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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事无常,大肠包小肠啊!”

张涵满怀心事的感慨道,粗粝的手掌扣住倒地民警的肩膀,猛地发力将人翻过来。

民警脸上沾着血污与尘土,双眼紧闭,下颌松弛地垂着。

他立刻屈起食指与中指,并拢按在对方鼻下。

指尖能触到微弱的气流,像风中残烛似的颤着,只是呼吸声细得几乎听不见。

正要扬声喊人来抬,巷口突然滚来一阵沉闷的轰鸣,三辆军绿色卡车飞速驶来。

张涵瞥了眼车头上架着的机枪,不屑地嗤了声:“来的怎么是部队的人,特警吃干饭去了?”

摸出裤兜里的手机,屏幕亮起来时映出满手狼藉。

11:13,暴动发生快半个小时了才到。

顶端浮窗还跳着十几条未读信息,全是林雨菲发的。

“你还好吗?”

“暴动控制住了吗?”

“看到消息回我”。

最后一条是三分钟前发的,还带着个颤抖的表情。

张涵指尖悬在屏幕上,终究只敲了个“没事”,刚要发送,就被卡车停下的刹车声打断。

为首那辆卡车的车门“哐当”一声弹开,一个穿武警作训服的男人跳下来,是个少校。

抬手掸了掸肩头刚落的雪花,目光像刀子似的刮过街头,扬声喊道:“现场情况怎么样?谁是指挥官!”

“我是!我是!”

刘权的声音突然从旁边冒出来,他原本瘫坐在路灯底下,此刻慌忙举起手在空中晃了晃。

另一只手死死撑着地面想站起来,膝盖却软得像没了骨头,刚抬起半寸又重重砸下去。

“情况如何?人员伤亡大概多少?”

男人的声音中气十足,没等刘权回话,就转头冲身后的士兵挥手,“你们分两组,一组检查倒地人员,活的优先抬上后车厢,死的登记编号,套上裹尸袋;另一组去菜市场门口守着,别让里面的人跑了!”

士兵们立刻应声散开,两名上等兵也在少校的示意下,快步走到刘权身边,一左一右架住他的胳膊往前拖。

刘权的双腿还在不受控地打颤,攥着士兵的袖口断断续续道:“已、已完成初步镇压,剩下的难民……全退回菜市场了,没敢再出来……我们的人……伤了不少……”

“同志,你歇着吧,剩下的交给我们了。”一个挎着急救包的武警快步跑到张涵身边,见他正盯着倒地的民警发愣,主动开口道,“这边我来处理,你去旁边喘口气。”

那就多谢了!”张涵扯出个浅淡的笑,终于得了空歇口气,从口袋里摸出皱巴巴的烟盒,指尖抖了半天才倒出一支烟,烟身被压得变了形,却还是凑到嘴边咬着。

行动一结束,刘权就催着他们收殓尸体、清点伤亡。

活着的往路边挪,没气的就用防水布盖着,地上的血渍在寒风里渐渐凝住,踩上去发出生硬的“咯吱”声。

刚想找打火机,就看见武警机动分队的人拎着扩音喇叭走向菜市场,隐约传来女人的啜泣声,还有孩子惊恐的哭闹。

“里面的人听着,五分钟内出来登记,反抗者按暴徒处置,格杀勿论。”

卷门里的动静瞬间停了,连啜泣声都压了下去。

“张队,火机在这呢!”

赵长峰悄咪咪的凑了过来。

“瞧我这脑子,早忘了自己没带。”

张涵笑了笑,抽出根烟递给他,借着火苗点燃自己那支。

辛辣的烟雾呛进喉咙,他却长长舒了口气。

这一刻,刚才刀棍相向的搏杀、满地的血污,好像都跟着白雾飘走了些。

他终于懂了,为什么部队禁酒却不禁烟,这玩意哪里是烟,分明是撑着人的精神食粮,是压不住的压力唯一的出口。

特警来不了了。”赵长峰叼着烟,掏出手机划着屏幕道,“南郊贫民区彻底乱套了,咱们这边还没闹起来的时候,特警就全调过去救火了。”

“平民区?”

