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云程十指翻飞,印法变幻,口中低喝:
“敕!”
浓稠如墨的黑雾,带着吞噬万物的尖啸,化作一头狰狞巨兽,扑向夜阡绝。
然而,夜阡绝只是懒洋洋地抬了抬眼。
他手中的魂灵扇,那柄看似古朴无奇的折扇,被他用两根手指轻轻一甩。
“唰——”
一道无形的涟漪荡开,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却仿佛天地法则被拨动。
那头黑雾巨兽在涟漪中,如被投入烈火的冰雪,连一声悲鸣都未及发出,便瞬间蒸发,无影无踪。
扶云程瞳孔骤缩。
他不信!
双手结印的速度快到出现残影,两团更加凝练、蕴含着他魔魂本源之力的黑雾。
一左一右,以刁钻至极的角度,瞬间封死了夜阡绝所有退路!
可夜阡绝,甚至没有移动脚步。
他手腕轻抖,魂灵扇在他手中化作一片朦胧的残影,快得仿佛有千百把扇子同时存在。
那两团足以撕裂山岳的黑雾,一触及那片扇影,便如同泥牛入海,悄无声息地被分解、净化,仿佛从未出现过。
“怎……会如此?”
扶云程的声音,第一次出现了颤抖。
他引以为傲的魔魂之力,在对方面前,竟如孩童的玩物般不堪一击。
夜阡绝终于收起了扇子,嘴角勾起一抹怜悯又嘲弄的弧度:
“你方才说,上次是因天魔、地魔在场,你才暂避锋芒。”
他缓步向前,每一步都仿佛踩在扶云程的心脏上。
“可你似乎忘了,混沌初分,鸿蒙未判之时,天魔与地魔为了争夺‘源’之位,大战三千回合。”
夜阡绝的声音虽轻,却如雷贯耳,字字如重锤般敲打着扶云程的耳膜。
“他们之间的争斗,天崩地裂,大地亦为之战栗。”
他的话语仿佛带着无尽的威压,让人不寒而栗。
夜阡绝停下脚步,凝视着脸色苍白如死灰的扶云程,眼中闪烁着冰冷的光芒。
“他们二人联手,亦非本座之敌手,最终成为本座的左右护法。”
他的声音平静中透着丝丝寒意,仿佛在诉说着一个不可撼动的事实。
扶云程的呼吸骤然停止,脑海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他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望着夜阡绝,声音颤抖地说道:
“难道……难道你是……魔祖?!”
这个名字如同一道惊雷,在他心中炸响,让他陷入了深深的恐惧和绝望之中。
扶云程的双腿仿佛被抽去了所有筋骨,再也支撑不住他那高傲的魔魂。
扑通”一声,他重重地跪倒在地,膝盖与坚硬的岩石碰撞,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
他的世界,在这一刻,天旋地转。
嘴唇不受控制地哆嗦着,声音破碎得如同风中的残烛:
“传闻……传闻不是这样的……”
他抬起头,眼中满是血丝,死死地盯着那个从容的身影,仿佛要将夜阡绝看穿。
不,是将他身后的真相看穿。
“传闻中说,魔祖并未夺舍夜阡绝……”
“甚至……甚至将自己融入了夜阡绝的凡人之躯……”
夜阡绝手中的魂灵扇轻摇,带起一阵若有似无的微风,吹散了空气中残留的魔气。
他的声音不疾不徐,如同在讲述一个与自己无关的古老传说,却让每一个字都重重敲在扶云程的心上。
“传言不假。”
他缓缓开口,目光仿佛穿透了眼前的扶云程,望向了遥远的过去。
“只是,此事的真相,除了助本座寻回记忆的岩哥哥,世间再无他人知晓。”
“当年,与墨言一战,本座本无意与他生死相搏。”
他的语气平淡,却蕴含着惊天动地的过往。
“故而,在交手之际,本座已悄然将魂魄一分为二。
“一缕正面迎敌,与他周旋;另一缕,则遁入虚空,远遁凡尘。”
“世人只道,魔祖身陨,天地间再无本座之名。”
他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弧度,带着一丝嘲讽,也带着一丝释然。
“却不知,那遁入凡尘的一缕魂魄,已投胎成为一个凡人。”
他顿了顿,目光落回跪地的扶云程身上,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温度:
“也正因如此,忠心耿耿的夜无归,才会在那凡人孩童,遭遇妖魔屠戮的瞬间,心生感应,不远万里,将其救下。”
“那孩子尚不会言语,却让夜无归动了恻隐之心,最终收为义子,带回魔都,视若己出。”
“并且取名为陌,字为阡绝。”
夜阡绝发出一声低沉而悠长的自嘲,那笑声中,没有得意,只有看透世事后的苍凉。
“哈哈哈……其实,当本座的魂魄,撞进这具凡胎的瞬间,便已知晓……”
他停下轻摇的魂灵扇,目光变得无比深邃。
“这是本座为自己留下的一个退路。”
“魂归本体,是本能,更是宿命。”
“本座心甘情愿,与之彻底交融,因为唯有如此,破碎的‘我’才能重归完整。”
他的声音平静无波,却蕴含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至于海贝康……”
夜阡绝的眸中,闪过一丝冷意。
“他觊觎的,早已不是这具躯壳,而是其背后所代表的,本座的一切。”
“他妄图鸠占鹊巢,将本座的‘道’,占为己有。”
“本座不过是收回,本就属于自己的东西,让他明白,贪心不足,终会引火自焚。”
说到夜无归,他眼中的冷意化为一丝复杂的哀伤。
“而夜无归……他本就是本座最忠诚的追随者。”
“当年他距离身归混沌,已经时日无多。“
“所以……他才会选择,进入儿子的躯体。”
夜阡绝的声音落下,整个世界仿佛都陷入了死寂。
扶云程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他如遭雷击,僵在原地。
他眼中的夜阡绝,不再是那个时而狂傲、时而戏谑的魔神,而是一尊行走于时间长河之上的古老神只。
他口中的魂魄、宿命、融合、牺牲……
每一个词都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扶云程的认知壁垒上,将他数百年来的修行与信念,砸得粉碎。
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让他连指尖都无法动弹。
而一旁的猪老四,那双总是带着三分憨笑、七分精明的小眼睛,此刻瞪得滚圆,眼珠子几乎要从眼眶里掉出来。
他脸上的笑容早已凝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呆滞的茫然。
他脑子里一片空白……
“魔神……”
“不,是魔祖!“
“他刚才是在说,他……他回来了?”
那海贝康和夜无归他们……
猪老四只觉得自己的猪脑子不够用了,一股源自血脉深处的、对至高存在的敬畏与恐惧,让他不由自主地矮下身子,几乎要跪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