声自语,声音里带着一丝慵懒的邪气。
“既然忘了,不如就……再演一场好戏。”
念头既定,他踏入了魔神殿。
就在他跨过门槛的瞬间,一股熟悉的威压本能地弥漫开来。
但脸上却浮现出一丝,恰到好处的茫然。
殿内,正把酒言欢的天魔、地魔、蝙蝠王——扶云程,瞬间僵住。
杯中美酒倾洒,他们几乎是同时起身,单膝跪地,声音里充满了敬畏:
“拜见魔神!”
夜阡绝停下摇扇的动作,目光如刀,缓缓划过三张惊疑不定的脸。
他沉默了片刻,那沉默足以让跪地的三人心生寒意。
终于,他开口了,声音里带着一丝纯粹的、孩童般的好奇与困惑:
“你们……是何人?”
天魔、地魔与扶云程,三人对视一眼,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他们眼中闪过的,是同样的惊涛骇浪——魔神连我们……也忘了?
天魔强压下心头的骇然,拱手道:
“回禀魔神,属下天魔,此乃地魔,我二人乃您座下左右护法。”
他顿了顿,指向扶云程,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
“这位是蝙蝠王扶云程,是您新晋册封的魔界圣使。”
夜阡绝只回了这一个字,尾音微微上扬。
“哦?”
像一根羽毛,轻飘飘地搔刮着三人紧绷的神经。
他没有再看他们,而是低头把玩着那柄魂灵扇。
扇骨在指间发出清脆的轻响,每一声都像是敲在他们的心上。
殿内死一般的寂静……
他能感觉到三道目光,死死地钉在自己身上。
那目光里混杂着惶恐、揣测,甚至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松懈?
仿佛他们以为,只要报上名号,就能唤醒他的一丝记忆。
夜阡绝心中冷笑。
他缓缓抬起眼,目光如淬了冰的刀锋,逐一刮过三人的脸。
他看天魔,额角渗出的细汗。
看地魔,紧握的拳节。
更看扶云程,那双闪烁不定的蝙蝠眼中,一闪而过的侥幸。
他将他们的恐惧、他们的不安、他们试图掩饰的一切尽收眼底。
这才慢悠悠地开口,声音轻得像梦呓:
“既如此……都起来吧!”
这句话不是恩赐,而是审判的暂停。
三人如蒙大赦,却又不敢真的放松。
他们僵硬地起身,额角的冷汗早已浸湿了鬓角。
他们知道,真正的考验,现在才刚刚开始。
一个不记得他们的魔神,比一个暴怒的魔神,要可怕得多。
夜阡绝步履从容,走向那座象征着魔界至高权力的宝座。
他转身落座,姿态随意。
却仿佛有万钧之重,随之一同落下。
整个魔神殿的空气,都为之沉寂。
天魔与地魔,屏息凝神,跟去座前,垂首而立。
扶云程亦不敢有丝毫怠慢,紧随其后。
扶云程眼底深处,一抹不易察觉的精光闪过。
他决定赌一把,嘴角勾起一抹,恰到好处的恭敬弧度,试探着开口:
“魔神离开魔都月余,不知是去何处云游了?”
话音刚落,夜阡绝抬起了眼帘。
那双深邃的眼眸里,原本的玩味与迷茫瞬间褪去。
取而代之的,是毫无掩饰的、冰封千里的杀意。
那股杀意并非狂暴,而是凝练如针,精准地刺向扶云程。
魂灵扇在他手中轻摇,扇起的风都带着一丝血腥的寒气。
他开口,声音轻柔得像情人间的低语,却字字如刀,割裂空气:
“本座去何处,何时轮到你过问了?”
扶云程浑身一僵,仿佛被无形的巨手扼住了咽喉。
他想起了那个月前……
夜阡绝如何如神只降临般,出现在他的洞府外,设下天罗地网般的结界。
他自有破解之法。
可当夜阡绝身后还站着天魔、地魔这两尊杀神时,任何反抗的念头都成了最愚蠢的笑话。
自由?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那不过是需要被收缴的奢侈品。
他低下头,将所有的屈辱与不甘,尽数压入眼底,化作一声微不可闻的:
“属下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