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扉在身后无声闭合,凌博渊一步踏出,便坠入了永劫的火海。
那不是凡间的烈焰,没有呛人的浓烟,只有纯粹到极致的光与热。
火浪如巨龙般翻滚咆哮,将虚空都烧得扭曲。
然而,这足以熔金化铁的酷热,于他而言却如温水浸体。
非但不灼,反而生出一种,源自血脉的亲切与安宁。
他唇角勾起一抹几不可察的弧度,带着一丝嘲讽与了然。
“天神的惩罚?”
“不过如此。”
他索性盘膝坐下,于万丈火海中结跏趺坐。
心神沉入空明,任凭那焚天之火冲刷着身躯,仿佛在洗涤着什么。
“凌深!”
一声呼唤,如投入静湖的石子,瞬间打破了他的禅定。
那声音,那腔调,熟悉得让他心尖一颤。
凌博渊豁然睁眼,眸中精光一闪。
一丈之外,火焰竟凝成了人形。
赫然便是岩洪超的模样,连眉宇间那抹不羁的桀骜都分毫不差。
“凌深,你怎么不理我?”
那人影开口,声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困惑。
凌博渊只看了一眼,便缓缓合上了双眼。
仿佛眼前的故友,只是一缕无关紧要的青烟。
他的声音与周遭炙热的火焰,形成鲜明的对比。
冰冷得犹如,身处极寒之地。
“你不是他。”
那人影的语气变得急切,向前踏出一步。
“凌深!你说什么胡话?”
“是我啊!岩洪超!”
凌博渊冷哼一声:
“哼!”
似有无尽的讥诮。
凌博渊身形如鬼魅般弹起,手中“冰晶剑”不知何时已悄然浮现。
他人在半空,剑锋轻颤,刹那间,万千冰晶如暴雨梨花,裹挟着刺骨的寒意,铺天盖地般席卷而去!
那人影大惊,手中凭空多出一柄与“火魂剑”别无二致的长剑,仓促迎击。
然而,那冰晶刀刃蕴含的不仅是寒气,更有一种洞穿虚妄的锐利。
只听“锵”的一声脆响,火魂剑的幻影应声而断。
紧接着,无数冰晶穿透了他的身躯。
他僵在原地,低头看着自己千疮百孔、正在消散的身体,眼中满是难以置信的惊恐:
“你……你怎么知道?……”
“我与他……明明一模一样……”
凌博渊收剑而立,冷眸如万载玄冰,声音斩钉截铁:
“形可摹,声可仿,唯魂不可欺。”
“你的剑,有形无魂。”
“你的人,有貌无心。”
“如此虚妄,也敢在我面前现世?”
话音落,那“岩洪超”的幻影如泡沫般破碎,轰然消散。
无边的火海随之褪去,化作一片死寂的苍茫。
凌博渊独立于这片虚无之中,眼神比这片天地更加孤寂。
一股难以言喻的痛楚,攫住了凌博渊。
那感觉仿佛,心被投入万丈深渊。
又在下坠中,被无形刀锋凌迟。
最终坠入炼狱之火,寸寸煎熬。
他的目光穿透虚空,投向那片,连天光都吞噬掉的远方。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灵魂深处呕出:
“岩越……”
“愿你脚下有路,身后有光。”
“此番若能脱困,天涯海角,望君安好,盼再相逢。”
天穹之上,一声撕裂虚空的巨响,一道紫电如天神之鞭,悍然劈落!
凌博渊霍然抬头,只见穹顶裂开一个巨大的旋涡。
仿佛太古凶兽的眼瞳,其间雷光奔涌,化作倾天瀑布,要将这片虚空彻底淹没。
他身形如电,在雷光织成的死亡之网中穿梭。
每一次闪避,都险之又险,衣袂被撕裂,肌肤被焦灼。
那身不染尘埃的白衣,很快便被一道道狰狞的血痕浸透,绽开成一朵朵绝望的绯红。
然而,这雷霆生于虚空,无处可寻其源。
他纵有通天之能,也只能狼狈奔逃,如困兽之斗。
更致命的是,此间灵力被压制,每一次闪躲,都是在燃烧本源。
不知过了多久,当又一记惊雷在身畔炸开,他终于支撑不住,一口鲜血喷出,单膝跪地。
冰晶剑深深插入地面,剑身嗡鸣,支撑着他摇摇欲坠的躯体。
他抬起头,那双曾入寒潭深不见底的眼眸,此刻却燃着两簇不屈的火焰。
逃不掉了。
一个念头,清晰无比地浮上心头。
与其耗尽最后一丝力气,不如……站着死!
他缓缓站直身体,收起冰晶剑,任由那狂暴的雷霆如雨点般落在身上。
剧痛撕扯着每一寸神经,他却挺直了脊梁,仿佛要承受这天地间所有的怒火。
“凌深……”
一声缥缈而熟悉的呼唤,如清泉滴落心间,穿透了震耳欲聋的雷鸣。
“活下去……只有活下去,才有希望……”
活下去!
这三个字如暮鼓晨钟,在他濒临崩溃的神魂中炸响。
希望,不是站着等死,而是绝境逢生!
他盘膝而坐,双手结印,口中开始默念那早已刻入骨髓的古老心法。
血染的白衣下,他的身体开始变得虚幻、透明,如冰雪消融。
最终化作一泓清冽的泉水,静静流淌在焦黑的地面上。
下一瞬,天穹之怒倾泻而下,却并未击穿那汪清水。
相反,狂暴的雷光被流水吸纳、传导,化作一道更加璀璨的银色巨龙,逆流而上,狠狠撞向漩涡的中心!
轰——!!!
一声远超之前的巨响,整个虚空剧烈震荡。
那不可一世的雷之旋涡,竟在电光火石间,被其自身的力量,撕开了一道裂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