张涵夹着烟的手抖了下。

“不是平民区,是贫民区,就是靠近南郊外环的区域。”赵长峰怕他不信,赶紧把手机往他眼前凑了凑,“我一哥们也是辅警,早上天没亮就过去了。据说有人在里头煽风,说咱们这些穿制服的,是来把他们赶去城外喂感染者的。”

“据他说连军队的人都派去不少!那些难民不知道从哪摸来的枪,借着巷子绕来绕去,一层一层地挡,听说已经交火了,打得特别凶!”

“城里枪支管控不是严得很吗?”

张涵皱紧眉头,烟蒂捏得发白。

灾难里的混乱,抢粮、斗殴都不稀奇,可难民手里有枪,还是能逼得军队出动的数量,这太离谱了。

赵长峰撇了撇嘴,往地上吐了口唾沫,语气里带着点“你不懂”的熟稔:“张队,一看你就是才来壁水市不久。面上瞧着是严,街上连把管制刀具都难见着,可背地里的黑市,早把枪杆子炒成硬通货了,一发手枪弹,能换整整20斤粮食呢!”

“20斤粮食?”

张涵震惊道,甚至有些难以置信。

这是个什么概念呢?

相当于能让一个成年人吃五六天,省着点的话,十天也不是不行。

如此高的价码,难怪有人愿意铤而走险。

前线一败,溃散的武器流进黑市,枪支只会越来越多。

越是乱世,管控就越像张破网,当稀罕物件变成烂大街的东西,秩序就彻底崩了。

“而且不止枪,还有土制炸药!”赵长峰苦笑着摇了摇头,“和平时候学好物理化,顶多混口饭吃,还不敢瞎折腾;现在倒好,懂点配方就能做炸药,知识真成了能活命的东西,就是这活法,太吓人了。”

“知识就是力量,没说错!”

张涵打了个哈哈,心里却如同煮沸的开水,不停翻涌。

武警已经把倒地的伤者抬上了卡车,死的也全都搬到了两侧整齐排开,原本横尸遍野的街道总算清出了条通路。

“最后一分钟!再不出来,全部按暴徒论处,格杀勿论!”

少校躲在一间商铺的门户处,只露着握枪的手和冷硬的侧脸,枪口稳稳对着菜市场方向,连呼吸都压得极轻。

巷子里静得可怕。

雪花落在盖着尸体的防水布上,“簌簌”声听得一清二楚,混着远处隐约的风声,倒比刚才的打斗声更让人紧张。

眼瞧着一分钟快到尽头,在死亡的威胁前,终于有人开始顶不住压力。

一根缠着白布的木棍先伸出来,白布皱巴巴的,还沾着菜叶子的绿渍。

接着,一个中年男人双手举过头顶,一步一停的往外走:“别开枪!我们投降……只求你们保证人身安全

见他没挨枪,菜市场的门“哗啦”一声被推开,涌出来更多人。

有几个男人直接跪在雪地里,膝盖砸进融雪的污水里,溅起的泥点糊了裤腿,他们却顾不上擦,跪着往前挪:“别开枪!我们是一时糊涂!本意不坏的,就是想讨口饭吃啊!”

“猫哭耗子,假慈悲。”

张涵咬着牙低声骂了句,眼底的恨意压都压不住。

刚才抡着棍子砸向民警的时候怎么不糊涂?

看着人倒在血里的时候怎么不怕?

现在枪管子顶到脑门了,才想起说“本意不坏”。

人死不能复生,这点后悔,连给逝者抵罪都不够。

摸出枪套里的手枪,打开弹巢看了看,又重新合上。

“都停在原地!”少校探出脑袋喊了声,又飞快收回阴影处,“五人一组,慢慢往这边挪!敢往前多走一步,或者耍花样,直接开枪!”

