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不用去医院检查下吗？”
阳瑾初脱下满是污迹的风衣，露出里面一件银灰色缎面衬衫，领口规整，系着同色系深灰暗格纹领带，衬得他整个人温润如玉。
可在柔和外表之下，
手中那副银白刀叉反射出的冷光，划过他神色温凉的侧脸，添了难得一见的锋利。
他骨瓷般的白手在握刀处，关节微微泛着红肿，
却仍专注切着餐盘里的牛排，动作安静而细致。
切好后，他将自己的餐盘换到初舞阳面前，淡声开口，
“不用，饿了吧？先吃饭。”
初舞阳没有拒绝，焦头烂额了一上午，
她确实饿了。
阳瑾初很了解她的口味，
七分熟的牛排，质感厚重，切得尺寸恰到好处。
外层焦褐，内里淡粉，汁水盈润。
她连吃几口，才抬眸问，
“阿瑾，怎么这么巧？”
“你什么时候回国的？”
“初曦不是说，你在国内几乎没什么生意了吗？”
话音间，牛肉还没完全咽下，唇角染了点汁水。
“我还以为，你不会再回来了？”
阳瑾初顺手抽来纸巾，微弯身准备帮她擦拭，
初舞阳身子微顿，没有躲开，
因为阳瑾初在触及到她嘴巴之前停住了动作，
像是画面定格了一瞬，阳瑾初语气有些微沉，
“你自己来。”
“哦。”
她接过纸巾，低头自己擦净。
阳瑾初的声音幽幽落下，带着若有若无的尾音，
“你……很不想看不到我吗？”
初舞阳下意识摇头，
“不是。”
阳瑾初挑眉，慢悠悠地接话，
“那就是……有人不想让你看见我？”
初舞阳一怔，慌忙否认，
“不是。”
她下意识想回避这个话题，语气一转，匆忙道、
“刚刚还没来得及谢谢你”
“谢谢你及时赶到。”
“那个楚翰是个疯子，我和他没关系。”
“他不过是因为阿禾的事，才像无头苍蝇一样乱撞惹事。”
“刚刚那些胡言乱语……你别往心里去。”
她的解释有些苍白。
毕竟楚翰手里握着照片，有些事即便有隐情，也坐实了部分事实。
阳瑾初的眼神带着几分审视，却没多问。
他从一旁拿出一份文件，推到她面前。
“你不用解释太多，我知道你守得住底线。”
“你先看看，这就是我回国的目的。”
初舞阳低头翻开文件，神色微变，复杂难言。
阳瑾初看着她，声音低沉，
“我理解你不想我和景旻起冲突的心思。”
“但他在有妻子的情况下，还强迫你的意愿去做那些……道德沦丧的事，这已经不是底线的问题了。”
他顿了顿，眼神微沉，
“你有困难，为什么不找我？”
初舞阳指尖不自觉捏紧纸张，文件边缘被她攥得微皱。
这份伪造的身份文件无懈可击，也来得及时，而她的确急需。
阳瑾初看穿她的纠结，声音缓缓落下，
“我都知道了，”
“最近和你接触过的男人接连出事，是谁的手笔，不言而喻。”
他的语气带着笃定，甚至有几分不加掩饰的保护欲，
“阳阳，我不是景旻，可以随意对付的男人。”
“你不用怕牵连我。”
话音未落，
初舞阳的手机骤然响起。
她下意识看了眼阳瑾初，
真是——说曹操，曹操到。
他这时还给他打电话干嘛？
她原本以为，早上景旻叫来莫桑榆是为了当众给她难堪，自己偷溜走后，他迟迟没找她，应该已经逃过一劫。
可没想到，现在又找上门来？
她不得不联想到，他又想出什么新的羞辱方式？
心头一紧，她立刻掐断电话。
阳瑾初目光暗沉，
“是他？”
初舞阳没否认。
阳瑾初神色一冷，语气压着怒意，
“他是不是又找人跟踪、监视你？”
“几年前就这样，限制你交友，现在他已经有了新的家庭，还要这样强迫你？”
“阳阳，你还要留下来遂他的愿，甘心当他没有名分、随意玩弄的情人吗？”
初舞阳抬起头，视线不经意落在文件上，眼角一扫，机票日期清晰在列，
就在下周三。
这么快？
她一时怔住，心底却泛起一种说不清的情绪。
她自己都不确定在等什么，
是等她去找莫桑榆吗？
她甚至没想好，是去找莫桑榆约束景旻不要再骚扰自己，
还是干脆坦白承认，希望她主动退出。
因为从景旻的举动来看，她总有一种错觉
他好像完全不在乎莫桑榆。
她也是有感觉的人，能察觉到景旻对她爱恨交织的情绪。
她甚至在想，如果没有这样尴尬的身份，也许他们可以坐下来，好好解开这些误会。
当年的“背叛”，还有孩子的真相，其实都能解释清楚。
而阳瑾初接下来的话，彻底粉碎了初舞阳最后一点天真。
“莫桑榆之于景旻，不只是共患难的恩情，还有真情在。”
“据说他们确认关系的第一次极为戏剧化，景旻遭人陷害下药，那药若无人解，必死无疑。”
“可他忍着痛苦，冒着性命危险，硬是爬回酒店去找莫桑榆。”
“阳阳，这还不能说明，他早已认定她了吗？”
他顿了顿，目光不带情绪地落在她脸上。
“他们除了彼此心意相通，还有一个无法分开的理由，”
“莫家对景旻有从龙之功。”
“他们不会容忍任何一个觊觎景太太位置的女人，都不用详查，就知道这些年有多少女人试图接近景旻，想取代莫桑榆，很多还没等莫家出手，就先被景旻亲手清理了。”
“阳阳，你觉得，你有把握取代莫桑榆吗？”
初舞阳垂下眼，心口像被冷水浇透。
原来那些所谓的错觉，在事实面前一文不值。
景旻亲口说过“他不爱她了”，对她的种种，不过是没羞辱够。
而且就算他真的对莫桑榆没有多少感情，他也没有任何理由换掉莫桑榆。
那她，永远只能被他玩弄？
电话又响起。
初舞阳没有再挂断，只是调成静音，脸上的神色多了几分坚定。
“好，谢谢你。下周我会走。”
阳瑾初脸上的神色缓和了些，
“吃饭吧，我给你叫了甜品。”
电话接连响了两次后终于无声挂断。
初舞阳也没再理，
反正明天就是周末，下周三她就能离开，剩下这两三天，没必要再忍受他随叫随到的羞辱。
过了会儿，手机又震了一下，一条短信跳出。
内容简短 只写了时间和地点，
下午三点，昨晚的酒店的地址
初舞阳简直被气笑了。
意思再清楚不过，还特意定在下午三点，他不用上班吗？
为什么不是晚上？
理由显而易见，因为晚上要回家陪莫桑榆。
初舞阳垂眸看着桌上的文件，心底竟升起几分底气。
她直接无视这条“入狼穴”的邀约。
见她没回消息，手机很快又亮了一下。
初舞阳猛地瞪大眼，手几乎要把手机甩出去。
屏幕亮起的，
是一张属于她的裸照！
雪白的被子只盖到锁骨，露出的肌肤和她熟睡中萎靡倦怠的神情，
让人不难联想到发生了什么和被子下的不着寸缕。
她握着手机，气得指尖发抖。
这个死变态，竟然偷拍？！
还威胁？！
她气息发乱，刚要拨电话，手却顿住。
心口闷得发颤，她几乎按得手机屏都要碎裂，飞快地敲下一连串字，
把能想到的骂人话全甩过去
“你他妈的变态！神经病！流氓！混账！……”