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非赶尽杀绝?” 太子猛地起身,龙袍扫翻案上茶盏,“顾云芷,你三番五次与本太子作对,燕州私练兵勇,暗中联络江湖门派,当真以为本太子一无所知?” 他抬手示意,两名侍卫立刻按住顾云芷的肩膀,“来人,将她押入天牢!等疫情平息,便是清算之时。”
剧痛从肩头传来,顾云芷却笑出声来。她仰头望着太子通红的双眼,字字如刀:“殿下可还记得三年前的秋猎?您坠马受伤,是梧州市井的老猎户冒死相救。如今他染了瘟疫,您却要杀他全家?” 她突然剧烈咳嗽,指缝间渗出点点血迹,“海晏河清,天下太平…… 原来在殿下眼中,不过是一句笑谈。”
太子脸色骤变,扬起的手僵在半空。就在这时,殿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小德子慌慌张张闯进来:“殿下!燕州急报,老太君率三万铁骑已至京城百里外,说是……” 他偷瞄了眼顾云芷,声音发颤,“说是要为顾大人讨个公道。”
正殿陷入死寂。太子盯着顾云芷,后者苍白的脸上露出释然的笑。她终于明白母亲的用意 —— 表面上是造势揽人心,实则早已布下后手。当太子的屠刀挥向百姓,燕州的铁骑便成了最锋利的反击。
“放了她。” 太子突然转身,望着窗外纷飞的大雪,“让顾大人即刻离京。” 他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告诉老太君,本太子会亲赴梧州,监督疫情救治。”
顾云芷被松绑时,双腿几乎无法站立。她撑着桌案缓了缓神,正要告退,太子却低声道:“当年救我的老猎户…… 他当真染了瘟疫?”
“回殿下,老猎户一家五口,今晨已全部离世。” 顾云芷顿了顿,“他临终前托人带话,说从未后悔救过您。” 她行完礼,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出正殿。雪落在滚烫的脸颊上,化作点点泪痕。
出了太子府,寒风卷着枯叶扑面而来。顾云芷望着长街尽头,燕州的旗号在风雪中若隐若现。她知道,这场危机远未结束 —— 太子的猜忌,朝堂的暗流,还有母亲隐藏在慈悲下的算计。但只要百姓能活,这一切,她都甘之如饴。
深夜,顾云芷在驿站接到密信。展开一看,是母亲的字迹:“云儿,明日巳时,城郊破庙见。” 信纸边缘画着朵枯萎的海棠,那是她们约定的危险信号。她将信投入火盆,望着跳动的火苗,握紧了腰间的软剑。
第二日,顾云芷单骑赴约。破庙内蛛网密布,母亲坐在神台前,手中把玩着那枚刻有顾家徽记的玉佩。见女儿进来,她头也不抬:“你可知,太子身边的蒙面人是谁?”
“是二叔家的堂弟。” 顾云芷盯着玉佩,“我在太子府见过他的玉佩。”
老太君冷笑一声,将玉佩重重拍在供桌上:“当年你父亲执意收养流民,他就心怀不满。如今勾结太子,想借刀杀人,夺了燕州兵权。” 她起身逼近女儿,眼中闪过狠厉,“云儿,为娘给你两个选择:要么杀了堂弟,永绝后患;要么……”
“母亲。” 顾云芷突然打断她,“堂弟虽有错,但罪不至死。如今大敌当前,顾家不该自相残杀。” 她从怀中掏出一卷文书,“这是梧州百姓联名上书,恳请太子赦免疫者。若能以此为证,或许能……”
“天真!” 老太君勃然大怒,“太子要的是听话的棋子,不是心怀苍生的臣子!你今日心软,明日死的就是顾家满门!” 她突然剧烈咳嗽,手帕上渗出鲜血,“云儿,为娘时日无多,只盼你能护住顾家,护住燕州的百姓……”
顾云芷愣住了。她这才发现,母亲鬓角的白发又多了几分,眼角的皱纹也更深了。那些看似冷酷的算计背后,何尝不是一位母亲对女儿、对家族的牵挂?
“母亲,我明白了。” 顾云芷将文书收好,拔出软剑,“但此事不必见血。堂弟虽被蒙蔽,本性不坏。我会带他去梧州,让他亲眼看看百姓的惨状。若他执迷不悟……” 她握紧剑柄,“女儿自会清理门户。”
老太君盯着女儿许久,终于叹了口气,抬手抚上她消瘦的脸颊:“去吧。记住,你的善良,要用在值得的人身上。”
离开破庙时,雪停了。阳光穿透云层,洒在京城的屋脊上,折射出清冷的光。顾云芷翻身上马,望着燕州的方向。她知道,前方还有无数荆棘,但只要心怀希望,终有一日,能实现 “海晏河清,天下太平” 的理想。
马蹄踏碎薄冰,顾云芷与堂弟顾明渊并辔而行。寒风卷着残雪掠过少年紧绷的侧脸,他被绳索捆着的手腕已磨出血痕,却始终别过头不看堂姐。
“你可知太子为何要杀疫者?” 顾云芷突然开口,声音被风扯得支离破碎,“梧州粮仓被烧后,流民啃食树皮而亡,尸体堆积如山。若不及时控制,瘟疫将蔓延至整个大靖。” 她勒住缰绳,指向远处枯树下蜷缩的流民,“看那些孩子,他们连活着的机会都没有。”
顾明渊浑身一震。他第一次仔细打量满目疮痍的土地,腐臭的气息混着血腥钻进鼻腔。几个骨瘦如柴的老者正用草席裹尸,其中一具尸体露出半截青紫的小腿 —— 那分明是个与他年龄相仿的少年。
深夜投宿破庙时,顾明渊突然开口:“堂姐,我…… 我只是想振兴顾家。太子说燕州兵权该归嫡脉……” 他哽咽着垂下头,“我不该偷换密函。”
顾云芷递过热粥,火光映着她疲惫却欣慰的笑:“明日随我去救治百姓,你会明白,顾家的荣耀从不在权谋争斗里。”
三日后抵达梧州,城墙上的黑幡在风中翻卷。顾云芷掀开医馆帘幕,刺鼻的药味扑面而来。李大夫正给垂死的孩童喂药,见她到来,浑浊的眼中泛起泪光:“顾姑娘,来得正是时候。新一批药材……” 他剧烈咳嗽,指了指墙角堆积的空麻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