难民们瞬间僵住,你看我我看你,没人敢先动。

最后还是那个举白布的男人先挪了脚,带着身后四个人,一步一步往前靠,每走一步都要顿一下,像是怕踩响了什么机关。

武警们没上前,都借着墙根、垃圾桶当掩体,半蹲着身子,枪口始终对着他们。

等第一组走到离掩体三米远的指定位置,一个武警从背包里掏出卷尼龙扎带,手腕一甩,扎带“啪”地落在他们脚边的雪水里:“自己把双手反绑!勒紧点,别想着耍小聪明!”

男人愣了愣,刚要弯腰捡,就被士兵厉声喝止:“蹲下来!双手举着捡!”

他赶紧蹲下,胳膊僵硬地举着,指尖勾住扎带的一头,慢慢绕到身后。

后面的组跟着照做,有人手笨,扎带绕了好几圈都没扣上,急得额头冒冷汗,武警却没半点耐心:“快点!超时就按反抗算!”

张涵立在屋檐下看着,目光掠过场中动静,这是最安全也最高效的办法。

避免近距离接触,能最大限度降低风险,谁都不知道哪个难民怀里还藏着刀子。

队伍里的人神态分得很清,并非个个都是暴动分子,不少年长者步履踉跄,连站都站不稳,一看便是被裹挟进来的无辜者。

最显眼的是个五十多岁的老头,灰黑色的羽绒服前襟沾着大片冻硬的雪,腰杆早就弯了,像株被常年风雨压垮的老树枝。

方才武警厉声喝止前排难民时,旁人还在犹豫观望,他却先猛地一缩肩膀,脑袋“唰”地垂下去,下巴几乎要贴到胸口,耳尖控制不住地发颤,活像只失了力气又怕被捕获的鹌鹑,连抬眼瞟一下枪口的勇气都没有。

“还得是老一辈,见过真场面啊。”

张涵抬手掸了掸衣襟上的雪沫与污渍,心里泛起一声叹息。

这副模样做不了假。

老头这年纪,恰好亲历过83年的严打。

彼时街头巷尾贴满朱红布告,油墨印的“从重从快”四字格外醒目,村口的大喇叭从早到晚播报政策,连孩童都能背出几句“严厉打击刑事犯罪”。

派出所的民警带着红袖章沿街排查,但凡沾了违法苗头,说带走就带走,半点不含糊。

那些场景不是模糊的记忆,是刻在他们这代人骨血里的印记。

老一辈人对政府的敬畏从不是装出来的,他们亲眼见过国家动真格的阵仗,比谁都清楚。

一旦政策落地、雷霆出击,别说反抗,就算想躲,也根本无处可藏。

这样的人,就算被乱兵推着凑到暴动现场,也绝不敢真的动手,此刻心里怕是只剩惶恐,只盼着能顺顺利利配合,别再惹上半分麻烦。

再看老头身旁两个三十来岁的汉子,虽也低着头,偶尔却还会趁着武警不注意,飞快抬眼扫过掩体的位置,眼神里藏着警惕与算计。

两拨人的神态一对比,谁是真参与暴动、谁是被迫裹挟,便一目了然。

和平的日子过太久了,国家这十几年推行的仁政,诸如社会保障的完善、民生福利的普及、执法方式的人性化,本是为了让百姓过得更安稳,却在无形中给了这些年轻人底气。

他们没见过国家强硬的一面,没经历过“法纪如铁”的年代,总觉得“犯错”的代价不大。

总以为政府会顾及“民生”而有所退让,便敢跟着起哄、跟着闹事,却忘了仁政的前提,是对法律的敬畏,是对秩序的遵守。

等最后一组绑完,少校才对着对讲机说:“现场控制完毕,请求支援车辆,押送收容点。”他收起枪,扫了眼满地跪着的难民,又看了看剩余的警察道,“你们队留下两个人收尾,其他人跟我去清点现场武器。”

远处传来救护车的鸣笛声,一开始还很模糊,后来越来越近。

却没人知道,这一趟是要拉走活着的伤者,还是抬走冰冷的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